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
圣子挥出一道洁白的精神触须,将伊利亚僵硬的身体击打出去,让他在地上滚了半圈,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还未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到一道他从未听过的柔和声音从殿内传来:
“弗朗西斯,我的孩子,是你将胆大妄为的内鬼放进神殿的吗?”
一道猩红的铁链浮现在了圣子稚嫩的颈项之上,幼崽控制不住伸出洁白的精神触须和短短的手拼命抓握铁链,可是洁白的精神触须刚沾上铁链就被猩红的火焰灼烧起来。银发的幼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张开口喘息,冰蓝色的双眸中盛满泪水。
伊利亚回过神来,他在莫名的威压下匍匐着身体,却四肢并用地向虫崽爬去。他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慌和悲痛的情绪,他知道这次任务九死无生,也做好了死亡或者受辱的准备,但是他不能看着圣子死。
他不能看着弗朗西斯因为救他而被连累。
弗朗西斯不是第一次救他了。伊利亚知道他的哥哥与弗朗西斯之间有协议,在教廷里,弗朗西斯一直在保护他,和其他莫名成为弗朗西斯的雌奴的虫。但是即使名义上弗朗西斯是他们的雄主,弗朗西斯没有一次动用过雄主的身份胁迫或者逼迫他们。
他大多数时候若即若离,十分神秘。伊利亚开始时有些怕他,因为他自己对教廷心怀鬼胎,直到有一次他在教廷某处无人问津的废弃钟楼交接任务时,看到一个洁白的幼崽在夜空下唱歌。
在身份和任务暴露的恐慌中,伊利亚睁大了眼,死死盯着那个美丽的不像真实的雄虫幼崽。月华让那头银发如银河倾泻,柔和的歌声里,伊利亚头一回在教廷纯白的建筑中体悟到一丝神明青睐的圣洁。
恢复幼崽真身的弗朗西斯回过头,对着他眨了眨左眼,露出个明了的笑容,同时抬起一只小手,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那一夜,伊利亚鬼使神差地靠坐在回廊的灰白石柱上,听雄虫幼崽在月光照耀下唱歌。他听不懂大多数词句的含义,也没有跟幼崽多说什么,但是他那时感受到的平静和安全,是他此生从未感受过的。
他永远感激弗朗西斯,即便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干净纯粹、毫无利用的关系,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弗朗西斯因他而死。
“我是黎明派来的卧底,代号‘银藤’。”
伊利亚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紧绷和嘶哑。他在自报家门的那一刻,就没准备活着离开了,只想和弗朗西斯撇清关系。
他用充血的目光死死盯着教皇僵直跪立的身影,手中捏紧了好容易偷渡进圣庭的武器,可是很快,他的脸色因为震惊而失去了颜色,因为教皇面前的一道身影缓缓站立起来。
那身体身型高挑,带着虫族没有的优美弧度,一头微微蜷曲的头发无风自动,飘扬在温度逐渐升高的空气里,黑如夜色。一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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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到极点的面庞逐渐暴露在光线里,她的眼睑半合,看起来如同提线木偶般诡异。
她的身后,教皇的身体砰然倒地,而她却如同银铃般笑了起来:
“愚蠢的贱雌哈哈哈哈你们以为你们和神圣军团厮杀就会得到你们想要的吗?愚不可及的蠢物。不过没关系,母神会结束你们肮脏的生命和不足为道的痛苦,让神蒙羞的作品,不如归于尘土。”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逐渐雌雄莫辨,听上去和教皇那独特的咏叹调重合起来。伊利亚的心沉到了底,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而圣子却先行一步,渺小的幼崽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
“伊利亚,快走。”
他说,声音有些含糊,再也没有在钟楼唱歌时的清脆,似乎被血浆模糊住了。与此同时,洁白触须撕破了空间壁垒,顶着火光倾泻下来,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那站立着的高挑女人——被教皇占据躯壳的母神。
洁白的触须几乎像是黑夜之中宣泄的月华,十足圣洁,强大到足以让任何虫族感到威胁,可是却只让那个女人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声。一只莹白如同青葱的柔荑摘花那样握住一束洁白的触须,轻松地将它们扯到了唇边儿。“母神”口唇轻启,皓白的牙齿轻而易举地将触须咬碎。
