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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死了。”沈旭微弯的唇角压了下来,流露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阴郁,“我想知道,她的尸身在哪儿。”
顾知灼收敛起笑,认真地拨弄罗盘。
猫扒在窗户上,好奇地看着磁针转动,时不时地伸出爪子,想把磁针抓出来。
它开心地回头,冲着沈旭喵喵叫唤。
沈旭难得摸摸它的猫头,沈猫叫得更嗲了,喉咙里呜呜声不断。
蓦地一下,磁针停了。
顾知灼问道:“督主,此人是女子?”
沈旭:“……”
不回答就是是了。顾知灼接着问:“您的血亲?”
沈旭:“……”
对他这爱搭不理的样,顾知灼早习惯了。她盯着罗盘不停地掐算。
沈旭百无聊赖地斜靠在迎枕上,无趣地把玩着手腕上玉牌。
车厢角落里袅袅升起的白烟带着清雅的气息。
他不信命。
从尸骸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岂会在意命运如何。命运不公,毁了就是。
他压根没理顾知灼会说什么。
直到,顾知灼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她没死啊。”
沈旭猛地坐直起了身,瞳中掠过一抹危险的利芒,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喝问:“你说什么?!”
阴柔的嗓音中带着一种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知灼从罗盘中抬起头来,肯定地说了一句:“她活着。”
“姐姐……她活着?”
沈旭微不可觉地低喃,下一刻,他陡然暴起,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在哪儿?”
顾知灼不在意地拂开,说了一句:“你等一下,这里不方便说。”
见她要走,沈旭一把掀开车帘:“抓住她!”
啊?
顾知灼只是从马车的后头绕了一圈过来,就听到他要抓她,连跟车的锦衣卫都已经朝她逼近过来。
她莫名其妙地扬了扬眉。
脾气真坏。
顾知灼自行上了马车,指指外头,示意人来人往,不方便说,然后大大方方地在他的对面坐下。
沈旭:“……”
顾知灼用了很直白的话说道:“卦象显示。此人命运多舛,身负血海深仇,曾有几次陷入死地,还……”她多少有些难以启齿,“还遭遇过凌辱。”
沈旭睫羽垂下,一把攥紧了衣袖,平整的没有一点儿印痕的衣服,一下子变得皱皱巴巴。
“她……”
沈旭十指轻颤。
记忆里,他最后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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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在被她蒙晕后,藏在山石缝里的时候。
他四肢瘫软,动弹不得,亲眼看到姐姐被一群男人拖走了。
沈旭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眼尾布满血丝,阴戾的眸中透着森森寒意,浑身带着狰狞的气息,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剥皮抽筋那种。
“咪?”
连猫也感觉到了,安份地趴在他的膝盖上,舔舔爪子。
沈旭摸出了挂在腕上的白玉牌,攥在掌心里。
在能动了以后,沈旭就朝着他们拖走姐姐的方向去找。他拼命的找,拼命的找,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只找到了撕碎的衣裳,和一滩一滩的血。
沾血的脚印一直蔓延到了山崖边。
山崖上的脚印更乱,在崖边有一块断裂的石头,石头上还残留有半截脚印,脚形不大,污泥和血印出了鞋底的梅花纹。
当年,他和姐姐的鞋子全都是娘亲手纳的,姐姐的鞋底是梅花纹,他的鞋底是竹叶纹。
娘亲的手艺,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再后来……
一想到后来的事,他的眼底充斥着血光。
沈猫把小脑袋贴在他的脸上:“咪呜。”
难得的,他没把它推开,猫高兴极了,得寸进尺的在他的脸上舔了舔,留下了自己的气味。
“她……”
沈旭艰难出声,他的喉咙涩涩的,“她还好吗?”
天池的磁针一动不动,顾知灼掐算着说了四个字:“沦落风尘。”
沈旭:“……”
沈旭用手撑住额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眸中晕开浅浅的湿气。
“还活着,就够了。”
他的姐姐,原来还在。
原来,他不止是一个人,他竟还有血脉之亲,还活在这个世上。
沈旭:“你再算算,她在哪儿?”
顾知灼轻点罗盘:“督主,您的生辰八字。”
想到这人多疑的很,顾知灼解释了一句:“她是您的血亲……”
沈旭懒得听,直接给了一个八字。
顾知灼拿出算筹,掷在茶几上,一连三卦。
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盯着卦象半天没有说话。
这表情让沈旭也多少有些紧张,可惜他看不懂,这几枚算筹在他眼里除了位置没有丝毫不同。
“往东。”
她指着第一卦说道。
“风尘地。”
这是第二卦。
沈旭又指着最后一卦:“这个呢?”
