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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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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但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就那么垂着脑袋坐在坐垫上。

    他瑟缩起肩膀,背光的角度让整张脸都陷在浓厚的阴影之下。

    夏理并着膝,手臂支在腿间,很像犯错的小朋友,不断地抠弄着干净纤细的指尖。

    徐知竞走到夏理面前,在一个绝对能被注意到的距离站定。

    夏理依旧没有分出目光,一味地垂敛着视线,把自己藏在小小的,逆光的角落。

    “夏理。”

    徐知竞蹲下身,尽力看向了夏理的眼睛。

    “夏理……”

    徐知竞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期待夏理会给出回应。

    面前的青年始终低着头,哪怕徐知竞再重复多少次对方的名字,对方也只是出神地盯着地上的影子。

    “我要走了。”

    这句过后,徐知竞踩着余音后退半步。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夏理居然追着句末毫无征兆地抬起了眼。

    四目相视,徐知竞怔怔地落入夏理的眼中。

    后者的表情似乎带着些惶恐与不可思议,倏地抓住了他的手,在除却沉沦的场景下主动与他十指交握。

    夏理不但害怕死亡,更恐惧离别。

    无论是离开太爷爷,离开北山街,离开母亲,离开纪星唯。

    乃至离开徐知竞都令他畏怯不已。

    即便再煎熬,再难堪,此刻夏理也已然无力去接受崭新的未知。

    徐知竞的存在是必要的吗?

    是正向的吗?是爱吗?是恨吗?

    这些夏理统统都不在意。

    至少徐知竞从来都不曾离开过夏理,这就已经足够了。

    夏理要用潮湿的,郁丽的,哀艳且美丽的眼睛留住对方。

    他的眼泪泫然从眼眶中落下,清冶得像是晨间的朝露,流星似的一闪而过。

    泪痕影影绰绰留在脸颊,随着时间一点点蒸发。

    徐知竞后退的脚步被一滴尚未干涸的眼泪截停,回到夏理身边,沉默着低垂下眼帘。

    “你要我怎么办呢……”

    “不愿意爱我,又要我必须爱你。”

    “夏理……”

    ——

    做MECT前需要禁食。

    夏理一向食量小,甚至时常没什么胃口。

    意外的,他在这天上午莫名饿得想吐。

    冷色的灯光,冷色的器材,冷色的手术服。

    用以监测各项体征的机器发出机械的,没有情绪的重复声调。

    夏理看着麻醉医生替自己戴上面罩,突然地十分想哭,控制不住地产生出没有来由的苦涩。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医生为他戴上贴片。

    再醒来时便回到了病房。

    夏理对一切的感知都变得格外模糊,仅剩麻醉之前那种想要掉眼泪的感受仍清晰地存在。

    那是一个极难描述的时刻。

    所有记忆都存在于大脑,所有记忆又都灰蒙蒙遮上了一层薄纱。

    夏理试图去回溯某些特定的情绪,回忆却好像被一层浓雾阻隔,无论如何都提炼不出除平静以外的心情。

    他开始掉没有源头的眼泪。

    说不清为什么要哭,也搞不懂空落落的心脏究竟将所有的情感藏去了哪里。

    夏理哭完又渐渐平复,奇异地体会到星点轻盈,古怪地出现在仍裹着雾气的脑海中。

    医护在一旁确认他的状况。

    夏理听她们向自己提问,眨眨眼示意接收到了信息。

    他还是说不出话,倒不再像先前被心理因素所阻隔,似乎单只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力气。

    夏理在房间待了会儿,第一次想去花园逛逛。

    他打开门,走出连廊,看见徐知竞在另一扇窗后与医生交流。

    夏理什么想法都没有,就这么沿路向前。

    看护影子似的跟着他身后,偶尔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同一处,或许也好奇这个黑发的青年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

    疗程不长,近一个月便结束。

    期间Eric来看过夏理,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徐知竞的准许。

    治疗从客观的角度看来的确得到了进展。

    可夏理在疗程过半之后便开始出现短期的失忆现象。

    这确实减缓了他对过往的抵触,但与此同时,也开始愈发记不清当下要做的事。

    医生又提出森田疗法。

    意在恢复夏理的社会性,并令其回归到正在发生的现实中。

    先前的所有尝试都不见成效,徐知竞为此犹豫不决,始终无法作出决定。

    Eric在一个寻常的午后来到夏理的病房。

    许久未见的美人依旧是一副清隽郁丽的面容。

    夏理瘦了许多,蓝色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他的脖颈与手臂没有被布料遮挡,苍白地裹着泛青的脉络,就连骨骼的轮廓都能够用肉眼清晰地描摹。

    Eric问他最近怎么样。

    夏理很自然地笑了,轻声地,略显生涩地说道:“还好。”

    “我一般都是不满意的时候才说还好。”

    Er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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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揶揄一句,夏理听罢抿了抿唇,倒是留着那抹细微的弧度,不知算是认可还是否定。

    “要吃苹果吗?”Eric换了个话题。

    夏理先是摇头,略思索过几秒,又缓慢地点了下脑袋。

    Eric笑着把书包扯到身前,从里面拿出一罐刚买的小苹果。

    他原本大概是要直接递给夏理,半道却收了回去,“我给你削了吃吧。”

    “有削皮刀吗?”

    Eric的问题问得几乎不含常识,话音未落,就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尴尬。

    可夏理却顺着这话走向了一旁的柜子,像是真能拿出什么似的,径直打开了其中一格。

    Eric以为院方的管理有所疏漏,正觉不满,夏理又停下了动作。

    他半弯着腰站在柜前,一动不动仿佛在玩什么游戏。

    稍过片刻才回头,略显抱歉地问道:“我要找什么来着?”