伊利亚没有走,他看着弗朗西斯幼小的身体因为精神触须碎裂而颤抖不止,为“母神”的强大而颤栗不已——虫族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情形,高纬度的精神触须被物理撕裂——只有神的身体才能做到这一点。
弗朗西斯的攻击根本无法接近“母神”,他感受得到自己的一条触须被轻而易举地嚼碎,“母神”半合眼睑的麻木脸庞仿佛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他没有受很深的伤害,但他明确的知道,“母神”身体里的教皇,正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的必死之局。
弗朗西斯吞下一口鲜血。自从穿越以来,他被教皇控制在圣殿,几乎从未踏出去过。他曾以为教皇是将他当作某种容器,但如今看着教皇占领了母神的遗骸,他知道他的想法错了。
他是教皇养的狗,而教皇的野心远不止占领他的躯壳这么简单。教皇要的是成神。
可是神也是会寂寞的。就如同母神因为寂寞创造出了虫族,新神也需要玩物和拥趸。弗朗西斯是教皇眼里唯一配得上这个角色的虫,而教皇对他说的每一句“我的孩子”,也预示着神明高高在上的凝视。
第84章 第 84 章 复仇
“我说过了, 我的孩子,你上一次的冒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母神”的声音如同歌声一般, 洁白的能量碎屑从她的唇角落下,纸屑一样飞扬, 落雪一样残酷又美丽。
“你有很好的前途, 可你偏偏要毁了它。如今你已经不配成为神的子民了,真遗憾。”
她抬起赤裸的双脚,缓缓从祭坛中心走下来, 地面上六芒星的图案爆发出强烈的火光,可怖的能量流淌其中, 像是一颗星星焚烧时产生的热度汇集在一起。任何靠近的生物都会被瞬间气化,蒸腾的热度中,圣子幼小的身体蜷曲着在痛苦中倒地, 但他小巧的头颅却还扬着。
“做伪神的走狗,还不如做蝼蚁快活。”
他一字一顿地说, 突然开始驱动全身的力量, 强行召唤虚空之中的精神触须。他其实已经力竭,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和必要了。
他的头颅剧痛, 献血从他的眼角滑下。他几乎听得到自己的血管在大脑里爆裂的声音, 幼崽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火山石般的裂纹, 不可逆转地撕裂着他的身体。
这比他的第一次死亡要疼多了, 但他却只觉得轻松。弗朗西斯——或者说付澜, 一直知道自己的脑子有问题。他的存在就像一场灾难,不成功的试验品,而他一直无法像寻常人那样感受到生活的快乐。
在地球时, 他游刃有余地行走在人群之中,假装自己和大家一样快乐,或者痛苦。他对所有人调情,却又在对方真的动情之前抽身而去,不仅是因为他厌恶触碰,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不值得被爱的东西。
一个不会爱的人,一个连亲生父母都弃如敝屣的人,怎么值得被爱呢?
他其实没有他的老师塞拉那么多救世情怀,一个自己都不想活下去的人,不可能爱这个荒诞的世界,更不可能纠正它。他从第一天就放弃了系统派发给他的任务:寻找教皇的秘密,并阻止教皇的计划。他做的只有随手拯救几个需要帮助的雌虫和亚雌,从没有为未来打算过。
因为他对一切都太无所谓了。说他玩世不恭也好,说他冷心冷肺也好,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管他身后洪水滔天。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在教廷努力传递消息的漂亮小间谍。
对他而言,伊利亚的身份是最麻烦的部分,因为伊利亚是他老师塞拉的弟弟,弗朗西斯就必须得管,是不是?他可以谁都不在乎,但对于林老师,他还是有敬重的。小亚雌做事认认真真,孤军奋战实在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弗朗西斯一向瞧不上过分胆大或者被自己的幻想蒙蔽的人,伊利亚显然就是想用一根撬棍撬动地球的典范。他体质很差,能力生疏,虽然胆大心细但是也过分莽撞。弗朗西斯知道他是注定失败的,注定会成为宏大革命中的垫脚石,也注定会被遗忘,他知道伊利亚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可是这个亚雌却仍然认真又决绝。
他花了很多时间盯着伊利亚,免得他真的出错,又几次出面保护他。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即便开始时只是责任,渐渐却变成了一种习惯——他开始发自内心的,不想让任何灾难降落在伊利亚身上,而那和伊利亚是谁的弟弟无关。
只因为伊利亚这份决绝和认真,是他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看到过的,最值得守护的东西。
而他的命,大概是这个世界最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这么想着,弗朗西斯开始引爆他的精神触须。纯白的能量在火光中形成海啸,奔腾着冲向祭坛之中站立的“母神”,而弗朗西斯自己的身体却开始渐渐撕裂,明亮的冰蓝色眼睛干涸在了血洞一样的眼眶里,皮囊慢慢蒸发,成了他两辈子以来最为丑陋的模样。
