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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1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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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池倾不管不顾地撞开一扇木门,直奔寝间而入,在榻上之人醒转发出怒喝的下一瞬,双膝一屈,重重跪在地上。

    医尊的怒吼刚嚎出开头,就戛然而至,他坐起身,皱眉盯着池倾在黑暗中那小小的身影,恍然捶床大悲:“我说了什么!我之前我说了什么?!!!”

    “您去救救他……您去救救他……”池倾脸色白得不像话,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眼泪不知何时淌了满脸,“是我不好,但我没有办法了……我给不了

    他承诺,也不能再拖着他留在我身边了……您去救救他……别让他寻死……他真的不好了医尊,我求求您……我从没有这样求过您。”

    “站起来,站起来!”医尊豁然起身,用力紧了紧自己绑着胡子的绳,以世所罕见的老者能够达到的速度换上了外袍,对池倾厉声道,“一州圣主,不许跪。”

    池倾见他应下,终于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用力抹了抹眼泪,小声道:“谢谢医尊,我送您去。”

    “不必。”医尊断然呵斥,“既然说好了一刀两断,那小子倒也罢了,你不许再纠缠不清。”

    池倾张了张口,又见医尊指着她手中的飞行法器道:“这个,给我,你回寝宫呆着去。”

    池倾连忙将法器递过去,着急忙慌地道:“千万要快,他状态很差,我担心……”

    “生死有命。”医尊丢下这句话,“嗖”地便冲出医林,消失在一片清冷月色中。

    月色中,谢衡玉盯着眼前的一团晶莹剑气,星灰色的双眸映着光,若洁净的星辰。

    幼时在谢家,先生们为了训练修士对剑气的精准度,曾让他们做过一种非常危险的训练。那训练,首先要将剑修束缚在木板上,再蒙起眼睛,隔空御剑,贴着自己身体的轮廓落剑,最后画出的轮廓最贴近实际身形的有赏,反之则有罚。

    那奖赏往往是一块玉佩。

    谢衡玉有满满一箱。

    而此刻,那团被月光所化的剑气悬在他的眼球前,也是那样令人心惊的危险距离,仿佛只要吹来一阵风,或是他眨动一下眼皮,那剑气便会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眼球。

    可是谢衡玉只是睁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在他双眼前倏忽来去的剑气。

    今夜的月色很好,月亮很美,他想起人间一切关于月亮的诗词,什么天涯共此时,什么千里寄相思……分明是这样好的月色,他此刻却没有半点留恋之情,唯一的可惜,是他没了力气,再借这月色舞一次剑。

    他抬起眼,剑光直至眼球高高扬起,他缓缓闭上眼,听见树叶落地的轻响,闻见花别塔无处不在的花香——从此之后听觉和嗅觉会取代一切,他要把自己最厌弃的那部分完完整整地剖出来,留在这个令人绝望的……

    “谢衡玉!谢衡玉!老夫来给你看诊了!!!老夫差点忘了……老夫手上还有新开的一剂药……”

    突然间,医尊苍老却饱含活力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他这次居然没有敲门,而是一掌轰然将大门劈得稀巴烂,一边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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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冲,一边大喊道:“哎呀呀呀不好意思,下手重了,这门质量很差啊哈哈哈哈哈……”

    一向稳重的医尊语无伦次地冲进寝间,用极密的话语掩盖住了内心的慌张,要说池倾那样子,他也着实是第一次见,因此更怕踏进寝间,鞋底先一步踩上的是谢衡玉的血。

    但是还好。

    谢衡玉站在窗边转头朝他望来,脸上保持着一个温和完美的笑,缓声道:“医尊,今夜月色极好,我有些贪杯,抱歉。”

    医尊一下子顿在原地,差点没有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绊倒。他看着谢衡玉那除了憔悴外,简直跟没事人一样的脸,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今天药按时喝了吗?”老头板起脸,故作凶狠地道,“你贪杯,老夫前功尽弃,你熬夜,老夫英名尽失。你也不想败坏老夫妖域第一圣手的名声吧?”

