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群鸥来去,令人襟怀不免为之一畅。
早有一张乌蓬船泊在岸边,怕岸边湿泥沾湿鞋袜,陆令姜打横抱了怀珠过去。
舟室内一应物品齐全,新鲜的茶芽儿,烹茶的风炉,解闷的双陆棋子。泛舟湖上,足可穷尽风雅之情怀。
二人方找了个位置坐下,便见船头的卖唱女冒着细雨探头来搭话,“郎君,可要听唱么?五十文一曲,首曲不收银两。”
几日来门庭热闹,送至梧园的各色礼物成堆成山,慕名前来的公子哥儿终日徘徊不去,造成道路堵塞。
怀珠自是不理,关起家门来料理自家园子。梧园荒废多年,乍然修缮起来颇费一番工夫。幸好有黄鸢、许信翎等昔日友人相助,才得以顺利入住。
睽别多日,黄鸢再见怀珠甚是惊讶。怀珠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比以前更美了不说,气质也更好了,骨子里透出清明灵秀的感觉,如深深的湖水将人吸摄进去。
唯一缺陷是,她眼睛越来越差,每日需敷药膏、戴着厚厚的挡光白绫,读书只能靠手指摸触凹凸的盲文。
傅青拜托黄鸢在白姑娘面前,讲几句太子殿下的好话,挽回白姑娘的心。太子殿下这几日很消沉,一直神思恍惚,伤心得都吐血了。
黄鸢很为难,这事她之前就做过一次,没有成功。如今怀珠痈疽祛身,刚刚迎来新生活,更不会回头去看太子殿下。
拖延了多日,也没能开口。
这日恰逢两人单独在水塘畔闲谈,黄鸢试探道:“阿珠,你还惦记太子哥哥吗……他一直没找别人,心里好像还有你。”
怀珠闻此,轻蹙了下眉,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淡得照不出影子,只像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顿了顿,只说:“与我无关吧。”
探下.身去,轻轻撩走停在水面上的一只红蜻蜓,溅起丝丝涟漪。
还是真的无关。
黄鸢无奈,又唏嘘。
完了。非是她不帮,真帮不了。
若说爱的方面是恨,爱和恨都是最浓烈的情绪,怀珠现在可算是无爱亦无恨,有的只是淡漠,放下,平静。
太子,好像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彻底从她心上消失了。
连弥补都无从说起。
……
怀珠将画娆废弃后,新收了个丫鬟叫曦芽,会武功,能保护她,也会照顾盲人,引导她走路。
这一次是她培养的亲信,知根知底,绝对不会再出差错。
曦芽陪着怀珠上街采买新居的用品,见城门口熙熙攘攘,张榜告示曰:西域新到一批晦涩难懂,翰林院聘请民间渊博之士翻译梵文,有揭榜者重重有赏。
曦芽一字字念了告示,怀珠心中遗憾,若自己眼睛尚好,定要去揭榜。
养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翻译佛经,她作为女儿,想代为完成。
曦芽劝慰道:“姑娘,莫如您先治好了眼睛,再行考虑不迟。”
怀珠点头,一叹。
心知肚明,眼睛根本好不了的。
天色微雪,乌云掩日,铅灰色的天空,犹如淡墨滃染,云层中漏下昏昏沉沉的日光,给人以忧郁之感。
主仆俩将东西采办妥当,刚要回府,却在百香坊前遇到了刚刚从大理寺下值归来的许信翎。
怀珠曾和许信翎约定一起私奔,虽没成功,却也成了最隐秘的同袍关系。前几日搬家许信翎也来帮忙了,碍于当时人多眼杂,好多话未曾细说。
她知道,他还要娶太子妃的。
她不敢吐露心声,忍住眼珠的刺痛感,避重就轻地说:“本来想趁着眼睛不盲和,太子哥哥一起看一场小玉堂春,但人家戏班子不在临邑,遗憾了。”
“是么。”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一个戏班子而已。
“我回来想办法。”
时辰到了,两人必须要分离。
寒鸦点点,消失在远方黑色的群山中。
陆令姜随军伍纵马而去,回头,见怀珠往前追逐了他好一大段,雨天路滑,她跌跌撞撞,不停地挥扬着手帕,一声声太子哥哥淹没在风雨中。
“太子哥哥——”
你要早点回来,她锲而不舍地追着他,“怀珠,时时刻刻,都等着你呢!”
等着你的人,等着你的戏班子,等着你给的位份。
陆令姜抿了抿唇,心上蓦然涌出一股一样,想就这么回去,在风雨中抱住她,真带她去战场。
……
两军交战比想象中要激烈得多,本预计两个月凯旋,却用了将近三月。待战事终于平息时,原本答应怀珠请的戏班子已失之交臂了。
陆令姜微微惋惜,她眼睛病得那么厉害,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心愿。
睡觉时,梦见一尊观音降临。
观音圣光缭绕,神色淡然,大慈大悲,样貌依稀有些像怀珠。
垂下杨柳枝,问:“有何愿望?”
浑浑噩噩于梦中,一向不信佛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求的,便脱口而出:“想求一班戏。”
“世人皆求权,求财,求命数,为何求一无关紧要的俗物?”
