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张昂抬头,不冷不热地看着荣荨。荣荨跟荣茵虽是一府的姐妹,但其实两人不怎么像,荣茵的眼睛上挑,清冷妩媚,荣荨则多了丝书卷气,有几分西子捧心的柔弱之态。他真傻,居然被这样一张无辜的脸给骗了。
荣荨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您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张昂闲适地往后仰靠在迎枕上,一手持刀沿着荣荨的衣襟慢慢往上。荣荨今日穿的是胭脂色团花纹对襟长衫,系扣被长刀一个个地割开,露出里面的杏色主腰。
长刀一挑,长衫滑落到脚边,书房没有地龙,只燃了一个炭盆,荣荨双手抱臂,冷得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
张昂有多久没回后院,他们就有多久没亲热了。荣荨羞红了脸,他该不会是想在这里吧,忍着羞意咬了咬唇:“将军,您先吃饭,等下回房再……好不好?”
张昂嘴角翘着,似笑非笑:“你之前不就是在这里勾、引我的么?怎么,立牌坊了?”
荣荨听得怔住,见张昂仍是一脸的玩世不恭,觉得自己想岔了,他一向都是放荡不羁的,或许也没有别的意思。清浅地笑道:“您还未吃午饭呢,书房里冷先吃饭吧,等会儿冷掉就不好吃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张昂狭长的眼睛轻蔑地睇着她,“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妾吗?你姨娘没有教过你吗?就是一个供主子发泄的玩意儿,主子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岂有你说话的份?把衣裳脱了。”
张昂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鄙夷的语气跟她说话了,荣荨一愣,脸上的热意瞬间褪去,心被他嘲讽的语气刺痛。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偶尔也能一起说笑,他没回后院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荣荨强撑着笑脸:“您在说什么?妾听不明白。”
“不懂?那你费尽心思到将军府做什么?”张昂的目光骤然变得阴沉,彻底失去了耐心,“荣荨,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妾真的听不明白。”
见她仍在装傻欺骗自己,张昂怒火中烧,挥刀一下子就将烷桌劈成了两半,哐啷声响,碗碟翻在罗汉床上,饭菜撒了一地,褐色的菜汤顺着桌腿流到地上,一片狼藉。荣荨吓到,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张昂没有放过她,追上来下一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你跟你姨娘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清清楚楚。”他到现在都无法从知道真相背后的不堪中回过神来,他居然全然地相信她,纳她做妾,救她姨娘。任她将自己耍得团团转,与荣茵退亲,转过头就娶了她的庶妹,害她被世人耻笑,对她不起。
荣荨为张昂眼底森冷的怒火而心惊,他听见了?他知道自己使了手段害他和三姐姐退亲了?她觉得自己像被浸在了冰水中,浑身发冷,哭着摇头,去拉他的袖子:“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第77章 失望失望
人一旦起了疑心,便点点滴滴都觉得可疑,张昂现在是完全不信荣荨了,觉得她说出的每句话都是在狡辩。她不过是还想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想生下将军府的庶长子,跟她姨娘一样,舍不得这荣华富贵。
“你想说你不是故意让你姨娘听见?你想说你从没想过让我跟荣茵退亲?我中了药意识不清的时候你怎么不跑?揽月居那么多伶人歌姬,为什么偏偏是你?荣茵那晚真的出事了吗?你还敢不承认这一切你早有预谋!”张昂用力挥开她的手,脸色阴沉冰冷。
不是早有预谋,去揽月居救三姐姐是真的。
荣荨哭着摇头,想向他解释,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不出一个字来,伸出手想要抱住他。
“怎么?又想勾、引我?”张昂捏住荣荨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她眼睛蓄满了泪,看起来楚楚可怜,他却怒气上涌,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伤人。“表面冰清玉洁,内里却如此的腌臜,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福安!”张昂一把甩开她,朝着门外大吼,“从现在开始,荣姨娘不准再踏出后院一步,更不准到书房来,若是看不住,就军规伺候。”
