; 失去了自我的意志,沉沦于他人的控制中。意识恢复清明之时,陈慕律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室内昏暗,只有周遭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光芒, 透过半拢起的纱帐, 影影绰绰, 勉强照亮了他的视线。
陈慕律躺在床内侧, 一睁眼便是繁复的雕花木纹。他伸出手仔细摸了摸, 发现是万年灵木和极品寒玉打的床,又摸了好一会儿, 才依稀辨认出那些纹路。
还是他最熟悉的几种花,牡丹,并蒂忍冬,桂花,不用想也知道是某位剑尊吹毛求疵定做的。
陈慕律扯了扯嘴角,他都不敢想这造床的工匠熬了多久,居然真的把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几种花凑在了一起。
孟长赢睡在他身后, 一双手还不老实地搭在他腰间。炽热的温度自他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正好压在陈慕律侧腰上的某出铭|感的位置,蹭得他不舒服地伸直了腰。
陈慕律已经没脾气了。
这些天的日夜颠倒, 他被磨光了所有的力气, 现在只希望孟长赢能给自己留条命。
至少这一次醒来, 他身上不是湿得好像刚从湖里捞上来一样。在他又一次晕过去之后, 剑尊大人终于高抬贵手放过了他,顺便动手帮他仔细清理了一回,连底下垫着的被褥都换了一套新的。
并且在他无数次苦求下,孟长赢终于赏了他一件勉强蔽体的宽大中衣。
衣服上带着很浓重的忍冬气息, 不用想也知道某人打的是什么主意。陈慕律无语地将那衣袖折了三四折,还是准备趁机好好探查一下这间屋子。
虽然存活时间已经过得所剩无几,但他可不想最后就在这张宽大的榻上闭眼。
把某位剑尊的手扒拉开的过程过于顺利,孟长赢熟睡着,听话地任由他摆布。
陈慕律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怕吵醒这个瘟神,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凑近,手在空中动来动去,犹豫了半天,才轻轻捏了捏孟长赢的脸。
孟长赢身上最有威慑力的是其实是他那双眼睛,瞳黑如点漆,好似容纳了深不见底的尘垢,有光照来时,又荡起一刹的明亮,像是黑夜溢出的簌簌落雪。
此刻,他闭着眼,过于深邃的五官依然给人一种不小的视觉冲击,但眉间轻蹙起的细纹无端冲淡了他那份冷漠。
陈慕律的手停滞在半空,眼神早已被孟长赢眉心的那道皱纹拦下。
他日日掰着手指数日子,盼着那场没有他位置的俗世凡尘早些过去,盼着沧海桑田,甚至真心实意地盼着真正的安眠。
可当那些期盼一点点实现,物是人非,孟长赢却还是追来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若失。
原来这便是十年。
十年。
足够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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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面目全非。
身负剑尊之名,孟长赢的修为早已突破了化神期,怎么可能维持不住自己的这份皮囊呢?