梦中的他不会用神志思考,顿一顿,只凭直觉说:“娘子,娘子想要。”
观音化为轻烟消失了。
翌日班师回朝,神明显灵,陆令姜竟偶然得知了戏班子的下落。绕了个远路,真将小玉堂春所在的戏班子给请到了。
菩萨显灵了。
几个要好的将军调侃,太子殿下不愧是凯旋归来,春风得意,还有听戏赏曲儿的风情雅致。
陆令姜内敛弯弯唇,完成诺言所带来的成就感,几个光棍儿怎会懂得。
回城之时,见木叶纷纷跌落,雨痕斑驳,一梳月亮刚好圆了第三回 。
他想,天凉好个秋。
虽然迟了,但好在还是回来了。
……
入宫拜见了父皇母后,回到久违未见的春和景明别院。
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与怀珠重逢的场面,想看看她的笑容,听听她撒撒娇,她听自己请回了戏班子定然满心欢喜。
然这座寄寓了春和景明美好愿景的别院,从没真正春和景明过。
怀珠的脸色愈加青白些,整个人凝重得像被雪冻住,唇绷成一条细线。指尖稍抖,无比沉重地坠下了大部分衣裳,剩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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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色的亵裙。
他们相好时,互相在对方面前褪衣衫不过是最寻常自然的动作,如今全变了味。
裙袍抖落,见她浑身无半个铜钱,素面朝天,单纯一袭朴素的白纱衣,比乞丐还穷。随身携带的皆是贵重首饰,还没来得及换成现钱。
她裙角沾了污泥,膝盖磕青一块——是在雪夜纵马时摔的,她皮肤娇嫩,眼睛又不方便,从马背上跌摔。
陆令姜恼她无情,恼她私逃,恼她的恩断义绝,情绪占满怒意,虽瞥见她的情伤,亦强忍着不怜惜。
他的吻游离在她腮畔,道:“你出门连钱也没有,路引也没带,就是这么下定决心和我分开的?计划很不周密。”
又用激将法:“你连雪地里遇见狼都不怕,去东宫却能怕成这样。东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吗?还跟许信翎说反过来给我补偿,气节挺高。你若离开我过得好也行,看看你自己现在颓丧的样子,得什么好结果了。”
两人在一起,并非互诉衷肠,而是心怀鬼胎,各有用意。
怀珠梗脸极力忍耐着,也快忍耐到极限了。她并不是一个好搭档,几次本能地欲从他身畔逃脱,似是为救弟弟勉强答应了给他,却又懊悔了。
她扭过头,冷哼。
陆令姜刚才拿白怀安威胁怀珠,一方面是想近身抱抱她,另一方面也拖延时间,逼她就范。
他内心其实被她扰得十分慌乱,根本没想放过她,与她伺不伺.候他无关。私房话萦绕在她耳边,夹枪带棒,誓要把她的硬骨头浸软。
她最好赶紧哭一哭,道个歉,把心里盘算的小秘密如实招来。哪怕她搂搂他肩膀,稍微一个示弱的小动作,他都原谅她了。
怀珠忽然抵触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他无论如何也要从她口中挖出来,毕竟她曾那么单纯热烈地爱他。
怀珠却没有轻易就范,两人虽亲密,如被迫共榻而眠的仇人,没有感情味。
她轻轻合上眼帘,手心还攥着那枚白瓷镶红玛瑙的簪子,稍稍调整角度,可以刺进陆令姜的后心。
若能同归于尽固然好,只怕一击不成,自己徒然送命,怀安惨遭鱼池之殃。
一面帘幕被风吹开,天色青青,陆令姜将怀珠抱住,深情地贴着心口。微小雨珠斜斜透进来,润湿了怀珠的发。他随手拿起凭几上的竹骨伞撑起,亭子,帘幕,再加雨伞,为她三重遮挡了风雨。
所有的温言款语都说尽,仍得不到她任何答案。陆令姜急切盼望她服软,她却绝不服软,只沉默抗争。
他缓缓抬起首:“还不准备说话吗?”
怀珠神色含泪愠怒,以为能委身这一次,事到临头,却终究无法忍受,用手中簪子没轻没重地刺了他的后心一下。
“放开我。我不了。”
果然是要出尔反尔。
这样抵触的态度,令陆令姜猛然生出一股陌生感,被拒之门外的挫败:“怎么,我现在碰不得你了?”
她眸中撒着隐隐不悦之意,好像和他在一起是多恶心的事,无视他的再三挽留,重复道:“你放开我。”
陆令姜心中的堵塞感更盛,未曾按她的意思,反而借力扣住了她的后颈,刨根问底地问:“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离我而去不可?”
他略略弯下腰去:“大雪漫天的,你跑到这荒郊野岭,是浪费所有人的精力。我若没及时发现你,你会被风雪冻死的。”
“你心里明明有我,却不相信我,用这种办法来试探我。可到头来受苦的是你自己的身子。”
温暖的炉火噼里啪啦爆响几声,两人比肩而坐。陆令姜展现出平常的一点点和蔼之意来,将她的肩头揽住,轻吻似雪沫儿游离在她颊侧,慢慢地拉进距离。
“你同我怎么闹我都可以容忍你,私逃却不行。我明白告诉你,你和你那个叛军师父混在一起,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将利害关系讲得清清楚楚,好话也说尽了。默了片刻,见怀珠深垂螓首,一副脆弱神伤的样子,他提点说:“如果后悔,点点头也行,便当你是道歉了。否则,就把你留在这风雪中冻死,再不管你了。”
却听怀珠淡淡道:“那样多谢殿下。我已与你恩断义绝,是真的分开。你现在这么死缠烂打,真的很无聊。”
雪水一般的话,直愣愣迎面浇在人的天灵盖,冻得人脑子都结冰了。
她的腰被他扣住,半倾斜的姿势,完全禁锢在他怀中,微微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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