    “怎敢?”谢衡玉垂下眼,月光落在他清瘦颀长的身上,像是为他拢上了一层虚幻的薄纱,他在月色中冲他好脾气地笑,“从前是我所求太多,今后再也不会了。”

    这是……想开了?

    医尊眉头一会儿蹙起一会儿松开,考究地打量他,仿佛在盯着一份难办的医案——虽说他不医心病,但对谢衡玉之前的情况,也算是有所了解,按他那种程度的心疾,可不是这样一下子说好就好的。

    老头一思考就喜欢捋自己的山羊须,如今更是越捋越快,越捋越大力,到最后,几乎要从下巴上薅下几根似的。

    谢衡玉无奈道:“医尊。”

    医尊立刻回过神,朝他招了招手:“窗子关上,什么时辰了?夜风是能吹的吗?你又要害得老夫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不敢。”谢衡玉关上窗子,点起烛火,请医尊在桌前坐下,没事人似地微笑着,“医尊新添了什么药?可有方子写于我?”

    医尊一愣,他想起自己在走进此处前喊的话,心想这可有些完蛋,毕竟他当时只是随便编了一个借口给自己先发制人打打气——毕竟这三更半夜的,他睡意还没散就冲到这儿了,哪还有什么新方子。

    医尊咳了一声,道:“先诊脉。”

    谢衡玉轻笑着伸出手,心脉竟并不如从前沉重滞涩,意外地……还不错?

    医尊沉吟许久,诊了又诊,随后松开手,又开始捋胡子。

    谢衡玉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思绪万千的模样,并不打扰。

    良久,医尊试探着道:“你不问我为何此时前来?”

    谢衡玉摇头:“我原该住在医林的,与您也算近邻,如今只是搬了个住处,您想何时来都可。”

    医尊盯着他的眼睛,又道:“那你也不问问我,来之前,见了谁?”

    第104章 第104章“死心了。”

    谢衡玉脸上带着笑,但那双浅色的瞳孔却无机质地望向面前的老者。黑暗中,桌上摇曳的烛火荡在他眼底,像是嵌在透明水晶中的红花。

    他静静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我并不想知道。”

    谈话彻底陷入了僵局,医尊替谢衡玉重新开了方子,随后转头望向宫外那扇被自己一掌轰碎了的木门残骸,遗憾地摇头:“看来这个宫殿也住不得了,不过,医林这段日子又重建了许多屋舍,其中总有空余,你倒是可以再搬过去住。”

    谢衡玉摇头:“不必了,机甲已经全部改好,我明日便会离开妖族。”

    此刻已是夤夜,距离第二日的日出也没有多久,医尊为难地捋了捋胡子,断然道:“不行,你得留在此地把伤治好了再走。”

    谢衡玉无奈:“医尊……”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医尊故作凶狠地瞧了他一眼,“你若是没有被我治过,自然想去哪就去哪,但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没治好就走了,实在有辱我的名声。”

    他盯着谢衡玉,斩钉截铁,义不容辞:“你今夜就搬去我那边住,再静养七日,到时候我自然放你离开。”

    谢衡玉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应了下来。

    往后的几日,即便两人同在花别塔,但却再也没有见过面。池倾故意躲着谢衡玉,却又总是忍不住,暗戳戳地找人打听他的消息。

    “谢公子看起来好多了。”女医官宽慰池倾道,“医尊对谢公子十分赏识,且这又是他难得亲自照料的病患,自然出不了任何岔子。这些天谢公子只是在房中休养,偶然瞧见,气色似好了不少。哦对了,这几日,我还瞧见医尊在研制祛疤的药膏……可见谢公子的伤口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池倾怔了怔,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他精神气儿如何?瞧着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

    女医官摇了摇头:“我见他的次数不多,可是难得见面时,公子总是神情可亲的模样,与……从前刚来医林时,瞧着差不多呢。”

    “这样么……那是很好。”池倾坐在花房中,冲女医官点了点头,取过身旁的一盆叶如翠雾的文竹递过去,笑道,“多谢。”

    女医官连忙躬身接过,受宠若惊地拨了拨那在妖域难得一见的灵草:“多谢圣主,若谢公子往后还有何事,我必然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池倾迟疑了一下,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想不明白自

    己这是在做些什么:“……好。”

    阮鸢在一旁静静候着,见女医官回完了话,方送她离开了花别塔。

    池倾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重新靠回贵妃榻,疲惫地叹了口气,手背盖在额上,像是困极了的样子。

    “圣主近来又睡不好了,是为了谢公子的缘故?”阮鸢送走了女医官,不知何时又回到池倾身边,她晓得她没睡着,于是上前一边替她揉着太阳穴,一边轻声地询问。

    “谢公子如今一切都好,听女医官这样说,也该是放下了许多事。”阮鸢道,“可是圣主先提出了分手,怎么看上去比谢公子还放心不下呢?”