张昂最后看了眼蜷缩在地的荣荨,冷漠地道:“看在荣茵的份上,若你安分守己,你今后依然是将军府的妾室,你的姨娘仍然可以住在将军府。该你有的一切都不会少,但我不会再踏进你的院子,更不会与你生下孩子,你也不用再痴心妄想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隐隐有下雪的架势,荣荨衣衫不整,福安不敢进入书房,只得在门外催促道:“姨娘,您赶紧穿好衣裳走吧,下了雪路滑。”
冷风从敞开的槅扇往里吹来,饭菜的残渣发出一阵阵冷掉的油腻香气,炭盆也已经冰冷了,荣荨缩在墙角,根本听不进福安在说什么,无助和惊慌早将她层层包围,冷得就快失去知觉。
踏雪居西面从夹廊过去就是一个二进的小宅院,一直都无人居住,那日陆老夫人说的就是这里了。荣茵亲自过去看了,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还有倒座房和耳房,一个姨娘尽够住了。院子的一角挖成了一片小池子,不过已经干了,倒是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还在。另外还种了两棵石榴树,干枯的树叶落了一地,埋得深的已经开始腐烂。
正房里桌椅板凳胡乱地堆放,积了厚厚一层灰,其他摆放的值钱物件一样都没有。荣茵当即吩咐陈妈妈带着几名仆妇将院子扫洒干净,在下雪之前打理出来,把炕也烧上。
“院子里的东西就先别动,把枯萎的落叶扫净就行了。”杨莺时喜爱读书写字,荣茵想到自己的嫁妆里面还有几幅字画,又道,“等下你去开了库房,将古玩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挂在正房。”
陈妈妈纳闷,也没听说夫人娘家有人要来探亲,遂问道:“夫人,这院子是为谁备着呢?奴婢心中也好有个数。”
荣茵笑了笑:“总之是有新人来,你按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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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就是。”
下半晌才算勉强弄好,荣茵回到踏雪居,陆听澜也才刚到院门,见她过来便站在原地等,嘴角噙笑,手上还拿了一个锦盒。
荣茵走近,他伸手理了理她的兜帽,温声道:“瞧着要下雪,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再去牵她的手,果如所料的冰凉。
陆听澜揉搓着她的手,哈了几口热气,牵着进了院门。荣茵瞟见他手上拿着的锦盒,笑着问了句:“您拿的什么?”
“方清茂叫人送来的,说是给你制的药丸,有养颜美肤和滋阴的功效,你每日要记得服用。”说着就到了正房,掀帘进了内室,陆听澜又来脱荣茵的披风。
他在的时候,不喜欢丫鬟仆妇在内室里候着,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脱去披风,他又拉过荣茵的手贴在自己身上:“来,夫君给你暖手。”边说边俯下头去,二人唇舌相接,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
荣茵仰头受了,予取予求。
陆听澜含住荣茵的唇,重重地辗,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勾住害羞躲避的小舌,用力吮吸。灼热的呼吸烫得荣茵脑袋发晕,意识涣散,双腿发软。什么时候停下的也没了印象,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时就被他抱在怀里窝在小榻上看书。窗外寒风瑟瑟,屋内烧了地龙暖如春阳,平淡又温馨。
陆听澜换了身舒适的直裰,垂眸看书的样子像个普通的读书人,十分的专心。却能随时注意到荣茵,她想翻身,他就会换个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些,或是怕她渴了,晾凉了茶水端来喂她。
荣茵盯着他挺直的鼻梁入了神,他以后也会这样,对着杨莺时或是其他女人,这般温和斯文体贴入微。这都是正常的,荣茵很想让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一想到陆听澜对别人也像对她一样就浑身不舒服。
“在看什么?”陆提澜突然抬头看过来,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脸颊。这几日荣茵格外地顺从他,乖得像只小猫,让他心里痒痒的,恨不能揣进兜里随身带着。
荣茵回神,呐呐地说了句没什么。随即又想到纳妾的事也不能她一个人说了算,要是他不满意自己的安排怎么办?眼瞧着也没几日了,临时改不一定来得及,坐直身子开口道:“旁边的烟雨楼打扫干净了,妾身也看着添置了些东西,就是不知道杨小姐喜不喜欢,七爷,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陆听澜端茶的手顿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半晌后慢慢将一盏温茶吃尽,淡漠地道:“妾室不是应该住在倒座房里么,住在烟雨楼离得远了,会不会不方便伺候?”