他为此无声地“啧”了一声,不过也无所谓了。他用最后一根完好的精神触须伸向伊利亚,想要将他推出大殿,争取一点存活率,可是却在半路力竭,而他不成人形的身体,也落在了伊利亚的怀抱里。
明亮的白光被撕裂了,女人优雅修长的身体带着实质的火焰,将洁白的触须撕碎,她的身影落在伊利亚的眼底,烧干了他的眼泪。他知道自己马上会死,就如同当年被亲生雄父折磨时那样,根本看不到任何出路,但这一次,他却不再恐慌了。
他早就不是那个柔弱无能的虫崽了。
他抱着怀中圣子没有一点人样的身体,死死盯着火光中用一双看似柔软的双手,轻而易举地撕碎所有精神触须,从火焰中走出来的“母神”。死到临头,伊利亚的思维反而格外清明,他的目光从“母神”周身流窜的烈焰,落在了地面宛如岩浆绘成的六芒星图案上。
顷刻间,他的脑海里划过了什么。他抬起被能量灼烧得剧痛的手臂,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六芒星图案的一角。能量调到最大,他对着六芒星迅速开了很多枪,流窜的火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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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的轰鸣声让他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视线也被高温灼烧得模糊,他并不确定自己在干什么,他很清楚这个举动不是在自救,也没有办法救下已经濒死的圣子,更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他什么都做不到。圣子死了,为了救他而死,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比敌人的毁灭来得更早的,是他自己的毁灭。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绝处逢生的智慧并非他的强项,战斗也不是。伊利亚知道,自己天赋不足,他不明白自己的雌父西森为什么会生出他这样一无是处的幼崽,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只能被看作一个花瓶,他不够聪明、不够勇敢,也不够强大,好像无论他做什么,他做的永远都不够多。
可他永远不会停止去做。
塞拉对伊利亚说过,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而他会努力让这个世界上的虫族生活在平等之中。伊利亚当时只是平静又茫然的看着他的哥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哥哥很好,是他见过最特殊的雄虫,甚至不像个雄虫,但是他同样很古怪。为什么塞拉会觉得雌虫、亚雌和雄虫是平等的呢?这多荒唐呀。
伊利亚不相信平等。生命生来就不是平等的,他比任何虫族都清楚这一点,即便抛开性别,每个雌虫、亚雌生来出身不同、等级不同,命运也不同。世界上有太多平庸而碌碌无为的生命,终极一生,他们都不会有什么伟大的成就,他们所做的全部努力,也永远不会被归于荣耀。
伊利亚就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但他早就接受这一切了。他看不到塞拉给他们描述的宏伟愿景,也永远无法像埃德温、塞拉或者他雌父那样统领一方,成为一面旗帜和信仰,但即使再微不足道的生命,在死亡面前也未必卑微。
在落幕之前,他做了他能做的事,即便对这个世界远远不够,但是对于微不足道的他来说,就足够了。
他可以借这团焚身的火焰,借光明带来的寓意,平静地走入黑夜。
粒子枪的能量耗尽,伊利亚的目光一片猩红,他的耳膜在剧烈而尖锐的声响中被震碎,他感觉自己血水从他身上的每一寸皮囊里渗透出来。他怀里圣子被蚕食的身体也越来越重,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最后,他拖着僵硬的四肢向前攀爬几米,血水从他的眼眶之中滚落下来,有瞬间蒸干。他高高举起拿着粒子枪的手,将剩下的能量槽还有备用能量石狠狠砸进了六芒星的纹路里,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粒子枪,和他大半条右臂。
他被能量波狠狠推了出去,与此同时,一声愤怒到极点的嘶吼让他瞬间陷入了一片虚无和黑暗。意识消失之间,他看到火光冲天而起,屹立千年的圣殿滚落巨石,在火焰之中土崩瓦解。
***
伊利亚的意识再次恢复时,他花了很久才从麻木中找回活着的刺痛感。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如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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