“大凶。”
顾知灼的指尖拂过算筹。
“她很快会死。”
第133章
马车平稳地走着。
沈旭突地一巴掌按在茶几上。
他的力道有点大, 直接把茶几给掀翻了,顾知灼早有准备,一把拿起罗盘, 算筹噼里啪啦地洒落一地。
沈猫一跃而起,啪得一爪子按住了一个, 得意地一声“喵呜”。
这套算筹是用桃木打磨而成的, 咬感特别好,沈猫啃得“嘎吱嘎吱”。
沈旭倒满了酒,一饮而尽。
随后,一甩袖,宽大的敞袖盖在了坐厢上,目光阴沉骇人。
盛江往后缩了缩, 打了个哆嗦,就见顾知灼依旧好枕以暇,心里佩服不已。
顾知灼泰然自若地俯身捡起一枚算筹,说道:“坎为水, 风山渐。”
她转动手中的罗盘, 注视着天池磁针所指的方位道:“此为困卦。用罗盘来解,意思就是,她受到重重掣肘, 为报血仇,困死在绝境中。”
“最终会神魂俱灭而亡。”
说到“神魂俱灭”时,顾知灼略微迟疑了一下。
普通人哪怕死了, 也该是重入轮回, 怎么都不可能神魂俱灭。偏偏卦象又是这样显示的。
啪。
沈旭捏碎了酒杯,碎开的瓷片扎进了他的手掌。
他仿若未觉,死死地捏着瓷片, 鲜血顺着掌缝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在竹席上晕开。
“主子。”
盛江吓了一跳。他心口狂跳,示意车夫驾的平稳些,蹑手蹑脚地走进车厢,跪在沈旭身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手掌,把掌心中扎着瓷片一块块挑出去。
顾知灼暗暗叹气。
她把罗盘放在膝上,宽慰道:“从卦象来看,她哪怕置身困境中,也在艰难求存。她还活着。”
顾知灼强调了一遍:“她活着,死劫还未到。”
沈旭一言不发,他的眼睑低垂,桃花眼少了几分艳色,充斥着浓浓的阴郁之气。
盛江闷不吭声地给他包好了手,又坐到车厢的角落。
这辆马车很大,哪怕容纳了三个人一只猫,也丝毫不见拥挤。
过了好一会儿,沈旭开口了:“往东的意思是,雍州往东?”
顾知灼把罗盘收回到袖袋里:“对。”
“京城在雍州以东。”沈旭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阴柔的嗓音中含着戾色,“姐姐要是还活着,如今肯定在京城。”
因为他从那个血海里逃出来后,为了报仇,也来了京城。
顾知灼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肯定。
许是姐弟间的默契?
她没有反驳,卦象只显示了以东,倘若人真的在京城,范围一下子能缩小很多。
沈旭捡起一枚算筹,递还给她。
他的嘴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笑容不达眼底:“风尘地,青楼楚馆?”
顾知灼思忖道:“歌姬,舞姬,乐伎,戏班子,同样属于风尘。”
沈旭头也不抬道:“寻个擅画人的。”
这句显然是对盛江说的。
盛江立马应诺。
顾知灼补充了一句道:“还有,再找找道观寺庙。”
沈旭挑起眉来看向她,顾知灼想了想说道:“卦象显示,她的死劫会神魂俱灭。我猜,可能会和佛道有关。这么说吧,你我要是死了,不对,是你要是死了,是会重入轮回的。这在佛教叫作六道轮回,在道门也有‘三界五道六桥’之说,反正都是一样的意思。”
沈旭不快地冷哼道:“为什么是我死了,你呢?”
沈猫扑着车厢里的算筹,黑色的算筹滚到了沈旭的脚下。
沈旭眉头紧皱地拾起,两指捏着算筹的一端,嫌弃地把上头的猫毛拂去,丢给顾知灼。
“我啊。”顾知灼指指自己,笑得若无其事,“说不定会魂飞魄散,不能跟您一同进轮回。”
沈旭捡拾算筹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抛了一枚给她。
这一枚的上头有两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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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的猫牙印,小小的,可爱极了,还糊着口水。
沈旭拖着冷嘲的尾音,刻薄地说道:“怎么,你是作孽多端,死了连轮回都进不去?”
顾知灼单手托腮,这个人不但多疑,还阴阳怪气。
“要是说作孽多端。”沈旭低低地笑着,摊开自己的双手给她看。
他的手指纤长,指节分明,手指上没有薄茧,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划痕,白皙完暇有如似上好的白玉。
“这双手,杀过的人,剥过的皮,抽过的骨,呵,少说也有几千个。”他讥诮地笑着,掌心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白绸,“你说我能进轮回?”
盛江往后缩了缩。
“能吧。”顾知灼坦率地说道,“我不一样的。”
沈旭幽冷的目光盯着她,想看看她能说出些什么来。
“我是对命运不满,想搏一把,争一次。”她把算筹都收拾好,放到一个布袋子里,声音带着一丝酒气, “修道之人,知天命,却逆天而为,总得要付出点代价的,对不对? ”
代价……沈旭垂眸:“对。”
“若是败了,魂飞魄散什么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不对?”
顾知灼笑得自然,这样子,就像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
“不过,我不会败的。”
先认输的只会是天道。
“啊,我到了。”顾知灼高声,提醒外头的车夫道,“往这条巷子右转进去就是了。”
顾知灼把罗盘往怀里一揣,又摸了一把猫猫头。
等到马车停后,她欠身告辞,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你站住。”
顾知灼:“……”这个人没学过好好说话?
沈旭动了动嘴,他想问她,她的知天命,知的是什么。为何败了会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许许多多的疑问到嘴边,最后化作了两个字:“走好。”
顾知灼:?
她偏了偏头,狐疑地打量着他。
啪。
车帘被重重的放下,隔绝了她的视线,还能听到里头嗲嗲的喵呜声。
顾知灼耸耸肩,对盛江充满了同情。
有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他真辛苦。
“玉狮子,来。”
一直跟在马车后头回来的白马踏踏踏地走到她跟前,顾知灼上前去敲门。
尽管王家人极少在京里住,但王家的宅子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
琅琊王氏是承袭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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