住在倒座房,这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亲近了。荣茵深吸口气,他说的也没错,妾室为了方便伺候确实不应该离那么远。她抬手捋了捋未曾散乱的鬓角,故作镇静地道:“那我明日就叫陈妈妈把倒座房收拾出来。其他的您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又是一阵沉默,荣茵等得身子都有些僵硬了,才又开口:“杨小姐虽然已经住在府里,但她身份高贵也不好让她委屈了,妾身想着到时在花厅摆几桌席面,让各房的人也来热闹热闹,这样就不会显得太过冷清,您觉得怎么样?”
陆听澜置若罔闻,反而问她:“纳妾的事是你的意思还是母亲的?”
“……是妾身的,七房人少,多几个姐妹才热闹,服侍您也更周到。”荣茵不明白他为何要问,成婚不过半载就纳妾想来他是抹不开脸面的,既如此,自己直接替他决定了不好么?
陆听澜目光深邃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荣茵听出了他的讽刺,却也觉得无辜,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处处皆在为他着想,也变得烦躁起来:“您若是没有异议,妾身这就下去安排了,席面的单子也要先拟出来。”
她自称妾身,这是在疏远自己了。陆听澜觉得自己都快被气笑了,荣茵怎么就看不明白,自己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抑或是她根本就不想明白。
天色渐晚,小厨房的仆妇拎来了饭食,琴墨隔着帘子低声问:“老爷夫人,可要摆膳?”
“滚!”陆听澜突然发怒,荣茵惊得抖了一下,隔着帘子的琴墨更是被吓得摔了一跤,拉着仆妇连滚带爬地走远了。院子里一瞬安静下来,谁都知道陆听澜发了火,不敢靠近,更不敢出声。
房里也静得可怕,荣茵从来没觉得更漏的滴答声这么响过,艰涩地咽了咽唾沫,抬眼看去。陆听澜坐在她身旁,窗外天色阴沉,房内没有点灯,漠漠昏黑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荣茵,你究竟有没有心?”许久之后一片寂静中听得陆听澜幽幽开口,他缓慢的站起身,走到门口时顿了下,似乎想回头看眼荣茵,却还是掀帘走了。
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落寞,与刚才盛怒发火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荣茵当即就哽咽了。
陆听澜待她很好,没有进府之前就几次救过她,嫁给他之后更是将她捧在了手心里,甚至可以说是宠爱她,回娘家也护着她。
会为她以前受过的欺负出头,无论多忙也会抽出时间陪她,很多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陪她说话、看她做女红,教她写字。会认真倾听她在府里做的无聊的事,怕她在府里受委屈,走哪儿都要替她撑腰,更不要说换衣裳、买首饰这等小事。
他对她的好,她看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人像他这般对自己好过。
可越是这样荣茵心里就越是忐忑,她在害怕,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她,她握不住太美好的东西,喜爱她如齐天扬和父亲,最后都会抛下她。过去的种种经历太惨痛,就算她努力不去想起,但确确实实的发生过,那些伤害不是遗忘了就能当做不存在。
她始终做不到不在乎,陆听澜对她越好,她越是想要逃避,越是觉得自己不配。她把自己缩在笼子里,立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把陆听澜拦在了墙外。她害怕再次经历那些伤痛,所以选择拒绝他,推开他。
她答应陆听澜尝试着去信任他、依赖他、欢喜他,可是她根本就做不到。
第78章 表明表明
许是从小就被抛弃的经历,荣茵骨子里就是个霸道的,什么都要独一无二。譬如当初的齐天扬,哪个女子多跟他说了一句话都要恼怒,便是哥哥的醋她也要吃。因为知道自己被人厌恶,所以便想牢牢抓住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若是欢喜陆听澜,便会要他对自己的欢喜胜过自己对他的,便会像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和爱。还要一遍遍地推开他,不停地试探、确认,却会自私地踌躇着不敢付出自己的真心。这样的面目可憎,连自己都厌恶,更何况他呢?他现在喜爱自己,宠爱自己,可这份喜爱能持续多久呢?
若是到最后还是会被放弃,那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所以她常常会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动情。动了情,就会起贪念,就会想要更多,就什么都放不下了。她怕动情,她不敢动情,她不想再经历那些痛苦了。
她始终如浮萍置水,终日惶惶不可安。
陆听澜阔步行走越想越怒,快要踏出院门时却停了下来,望着暗无星月的黑夜叹了口气,低声唤陈妈妈近前来:“去把灯点上,好好哄一哄夫人……”他方才突然发怒,怕是吓到她了,顿了顿又道,“叫小厨房再做些开胃的饭菜来,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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