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怜南希望爱人怜惜自己身上哪怕是一个指头的伤口,宋津言如他最虔诚的信徒,信徒的的爱奉养着他每一寸血肉,让他于高坛之上肆意又张扬。
怜南望着宋津言,又像是看着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神明低头亲吻。
怜南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被普渡的众生。
宋津言同样看了怜南很久:“那就不说。”
相拥着直至沉默的那一刻,怜南想,或许宋津言会失忆一辈子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终于听见了世人共同的期望,怜南终于开始明白谢予和他说的那一句——“遗忘有时候是被上天赋予的恩赐。”
那一刻谢予的眼神和怜南此刻的眼神重合,怜南看着虚空中的一片黑暗,很轻很轻地伏在了宋津言身上。
从前,谈起从前,怜南从前总是有很多话要说。
又是一个从前。
在某一天,夏日悄寂时,怜南开始不再想从前。宋津言在他身边,他又开始缓慢地拥有宋津言的一切,亲吻,拥抱,在意,喜欢和爱。
比起那些被灰色苦痛覆盖的过往,怜南觉得现在就很好。
他们拥有未来。
怜南将自己拥入宋津言怀中,宋津言轻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头。怜南起身,爬到宋津言身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被吻醒的人没有生气,眼眸和嘴角甚至带着笑,缓慢地睁开双眼之后轻声喊了一声:“宝宝”
怜南一怔,下意识咬了上去,因为这个称呼是从前的宋津言才会喊他的,但对上爱人的眼睛,怜南就知道他并没有想起来。
即使前面在心里做了长篇大论,但提起又坠下的心还是不由诞生出一丝失落,宋津言看出来了,轻声道:“怎么了?”
怜南摇摇头,轻轻地舔舐宋津言轻薄的唇,刚刚他不小心咬下去出现了伤口现在有一些血腥味,怜南亲着亲着轻声说:“对不起”
宋津言温柔地将人抱上来一些:“对不起什么?”
怜南手抚摸上宋津言唇上的伤口:“我刚刚不小心咬坏了。”说的很严重,但其实只是很小的一道口子。如果灯光再亮些可能怜南都注意不到,昏黄的床头光的光下,淡淡的血的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怜南对事物的感知被无限地放大。
他开始觉得这一道看不清的由他造成的伤口很大,自然也很疼。
“有吗?”宋津言温声道。
怜南认真地点头,随后就听见青年低声的一句:“那我咬回来吧。”怜南下意识点头,觉得很合适,闭上眼等着那一刻刺痛的降临。
但没有。
一直没有。
宋津言只是温柔又温柔地吻了他很久,最后吻很轻地停在怜南落泪的眼角,宋津言似乎轻叹了一声,带着些疑惑和无限的包容,声音温柔地像是要把怜南编织入一场童话般的梦。
“怜南,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怜南,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第34章 三十四 “怜南,我们分手吧。”……
怜南怔在原地, 眼眸直直地望向宋津言,就那么在爱人漆黑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的眼泪顺着长长的眼睫滑落,声音开始随着眼眸一起颤抖。
那一滴泪落在宋津言的胸口, 丝质的睡衣上划过浅浅的水渍, 怜南垂下头有一瞬间很想现在就走, 但宋津言在他身下他一点都走不动, 只能眼眸无措地看着宋津言。
怜南没有说话, 可宋津言却好像听见了声音。
求求你。
求你你。
求你
宋津言望着怜南, 床头昏黄的光照不亮怜南整个人,长久之后宋津言能看清的也只有怜南那一双眼睛。明明他们隔得很近,可怜南似乎离他很遥远。
谁的叹息声在房间里响起。
可房间里明明没有声音。
怜南红着一双眼,眼泪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就那样, 一滴又一滴,落入宋津言的心中。就那样, 蚕食了宋津言想要抬起手的动作,让他整个人乃至灵魂僵硬于上空。
摆在宋津言面前有两个选择, 但宋津言一个都没有选。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怜南,他轻声问自己,是不是即使他长了一张和那个人如此相似的脸,也仍旧无法抚慰怜南的灵魂。
怜南每一滴泪都告诉他同一个答案。
是的。
是。
宋津言缓慢地垂上眼, 手没有去轻拍怜南的背,嘴也没问出责问的话。他轻声道:“睡吧。”
