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兽白亥的血脉传人可以使用威力强大的异火,寻常的火攻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只有孽火狱的孽火除外。
孽火能够灼烧所有修士神魂,也能在身体上留下几乎无法祛除的疤痕。
晏缙有些恍惚,他手中的邅行剑被黑衣人击飞,左胸被黑刃刺入。
整个人跌落在地呕出一口血的时候,晏缙双眼仍然固执地看向白色仙鸟。
许多事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在此行出发之前,他曾将自己百年前为何独自下孽火狱的原因告诉白楹,“我怕你和我一起进入孽火狱,会和我一起丢了性命。”
那时白楹面无表情,一双眼毫无波澜。
但隐约含着讥诮。
之后在山洞中与白楹相遇之时,白楹曾经打坐服下丹药。
自己问白楹受了什么伤的时候,她只是淡淡道:“旧伤而已。”
……
晏缙右手掐诀,唤回邅行剑,将黑衣人刺向自己脖颈的黑刃打偏。
他后撤数尺,左手捂住流血的胸口。
脑中的记忆越发苦涩。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一切都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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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楹也曾进入过孽火狱。
自己从来都不够了解白楹。
对白楹来说,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是百年前一言不合,送回婚约,最后独自“死在”孽火狱中的冲动莽撞之人?
还是年少时相识,一个不够了解她,也不敢表露心迹的胆小鬼?
或者,对白楹来说,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人。
就像在黎铜川中,她所说的那般,“再无干系。”
就像自己百年前不顾后果对白楹所说的,“与你毫无干系。”
他是不是,大错特错?
晏缙咽下喉中血沫,恍惚之间挡下黑衣人的又一击。
他仰头看着白色异鸟和魔神一魂越发激烈的斗争,心中终于下定主意。
*
眼前剑修的攻势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犹豫不决,瞻前顾后。那么现在是一往无前。
黑衣人以双臂黑刃抵挡裹挟着锐利剑意的一击,却仍被逼退数尺。
剑意消散,黑衣人抬头便看见剑修持剑朝着魔神一魂怙煜飞去。
他不能让剑修阻止怙煜大人的计划!
黑衣人左手黑刃褪去,恢复成苍白的五指。
几乎被裂痕贯穿的灰黑色法盘飞到他的掌中,无风自动,时辰刻度拧成细密的长条绳索。
黑衣人脚尖一点,追着晏缙而去。左手法盘上的绳索朝着晏缙扑去,瞬间缠上剑修。
晏缙被法盘
控制,动作一顿,又被黑衣人追上拦下。
黑衣人冷冷道:“你的敌人是我。”
晏缙被法盘所控、动作变缓,虽然挡下黑衣人的攻击,向后一仰,却仍然被黑衣人的黑刃划破手背。
右手背落下一滴又一滴的血液,从指尖漫下邅行剑的剑柄上。
耳边是白楹化为的白鸟与魔神一魂打斗引发的阵阵轰鸣声。
晏缙无法放任自己在这里和黑衣人纠缠,他得与白楹一同对付作恶几百年的魔神一魂。
晏缙握紧手中的邅行剑,指间的血液淌下,灵气注入剑身。
他从未想过会对师父出剑,但现在……
邅行剑剑身上的锈迹褪去,露出如剑柄处温润锐利的寒光。
晏缙迎着黑衣人的攻势而去。
他手中的剑极快,如一点光芒,瞬间刺过黑衣人的左手,只在半空中留下些许剑影。
黑衣人右手刺中晏缙之时,左手掌心中的法盘破裂——
法盘裂成两半滚落在地,随后每一半开始出现细纹。
细纹越来越多,它们交缠成一张网,让法盘彻底破碎,散成多块小小的黑色石子。
黑衣人望着自己空空的左手,一时怔楞。
他右手化为的利刃还插在晏缙腹部,却忘了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好似被法盘定住了身体。
石子中溢出魔气,飘向半空之中。
黑衣人脑海中的记忆开始翻腾,那些被他压下的、不属于他自己的心绪在挣扎,似乎要挣脱最后的束缚。
“不,不……我……”
我,我不是江北辛。
黑衣人无声地张着嘴,却无法开口。
浑身的力气用来对抗脑海中的几乎令人发狂的喜怒哀乐。
*
晏缙左胸和腹部都受了伤,血渗入玄衣,濡湿了一大片衣料。
他握住黑衣人的右手,从自己腹部拔出,霎时间,腹部涌出的血更多。
此刻的黑衣人双眼紧闭,眼睑下的眼珠快速转动,口中痛苦地喃喃:“我……我是不是……”
法盘与黑衣人记忆的错乱似乎有着莫大的关系。
晏缙面无表情地咽下腥甜,将人平放在地面。他以剑为阵,设下剑阵围在黑衣人身旁。
剑阵可以困住黑衣人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胜负定然揭晓。
如果他和白楹还活着,肯定会把忘记自己是江北辛的黑衣人带走。
如果他和白楹败了……
晏缙低头看着手中的邅行剑,脑海中蓦然闪过一招剑式——
孽火狱中的白衣青年以枯枝为剑,一招搅动孽火狱中的闷热空气。
细小的碎石无风自动,飘向孽火狱上空。
魂魄状态的晏缙瞧了许久,开口问道:“前辈,这招叫什么?”
