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
萧烬安不能吃烤内脏,自己替他吃,这都不算见义勇为,简直正中下怀。
白照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过关?
不过好在,嵌在白照影胳膊上的手指,终是渐渐卸了力气。
白照影暗中松了口气。低头看盘子,一点点处理端到他们这桌的动物内脏,虽然确实觉得很香,但他小心翼翼,吃相没滋没味。
萧烬安盖住了他的餐具,皱眉道:“吃不下去不必勉强,可以离席。”
白照影哪敢动,更没敢走。
心说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是我被您吓得,已经完全不敢表现出来它很好吃呢?
萧烬安眉头皱得更深。
他以为白照影是打听过他一些前尘往事,今晚才会主动出头。毕竟知晓母妃死状的人,整个世子院超不过五个。也不知道是谁口风不紧,引来白照影自作多情。
他竟觉得白照影想要渡他……
萧烬安冷哂。
到底还是不想再看见白照影硬吃炙烤心肝肺的样子。
萧烬安命令成美:“我有事要讲,他不方便听。带世子妃去外面走走。上丰厚集。”
逛夜市?
说起这个白照影就有精神了,烤肉也可以不吃,并没有多可惜。他连忙起身,向隋王和许氏告辞。跟着成美离开了倚山听泉台,不想听他不该听的事情。
白照影走后,倚山听泉台的月色倏然黯淡。
随后乌云蔽空,树影摇曳,枝杈给萧烬安披上满身错杂的阴影,他犹如猛兽般狠厉。而半边身子又被烤架底下的篝火照映,显得华丽而诡异。
萧烬安带着笑道:“其实我不止会抓刺客,近来还学会些追查的手段,有个人带到这里。”
话毕,倚山听泉台宴席正中,被丢进来个麻袋。
成安拿短剑将麻袋撕开,破口处钻出个嘴堵白布的男人,那男人獐头鼠目,一双断眉,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根本说不出话,呜呜噫噫地不停叫喊。
成安把他堵嘴的白布取下。
那男人号丧般爆出一声大喊:“许妃娘娘救救奴才!”
***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若干年间,替许侧妃办事的心腹。
许氏出身一户落魄的小贵族,家中有个嫡兄,在上京城有些纨绔的声名,父母皆丧后败光家产又没混出名堂,遂把妹妹嫁给已经失势的隋王为妾。
隋王妃一死,隋王府虽说没能争夺君位的可能,但到底比他们这种门户强上百倍,泼天富贵,焉能不动心?
而隋王府所阻碍他们的,不过萧烬安一个稚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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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许兄派来心腹家奴许勇。
许勇搭桥牵线,让许侧妃认得江湖上卖疯药的毒士,萧烬安性情大变,行事越发乖张起来。在上京城逐渐有了个疯子的名号,把曾经积攒的声名败尽。
一个疯子,做什么都不会被人怀疑,怎么死都会被人以为是不慎。
往后萧烬安遇到过很多“意外”。
每次看似合理,但又次次惊险无比。
直到后来暗中勾结公厨,给厨子授意在世子妃那罐鸡枞汤里下药,也是许勇。
许勇此人有个特点,阴诈狡猾,又加上许氏对他厚爱。不止是狡兔三窟,几十窟都不为过。所以哪怕萧烬安能查到制药者的痕迹,却迟迟没抓到这个人。
可毕竟这次,萧烬安得到的是北镇抚司助力,锦衣卫探子耳目遍布天下,九州皆有锦衣卫卫所,他抓许勇,这次并没费多少力气。
许勇被抓时,正在戏园子里听戏。身上挂着是其他人的铭牌,完全没想到他假造这么多身份,还会被人发现。
锦衣卫将此人逮捕,数罪并罚,明面上是处理许勇伪造身份,顺藤摸瓜,捣毁了五六个制造假铭牌的基地。
这桩看起来的大功,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搂草打兔子。萧烬安结案后,将许勇暗中带到这里,许勇能证明许侧妃所作所为,但他起初确实并不想在许氏和隋王跟前发难。
如果隋王这场宴会,当真是给他庆功而办的,萧烬安遵从母妃遗愿,恩怨两清,今后与他们互不相干。
但他没想到,今晚竟是隋王做局,许氏给他张罗了一场,直戳他最平生痛处的烤心肝宴。
萧烬安有点好笑,不免暗暗自嘲。烈火扭曲的火苗跳动的光线,映得他浑身火色如沥血。他朝许勇勾起嘴角。
许勇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膝行到许氏跟前,一边跪一边喊:
“侧妃娘娘,一切都是您和老爷指示小人做的!否则小人就算有千八百个胆子,哪里敢谋害天潢贵胄……娘娘救救小人!娘娘看在小人十年间为您赴汤蹈火的份上,救救小人啊!”