是修为出了岔子,还是他皱眉太多,不得欢颜。
陈慕律的手轻轻触及孟长赢的眉心,将他的梦中的愁绪暂时抚平,好似要将这些年的坎坷和空白一同覆盖。
他不得而知。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于修仙者来说,时间只是最不要紧的一件。
十年恰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从孟长赢怀里抽身比陈慕律想象中容易得太多了。
这些时日他眼前不是光怪陆离的幻梦就是晃荡成虚影的粉纱帐,对榻外区域的唯一认知就是被屏蔽了视力后被某人变着花样解锁新可能时感知到的一些东西。
比如这个屋子真的很大。
这里应该是十七八间屋子改起来的格局,每个屋子之间通了门,一间连这一间,陈慕律险些迷路,逛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摸准了一点方向。
据剑尊的花言巧语所述,这里所有东西都是孟长赢为他准备的。
事实的确如此。他被按着求饶,哭晕过去十几回的时候还能听见孟长赢坏心眼地“安慰”他说还有大半个屋子的惊喜等着给他。
书房里的寒玉书桌最冰,狐尾白毫最软。矮榻上的方枕枕芯里掺了晒干的桂花,现在还加了一味泪水。
碧纱橱里悬着的水晶玉珠串圆润温热,触着水便在肌肤上打滑,捆久了还是会硌出一排大小不一的红点。
地毯是用了不知名的仙兽皮制成的,软得不像话,沾了水便像海藻一般黏着人,会随着动作一下一下地刷过肩与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还有因为太过窄小已经塌成三四节的美人榻,因为太过用力绞烂的纱帘……陈慕律也是第一次用眼睛和这屋子里的东西打交道,一开始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只要一摸上那样东西,熟悉的手感带着发了烫的热意直冲脑门,他便会面红耳赤地松手逃开。
够了,真是够了。
他深呼吸几下,决定先给自己搞套正经衣服,再找点吃的垫两口。
说来也搞笑,其实陈慕律是饿醒的。
他醒得有些太早了,现在还没到孟长赢给他喂灵参茶续命的时间。
与其把阴晴不定明显精神状态欠佳的剑尊弄醒,不如自食其力,还能避免某人起床气上来逮着他“晨练”。
这样想着,他加快脚步,扶着墙往更里面的房间找去。越往里面走,装饰便越繁复。
入目皆是满墙的天灵地宝,陈慕律应接不暇,扒着门栏差点把门上嵌着的那块蓝宝石扣下来。
看来孟长赢这十年当真是一飞冲天,昔年学宫里那个一屋极简风的穷苦少年已经默不作声地摇身一变,成了个喜好奢靡之人。
【宿主,您倒是穿得简约。】
熟悉的电子音忽然上线,那股阴阳怪气的劲儿一涌上来就牵动了陈慕律脆弱的神经。
他咬牙切齿,又要顾忌着某人压低声音:“系统……你会不会讲话?”
【宿主,我具备完善的语言系统和文字库,不但可以做到人与智能交流无障碍,还可以……】
陈慕律冷笑:“你这不是听不懂人话吗?”
【您这是恼羞成怒。以及,如果害怕主角发现,我更推荐您直接使用意念回复我。】
陈慕律:……
系统很关切地继续开口【宿主,您被(哔——)傻了吗?】
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他(哔——哔——)的。】
可惜系统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他下不来台:【我这里还有您之前剩下的药膏道具,有效期十年还剩下三天,虽然临期但效果不打折。】
陈慕律无奈:【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
机械电子音颇具嘲讽地嗤笑一声,话里的幽怨都要冲破虚拟数据了:【我还想问,您想干嘛?】
【十年前我重启回来撞见你们暗度陈仓,你说是情不自禁,是因为同心蛊,我信了。现在十年后我兼职回家,欣赏你们情意绵绵,你还想说什么?】
陈慕律被他说得一下子心虚了:【是他把我抓到这里来,呃……强迫我的……】
系统:【干得漂亮。】
【你什么意思?!】
光屏忽然亮起,闪着蓝光的字符组成了一个小人,冲陈慕律翻了个白眼:【就你这别扭样,没他这么一出,哪天说不定就在渡柳城抑郁死了。】
系统又恢复了很早之前对孟长赢的崇拜态度:【果然主角就是主角,永远的行动派。】
陈慕律被它气的够呛。
见他生了气,电子音又幽幽开口:【行了,快给自己搞件衣裳穿吧,什么年代了还玩男友衬衫这一套。】
说罢,它很贴心地帮陈慕律指明了方向。就在他右手边的大柜里。
陈慕律走过去的时候,系统还在疯狂挖苦他们两个:【你说孟长赢选什么不好,偏要选件破的,品味真的有点土。】
陈慕律低头看了眼潦草折起的袖子:【是有点。】
足足比陈慕律高出一个头的柜子打开,率先迎来的是明珠美玉耀眼的光芒。