他的声音还是和往日一样温柔, 其中却带了丝丝缕缕的疲倦,怜南几乎一下就抓住了宋津言的手,他眼中含着泪:“不要”
“宋津言, 不要”可能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宋津言的人,明明宋津言还没有将“放弃”这两个字说出来,但怜南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怜南想起宋津言最初的冷漠,想起那些厌恶的眼神,想起他身上斑驳的伤口和宋津言再也没有说出过口的爱。
他惶然地处于一种无解的无措中,并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已经接近于哀求。
于是一滴泪又一滴泪,粉饰太平的一切都显露出原本的模样,怜南崩溃地伏在宋津言身上哭,一声又一声说:“不可以,宋津言,不可以。”
说着,他开始褪去自己的衣衫,丝质的睡衣几乎是一下就褪下来了,也露出了他一直遮掩得很好的身体,那道疤横细长狰狞地蔓延到胸膛,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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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处,幸而昏黄的灯光下什么都看不见。
他低下头笨拙地去亲吻宋津言,宋津言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怜南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实在没有用的人,他为什么会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他为什么要哭,如果不哭,如果没有刚刚那滴泪,宋津言就不会流露出那样的眼神。怜南近乎苛责地埋怨着自己,得到有时候是毒药,它使失去变得如此不可接受,使自己变得陌生和面目可憎。
宋津言止住怜南的吻,他轻声开口:“怜南。”
怜南捂住自己的耳朵,随后是宋津言的嘴,他颤抖的眼眸和宋津言对视着,不让宋津言说出后面一句话。那时他只想怎么让这件事情过去,讨好地再一次去亲吻宋津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宋津言渐而沉默的呼吸。
宋津言没有再阻止他,而是任由怜南解开他的衣衫。两个人一黑一灰的睡衣混在一起,像是夏日午后炙热交缠的光影,温热的眼泪混着盲目的吻落到宋津言棱角分明的脸上,两个人赤|裸着上身相见时,怜南很明晓感受到宋津言呼吸重了一分。
他不再觉得用身体留住爱人这种方式悲哀,或许也有一丝悲哀,但这一丝悲哀被浓浓的庆幸湮没,像是皑皑的雪盖住了草地上枯萎的花。怜南牵着宋津言的手往下,他能感受到宋津言逐渐炙热的呼吸,即将张开将他拥住的手。
可没有,在情意正浓,昏黄的光几乎成为氛围最好的催化剂时,宋津言的手突然在怜南身上某一处停住,随后眼眸缓慢地变得清明。
宋津言慢慢地握紧了怜南的手,青年修长骨感分明的手停在爱人细白的手腕上,这本来应该是极尽暧昧的一幕,如若爱人的手腕上没有一道道狰狞叠加的伤痕的话。
怜南还没有反应过来,心被糊弄过去的庆幸托举着升向高空时,房间的灯“砰——”一下开了。
很亮,足以照清两个人只剩寸缕的身体,和怜南手腕上狰狞的伤痕。
宋津言敛眸,周边的情绪已经全然消失,他眸光平淡地看向怜南。不是怜南茫然的脸颤抖的眸急促的呼吸还未褪去的情愫,而是他握住的那一截手腕。
割腕的伤痕不是一道,很多道,很深,重重叠叠交错在一起,用作装饰的腕表松开卡扣,“啪嗒”一声落在床上。
怜南这才回神,下意识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没拉动。
宋津言安静地看着他的每一道伤口,眼眸停在最新的一处,才结了痂,明显是不久之前的,宋津言一颗心缓慢地在胸腔里面跳动,眼眸从怜南的手腕处移开,缓慢地落到怜南的脸上,最后定在那双无措的眼睛。
宋津言轻声道:“怜南,你可以解释。”
灯很亮,灯好亮,怜南的惶然被直白地映在宋津言的眼眸。
解释
怜南眼睛一颤,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快声道:“对不起,我我没有,我只是”他说不出后面的话,无法面对宋津言现在的眼神,他将手腕一把从宋津言手上扭开,藏到身后。
那些疤痕不横在两个人之间后,怜南的呼吸才顺畅一点,他狡辩道:“都是从前的,我我没有这样了,你不能责怪那时候的我,我那时候你不在,我不是故意的。”