自从被关进北镇抚司,许勇就跟许氏失去联系。
北镇抚司不是好待的地方,许勇没少受刑,至今吊着口气,身上还都是干涸的血。
许勇满心把许氏当成救命稻草,所以这会儿什么也顾不得,无数桩谋害萧烬安的往事,纷纷往外面倒。
“世子十一岁那年落水,是他神志不清时,被我推下去的。”
“世子十二岁时打猎,撞见那只猛虎,乃是小人花钱让猎户们迷倒生擒,放在子秋山,等待殿下经过。”
说到最后,许勇口中呕出道血,牙缝里满是红痕:“是娘娘想要王妃和世子的位置……我奉命办事……与我何干……与我何干……”
今日夜宴,集合了王府上下所有主仆。
王府阴私就这样被赤裸裸扯到明面。
家将侍女等各自垂头,倚山听泉台落针可闻。虽说以往他们皆知侧妃和世子不睦,但到底不清楚,世子的疯症竟然也来源于许氏戕害。未免心惊不已。
可这件事,许氏哪里敢认?
她颤抖地站起身,想到许勇做事隐蔽,这十年间,未曾让人发现他跟芙蕖院有什么关联。
许氏摆摆手,令家将把快要跪到她跟前的许勇拖远,步摇在她鬓边,划出个不大的弧度。
许氏道:“你是哪里的贼子,说得是什么话,我都未曾见过你,怎能血口喷人!?”
许勇愕然,眼里的光渐渐淡去,心知这是许氏不肯保他,这些年他拿了钱又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到底还是报应不爽。许勇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
萧烬安恨他入骨,再入北镇抚司,必定有无数酷刑要他求死不能,对他来说,早死反而早解脱。
可是许勇毕竟不甘心,惨声诅咒,每个字都像渗出血:“娘娘害了世子,害了奴才,那我便祝咱们二公子,从此胡天胡地,疯疯癫癫……疯疯癫癫,哈,哈哈哈哈……”
话毕,许勇撞在萧宝瑞跟前!
许勇的太阳穴,碰到萧宝瑞旁边的假山,叠石凸起处棱角尖利。锐利的石棱扎进许勇脑袋左侧,他惨痛的一声叫嚷,淡白色脑浆迸出,人在地上抽搐着,却已经没了声息。
萧宝瑞吓得惨无人色。
他本来胆子就小,今晚先是看见烤心肝宴,着实恶心了一阵,又看见疯子找人指控他的母亲。那人竟还撞死在自己跟前。
血浆汩汩从许勇脑袋里面流出,不多时,在尸体底下淌成片蜿蜒的血河。
萧宝瑞这时终于控制不住,先是慌忙站起身连退了几步,杯盘碗盏扫落一地,人仿佛已经丢了魂:“死、死人了……杀人了,救命,救命啊!”
萧宝瑞哀嚎几声,屁股向后跌坐进满地狼藉,嘴唇不停地颤抖,最后昏厥过去。
第25章 你想错了 难道自己不是这世子院里,来……
城东, 丰厚集。
上次来丰厚集是白天,而且又赶上了几个部门联合追捕刺客, 白照影对丰厚集,到底是没玩彻底。
这回成美带白照影出来,是上京城灯火最绚烂之际。从街头到街尾,各家店肆的灯笼连成一片,如条条光龙纵横交错在整个市集,华丽而且壮观。
白照影走走停停, 转转看看,不时摆弄些沿街店铺的小玩意儿,又驻足在街头小摊档前面,看摊主做糖画。
红褐色浓稠滚烫的糖浆, 盛在摊主手中长勺,勺柄轻轻歪斜,勺子里糖浆洒落,然后细细的糖浆勾勒出流畅的线条,粘在铁板凝固成糖画。
白照影看摊主画凤凰, 手法写意, 看得完全入了神。
摊主拿木棍粘住糖画递给买糖的孩子, 几个孩子嬉笑地离开摊子。
成美在后面问他:“世子妃, 买吗?”