    Eric霎时为夏理的状态感到错愕。

    他因此漏下了数秒,等评估完眼下的状况,这才想起回答。

    “削皮刀。”

    “哦。”夏理显得有些无奈,“这里没有刀的。”

    “我直接吃吧,谢谢。”

    这样的情况对于夏理来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他以一样的路径回到Eric面前,从对方手中拿走了那颗还没有手掌大的苹果。

    Eric看他平静地向自己靠近,平静地伸手,平静地分开唇瓣,平静地咬下一小口苹果。

    夏理的表现实在太单一了,以至于先前的那抹笑都变得好像Eric的臆想,是某种经由大脑美化产生的错觉。

    “夏理。”

    很难说Eric有多喜欢,甚至于多爱夏理。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凭空诞生了毫无必要的拯救欲。

    或许是因为夏理那双总显得雾氤氤,郁气难消的眼睛。

    又或许只是因为Eric不认为这一切符合常理。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只表吗?”

    “嗯?”

    夏理记不清了。

    “你可以拿它跟我换任何东西。”

    “任何东西。”Eric强调,“世界上有的,我能给的,任何东西。”

    夏理听不懂。

    大脑对于那块表是否存在这件事,都仿佛模糊地隔着一面毛玻璃。

    他无法确定这句承诺的有效性,到底也只看了看罐头里剩下的两颗苹果,仍是笑得沉静而柔和。

    “那,再给我一个吧。”

    第66章

    六月中旬, 学期结束。

    迈阿密与江城的主治医生经过几次视频会谈,一致认为,对于夏理来说, 熟悉的成长环境或许要比迈阿密更适合疗养。

    为避免夏理的情绪过载,徐知竞提前申请了一条航线,乘早先那架公务机回国。

    夏理配合徐知竞的时间,跟随徐知竞的脚步,变得好像一件属于徐知竞的行李, 去向与命运都由徐知竞来决定。

    MECT确实让他的状态平复不少,甚至偶尔也能体会到轻松愉快的心情。

    夏理在临行的前一夜突然说想去看风。

    连廊上的彩色玻璃照得夜晚光怪陆离, 就连夏理的瞳色都闪烁得斑斓, 熠熠等待徐知竞的妥协。

    青藤上长出新叶,浓绿爬满白色的石墙。

    潮汐推着海波, ‘沙沙’润湿砂砾。

    廊下的叶片不停拂动, 悉悉索索擦出些同频的协奏。

    月光与树影在石砖与沙滩间飘摇虬绕,晚风携着潮湿的热意掠过,不止不息,不眠不休。

    夜晚吵嚷又静谧, 映得夏理长久失神的眼波都重新变得光艳且靡丽。

    徐知竞没有办法对这样一双眼睛说出拒绝,只在起身前莫名问道:“以后还会回来吗?”

    心跳错漏一拍,夏理近乎追索般让目光跟上了徐知竞的动作。

    他下意识地摇头, 尚未组织完措辞,脑海中便先跳出了一行答案。

    ——不来了,再也不会来了。

    夏理甚至无法界定这个回答所指向的问题。

    连廊外海潮粼粼,银白月光慷慨地铺洒。

    迈阿密的四季都闲适惬意,是无数人心中的度假圣地。

    可是夏理不想再来了。

    或许是因为过分潮热的气候实在令人窒息。

    又或许还有其他暂时被掩藏的原因。

    夏理对着徐知竞摇头,灯光就从对方身后弥散。

    他被迫半眯起眼, 看徐知竞笼罩在暖调的光晕之下。

    那张年轻迷人的面孔不知何时褪去了青涩,斯文得薄情,又标志得寡幸。

    徐知竞的游刃有余,漫不经心,在夏理面前统统失效。

    余下一副在经年的相处间已无新意的皮囊,被冷色的月光,绚丽的灯火照亮,剖出全然相反的,纷繁不清的明暗。

    徐知竞以往总是回避去设想他与夏理的故事的终局。

    这一刻才真正体验到了由此产生的不安。

    他在此前的倦怠似乎仅仅是对庸常生活的厌烦。

    夏理的病症制造出额外的琐事,让他误将这样的情绪归咎到对方身上。

    徐知竞移不开落向夏理的视线。藏在阴影下的黑眼珠幽深而沉寂,像是陷入更难解的谜题之中,即便如此依然不愿放夏理离开。

    徐知竞非要纠缠,非要得到夏理已然无力给予的情感。

    或许他也病了,幽怨无望地绕着夏理徘徊,自私地划定界限,不惜将自己都困于其中。

    ——

    徐知竞开了辆Utopi,夏理上车,拿了一瓶喝掉小半的气泡水。

    音响里播放着一首他没听过的歌,似乎有两个人正用私密的语调聊天,再要细听又听不清,只是在鼓点间反复发出晦涩的余音。

    凌晨的海滨大道上除却潮声便不再有多余的声响。

    引擎的轰鸣覆盖一切,由听觉将世界与车厢隔离。

    徐知竞踩下油门,银灰色的Utopi一瞬提速,在间错的路灯下明暗扑烁,划出一道幽谧的流光。

    夏理抬起手,越过玻璃的夜风便极速撞进他的掌心。

    曲起的指节仿佛真的能够握住风,骤然被扑了满怀,轻而易举捕获到本应无形之物。

    他深深往回吸气,稠闷的空气里有浓重的雨水味。

    夏理呼吸不匀,略张开嘴无知无措地望向天空。

    他后来很莫名地弯起眼梢,忽而在暴雨将至的夜晚痴痴笑出了声。

    “徐知竞。”

    “徐知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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