撒谎的时候,怜南忘了宋津言是一个医生。
宋津言眼眸中没有流露出一分失望,他只是很茫然地望着怜南,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怜南几乎从未在宋津言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
怜南将手腕藏得更深,灯照的他眼睛很疼,但不知道为什么疼,他的眼泪却掉不下来了。就好像他知道,如果他哭了,一切就完了。他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倔强望向宋津言,不明白宋津言为什么眼中不是心疼,甚至不是愤怒。
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宋津言又恢复了平静,他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看着怜南,不带任何情绪和感情。
在怜南漫长的一生中,宋津言没有这样对过他。哪怕是重逢后第一次见面,宋津言都不曾如此。
怜南想跑,直觉他不应该再呆在这里,跑出去才有一线生机。但从很久以前开始,看见宋津言,他就失去了逃走的能力。他是一株向日葵,宋津言是他清冷的太阳,他的眼眸永远望向宋津言会出现的方向。
他摇着头,想重复刚刚的事情,让幸运再一次降临。
但还什么都没有做,宋津言就起了身。宋津言捡起了一旁的衣服,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给他穿好,安静耐心地给怜南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随后轻声道:“怜南,我们分手吧。”
话音落下之时,青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那颗扣子上停留了一瞬间,但很快就移开了。
怜南不可置信地望向宋津言,即便刚才始终有过猜测,但是当宋津言真的把这几个字说出口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一切像一场梦。他掐了掐自己手心,明明已经很红了,但是一点都不疼。
是梦吧。
是梦。
梦醒了就好了。
怜南几乎在这个声音在心里面落下的那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很快睁开,又对上宋津言平静的眸时,他身体塌软了下去,浑身力气都失去了。宋津言拿上衣服,抬手要走,怜南没有力气拦,在宋津言转身离开的时候,轻声道:“你今天走了,明天就会见到我的尸体。”
他说着天下最恶毒最愚笨的话。
宋津言的手止住,隐忍下去的怒火变成了更深的沉默。他说不清是对怜南的,还是对自己的。
怜南没有再说话,宋津言也没有再动,白炙的灯光下,南方夏日独有的闷湿透着墙缝传进来,高楼听不见蝉鸣,这一刻连很远处呼呼的风声也没有了,世间在这一刻和两个人一起静止。
宋津言到底没走,但也没有再上床。回身走到床边,按灭灯光,房间里面又只有床头那一盏小小的灯,但刚刚头顶的灯光太亮了,即使一瞬间陷入黑暗也依旧残存着些许亮的影子,没有人能看见那盏小灯。
“睡吧。”
很久以后,黑暗中传来宋津言的声音。
怜南诧异自己真的就这么睡着了,但他牵住宋津言的手,在这个惶惶的夜就这么昏睡了过去。宋津言坐在窗边的地板上,一只手被怜南握住,一只手上拿着那个被怜南遗忘的腕表。
隔日,怜南清醒时,顺着自己的手看向坐在地上的宋津言时,怔了一瞬,随后记忆开始缓慢和苦痛一起复苏,其实最近怜南的记忆已经不是很好了,已经不太能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即便再能自欺欺人,此刻也做不到。
宋津言抬起眼,一晚上没睡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疲倦感,这个早上怜南听见宋津言说的第一句话是:“怜南,是明天了。”
怜南眸颤了一下,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宋津言的眼神截断。
他其实不太知道有什么比宋津言离开他更糟,但白天太阳恍恍照在两个人身上,怜南看着宋津言的眼睛,突然就再也说不出昨天晚上的话。
“现在,松开我的手,怜南。”宋津言淡声说,眼底的表情怜南看不见。
怜南没有松开,但还是在对峙之中败了下来,一阵沉默之后他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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