白照影愕了愕,这才反应过来, 出门仓促, 并没有带钱。
看成美这个意思, 好像也不用自己结账。但他还是说不想买。吃不下去。隔夜就浪费了。
不能买吃的,就只能买东西看。
白照影目光落在距离糖画摊位不远处,破旧的一辆板车。
车是陈旧的原木色, 看着至少有几十个年头,可是板车上却盛着大团淡粉浅红的花朵,是从荷塘刚采摘下来的红莲。
白照影走近看荷花,迎面遇到的却是个不会说话的老人。老者干瘦,仿佛只剩骨头架子,皮肤像一层单薄的纸。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和嘴,然后摆摆手,示意白照影看招牌。
木牌上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荷花每支两文。
其实隋王府遍植荷花,再新鲜的也可以采得来。
但白照影被那个木牌拙劣的墨字,还有老者手背皱纹里的污泥打动了。有点不能想象,这么孱弱的老者是怎么采来荷花,推到集市,然后还要把那个巨大的板车再推回家里。
他想买几朵荷花。扭头看看成美。
可是成美却很为难:“世子妃。他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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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
成美很想跟白照影解释。上次白照影在丰厚集斥资近百两买了个鎏金发冠,殿下虽然没戴,但也因此知道了白照影花钱的手笔。这回让自己带世子妃玩,意思是让他花世子院的钱。
成美以为猜中殿下心思,又希望世子妃开心,唯恐银子带得多压手,抓了两把金瓜子。
金瓜子买发冠不成问题,两百两轻而易举拿下。
买荷花,两文钱……成美暗暗叹了口气。
又担心世子妃仁慈,把金瓜子赏给老者,那这老人家恐怕要引来杀身之祸,委婉劝道:“世子妃可先行买点别的,等找开零钱,咱们连车带花都包下,再雇个人推回世子院。”
这主意倒是好,也只能如此。
白照影敛回目光,想许诺什么,但老人听不见,老人只发觉他要走,露出些遗憾的神色,看得白照影心底也很遗憾。
这时候,鼻端拂过阵清雅白檀香,身畔有人伸过来一只手。
那手指的指骨修长清劲,手背白皙,食指与中指指端处略起了薄茧,应当是经常握笔。
手的主人崔执简,递过去角碎银子,那块银子成色灰白,不好不坏,分量也不太重。
“表哥?”白照影喜道。
崔执简则并未开口,只是默默用手势比出几个数字,指了指荷花,又指向白照影。
倏然间那老人好像是福至心灵般明白了崔小侯爷的意思,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眸点亮,然后露出明显的喜色。
老人将车里几十朵鲜花抱起来递给白照影,连同车板里几个莲蓬,也给白照影塞进怀里。
荷花很大,一朵荷花,都能衬得白照影脸小一圈,更遑论好几十朵。白照影当然抱不动。
成美和崔小侯爷连忙抢救,各分走十几朵荷花,怀抱着这些荷花继续逛街。
每走个几步,白照影就把荷花沿街送给乖巧懂事的小孩,这才慢慢把泛滥的荷花分出去,手里只剩下根莲蓬。
白照影抱怨了声累,崔执简在夜晚暖融融的灯火里望着他,微笑说:“怎么晚上有雅兴在外面玩?”
白照影没提刚又被萧烬安给吓到了的事,只是说自己想来逛夜市,而萧烬安刚好有事,不能作陪。派了侍女成美相陪。
成美武功卓越,崔执简在声望楼那场恶战已经见过,萧烬安这样做也不为过。
可是崔执简毕竟是上京城里搞刑侦的,他略微垂头,见白照影举着莲蓬的那只右手,手臂露出皮肤的地方,有块椭圆形的黑紫痕迹。
崔执简眉梢微蹙:“胳膊是怎么回事?”若他没有看错,这是另一个人的手,指腹用力所捏成的伤势。
白照影想起萧烬安在宴会上的反常,掩饰说:“我撞的。手臂撞到桌角上了。”
疑虑和担忧因为他这个谎言而放大了百倍。
尽管白照影显得若无其事,低头摆弄莲蓬玩。而这种视线上的不肯接触,更加使得崔执简心中惭愧。让他觉得辜负了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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