陈慕律被关了太久,根本无法直视那些华美的衣裙,宝石在他眼前裂成了一圈一圈的虚影,如同一场灼眼的梦。
这一间里全是各种箱柜,满满当当全是各式各样的衣裳,款式有男有女,一件比一件贵重张扬。
陈慕律沉默了。
这里面的绝大部分衣裳不是他现在的尺码,如果套到他身上,不但肩上撑不起来,腰间也会空一圈。
他安静地将那几箱东西装回去,又把柜子合上,没有选出一件衣裳来。
系统没出声,也不逼他选。
再往里走还有一间屋,然后便又通回了最开始的那间屋子。
掀起水晶帘,陈慕律迈开步子,走进那间小屋。
里面摆着一张梳妆镜。
镜边的妆奁也和装衣裳的箱柜一样多到数不清,一样一样从桌上垒到地上,大大小小的匣子叠来叠去,只留出一条走路的小道。
陈慕律脚步顿了顿,还是弯腰掀开了唯一一个被摆在镜前的匣子。
是一盒眉心坠。
里面有他之前最爱戴的款式,也有很多新工艺新宝石打的吊坠。陈慕律见过一些,是这些年曾流行过的样式。
他忽然想起孟长赢当时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说这间屋子他准备了十年。
俗世伦理都被隔绝在外,他一点一点攒着藏着,造出一方窄小天地,只存着那些毫无用处的东西。
陈慕律喃喃:“他为什么要记得呢?”
那份本该被遗忘的记忆恰若砒霜,在如水光阴里蚕食人的意志,腐坏人的情感,侵蚀着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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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希冀。
更遗憾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没能躲过。
第134章 堪惊其二 你对他那样迁就。
134.
珠帐薄帘, 斑驳纱影。
身边那道微弱的呼吸声消失了,伸出的手扑了空,只摸到一手的冰凉。
耳边是路屏山的紧急传音,孟长赢睁开眼, 不紧不慢地回头, 看着那空了半边的床榻面色骤冷。
“最近你白日里不出现, 仙盟那边天天来人找我要寒州剑尊, 我去哪里给他们找?你说这事闹得……好像他们没有你就不会打仗了一样!孟长赢你也是个不厚道的, 下次溜走之前能不能和我通个气?”
孟长赢摩挲着冰凉的被褥:“嗯。”
传音符里路屏山还在喋喋不休:“孟师弟,孟祖宗, 你快回来吧。我就纳闷了,到底有什么事情比前线还要要紧?你每次都是晚上来打几个时辰就走,这是点卯呢?”
孟长赢凉凉道:“有事,走不开。”
“又来了……剑尊大人你可别消极怠战……最近崇天城一带又不太平了,那群废物可都还样仗着你呢。”
孟长赢松开手,雪蚕丝的被褥已经被扯破了:“先挂了,一个时辰见。”
“啊?你等等先别——”
传音被无情掐断, 孟长赢冷着脸快步走出内室,冲进一扇门就开始寻找。
屋内设了屏蔽结界,他自己都无法使用灵力定位。不过复杂如迷宫般的路径在他脚下畅通无阻, 孟长赢很快找遍了大半的房间。
可是陈慕律都不在。
书房, 外间, 库房……都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身上的寒冰气息已经暗自涌动了起来, 孟长赢面色如常,只是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找到最后几间屋子的时候,孟长赢发现了躲在一处矮榻前的陈慕律。
他只盖着一件单薄的寝衣, 光洁的小腿露在外面,鞋也没穿。左脚压着右腿,大大咧咧地坐在矮榻上。
珠帘被悄无声息地掀起,孟长赢快步上前,手已经扼住了陈慕律的肩膀,力气大的好像要将他的肩骨都碾碎。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陈慕律吃痛地被他拉着强行转身,下意识将双手背至身后,但他欲盖弥彰的动作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孟长赢的视线中——陈慕律的手里,攥着两块吃了一半的糕点。
“啊!孟长赢你发什么神经!”
听到惊呼的那一刻,孟长赢脸上的寒霜忽然散开,他整个人的动作都顿了顿,如梦初醒般松了力道,手也顺着肩膀滑到了他的背上。
孟长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乱跑什么?”
“我没……”
周身冰冷的气息倏地消失了,陈慕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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