白衣青年垂眸看着手中枯枝,似乎在回想些什么。
好半晌后,他才慢慢回道:“送月。”
……
如果败了,晏缙愿意以“送月”一试,尽力换来白楹一线生机。
*
仙兽白亥兽形,极为强大。
四周的灵气朝着白楹涌来,让她感觉到体内力量源源不断。
即使双眼没有看见,但也能将周身微弱到一花一草一木的动静纳入神识。
站在黑浪中无数黑影的低声喃喃在她耳中就像恼人的小小蚊虫嗡嗡嗡之声,对她的神志没有丝毫影响。
唯一不好的就是——
胸口处燃着一团无名怒火,让她迫不及待地想将敌人撕成碎片。
白楹也是这么做的。
白鸟一双椭圆形的暗金色眼睛紧紧盯住眼前的魔神一魂,愤怒地啼叫一声。
她展开双翅,带着青色异火的双翅朝着魔神一魂怙煜狠狠一挥。
青色异火立刻形成旋风朝着怙煜卷去。
黑浪被异火旋风蒸腾消失,黑影被卷入,身影瞬间被碾碎。
怙煜抬手,以掌抵住在他周身翻涌的异火。他张开五指,撕裂异火。
无穷的魔气从他漆黑的手指间溢出,齐齐扑向半空中的白楹。
怙煜左手忽然向侧边伸出,以两指架住刺来的邅行剑。
他朝着晏缙轻叹:“几百年间,你们人族修士总是这么前仆后继地找我麻烦。”
“我日夜都在想,要是没了神都神女掌控的三把仙器,那么世间再也无人知晓我的位置。”
怙煜双指用力,巨大的爆炸自指尖漫开,瞬间将晏缙震远。
他内心感到厌烦。
到底何时,自己才能清净下来。
第113章 清醒
剑阵之中的黑衣人指尖颤动,其神志陷入百年前的往事,迟迟不愿醒来——
曾作为江北辛的他,拔出瞻方仙剑失败,看着好友晏皓枉死,看着妻子付菡为了对抗父亲、也为了寻找突破机缘,陨落在仙门十八重中。
万念俱灰的他,是靠着要将晏缙抚养成人的念头,才选择继续活在世上。
可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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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早早地死了。
如果他死在第三次拔出瞻方仙剑之时,那么付菡或许会伤心,但不会被她父亲逼得前去仙门十八重,最后死在了里面。
如果他死在了去杀榆上派掌门的行动中,那么当时两三岁的晏缙就是被游天成长老将其收为徒,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晏缙不必为洗刷他的清白进入孽火狱,晏缙和白楹也不必为了替他报仇进入婴麟城……
如果没有他,就好了。
黑衣人最终在充斥着天地的隆隆声响中睁开眼,双眼褪去了凌厉,只剩一片倦怠和苦气。
他移动目光,在触及法盘碎裂而成的小石子时,怔楞片刻。
好半晌后,黑衣人勉强站起身,低头观察困住自己的剑阵。
黑衣人唇边漫出苦涩的笑意,循着记忆中的要点,他伸手触摸剑阵,片刻后终于找到关键之处。
剑阵轻轻闪动,而后黯淡下去。
黑衣人抬头,看着四周魔气将天地覆盖得密不透风,山川破碎。
青色异火浮动,与魔气纠斗。
半空中的白色大鸟、年轻剑修与魔神一魂怙煜仍然在战斗。
黑衣人轻轻抬手,右手凝成黑刃的魔气变成了一把黑色的长剑。
这是最后一次握住长剑了。
他已经死了,但晏缙和白楹要活着回去。
*
白楹化为的异鸟自半空中飞过,青色异火如冰锥般漫天落下。
千万簇的异火无声降下,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已落在地面。
怙煜抬起右手,看着手背被异火灼出的伤口,心中浮动的厌烦之意更浓。
他冷冷一笑,拿出山海尽。
不如让这些凡人和他们所倚仗的仙器来过过招。
怙煜以指作笔,以魔气为墨,落在山海尽的卷轴上,操纵仙器为自己所用。
天地间传来隆隆声,山川忽然移动。
连绵的险峰无穷无尽地往上生长,齐齐向着白楹化作的大鸟冲去。
藏在峰间的湖泊溪流化为无数带着魔气的利刃,朝着大鸟缠去。
白楹只能用异火压住越发高耸的山峰,引得山体崩裂,落石无数;拖着青色疑惑的长翅一震,击碎水流利刃。
但她靠近不了怙煜。
看着白鸟只能停在空中,怙煜心满意足。
他抖动山海尽的卷轴,以自己为中心,脚下山石隆起,化为坚硬的尖刺,刺上覆以阴冷的魔气,朝着持剑而来的晏缙刺去。
只是每多用山海尽一刻,怙煜越发觉得双手灼痛,接触卷面的指尖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震碎。
是仙器的反噬。
怙煜将山海尽握得更紧——
不让他用,他偏偏要用!
他紧按着仙器,魔气重新凝成的指尖溢出更多的魔气渗入山海尽画卷之上。
他以指作笔,画下一座又一座漆黑的山峰。
在四周,漆黑山峰拔地而起。
但山峰不再是坚硬如玄铁的山石所构成,而是无数具的漆黑枯骨叠成。
每具枯骨诡异地弯折,黑洞洞的双眼和嘴无声地张开,五指狠狠朝外伸去,徒然做出抓取的动作。
但晏缙却觉得无数枯骨四肢更像拼尽全力爬出魔山的动作。
他仰头看
去,遮天蔽日的白鸟飞过,降下极为纯粹的青色火幕,烧毁数座漆黑魔山。
被青色异火点燃的枯骨无声地呐喊,最后化为灰色灰烬散落。
晏缙脚尖一点,跃至半空中,将邅行剑向前方一挥——
漫天的银色剑影落下,带着灼热的气息,斩去朝着自己涌来的尖刺。
但尖刺像海浪一般,以怙煜为中心,向四周荡开,前仆后继,无法根除。
一排尖刺被毁,下一排已至眼前。
晏缙发现这样靠近不了怙煜,他忽然顿住,任由涌动的山石地面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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