    池倾睁开眼,怔怔望着花房上方透光的琉璃顶,喃喃道:“不知道呢,只是好像总觉得……还没有结束。”

    阮鸢道:“听医尊说,他只留了谢公子七日,算算日子,后日他便要离开妖域了。圣主也不像从前那样,送些花草财帛给他么?”

    池倾听出阮鸢是故意这样问,仿佛硬要将谢衡玉同她曾经那些不走心的男宠相提并论,可即便知道她是故意,池倾心中依旧生出了几分隐隐的不悦。

    她沉了一口气:“他又不求那些俗物,送去怕是只会觉得我在羞辱他。”

    阮鸢道:“既然如此,圣主要亲自去送他么?”

    “……不,”池倾迟疑着,张了张口,“不知道。”

    阮鸢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无奈,掰着手指替她总结道:“圣主曾经说过,若是与谢公子一刀两断,他再回修仙界,戈壁州定然助他重新夺回白马盟之权,若谢家新寻回的那位瑾公子欲与玉公子相争,不拘玉公子是想改换门庭,还是争权谢家,您都会帮他。这些话,您可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池倾匆忙转头望向阮鸢,“可是,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我觉得我和他之后……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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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叹了口气,竟然无法将内心那点隐晦的预感宣之于口,良久,池倾道:“罢了,即便我想帮他,他如今恐怕也不肯接受,等晚一些,我会去寻姐姐讲这事。如今妖族势力也要逐渐向修仙界各世家高层渗透,若往后能扶持谢衡玉起来,对于妖族而言,也算是有利无害。姐姐会答应的。”

    阮鸢闻言笑了起来,她摇摇头,像是感叹着什么似的:“圣主你总是这样,在感性里又掺了那么理智的东西,叫人弄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喜欢……莫说谢公子,就连我都要糊涂了。”

    “所以啊,别说你,可能连我自己……也要糊涂了,”池倾重新靠回躺椅,合上眼喃喃,“我还是不去见他了。到时候你……算了,还是拜托来炆去送送他吧。我身边的人,也都不要去见他了。”

    一定要闹成这样……又是何必呢?

    阮鸢困惑地眨了眨眼,她不知道藏瑾之事的细节,如今只觉得池倾和谢衡玉闹成这样,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再想劝说,却又觉得自己插不上什么话,于是便只好点头称是。

    这日午后,池倾在花房中躺了很长时间。秋收冬藏,尤其对于池倾养出的花草而言,秋季的到来自然意味着繁花落尽后,该结出一些灵物作为回报。因此此刻的花房中,那种复杂浓郁的花香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萦绕不散的灵气和饱满可爱的果实。

    池倾虽然躺着,但横竖睡不着,她想到自己秋季的花房,和之前赐给谢衡玉的那口药泉一样,最适合有伤在身的人居住,若是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矛盾和隔阂,此刻他还应留在自己身边才是。

    但……转念之间,又一个身影取代了谢衡玉的样子,忽然出现在池倾的脑海中。

    她微不可察地蹙起眉,眸色更沉,喃喃自语地开口:“藏瑾。”

    脑海中的那个人望着她的眼神,一如他在留影石中最初的样子。

    他从那口棺材中被人唤醒,尽管脸上抹着粉,依旧掩不住底子里透出的苍白,他怔怔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才涩声道:“是……她救了我?”

    对面的人发出一声嘲弄的大笑:“你不知道吗?长命花救不了死人,能将你从虚无中捞上来的,是我魔族。”

    留影石中的画面闪烁一下,少年苍白枯槁的容颜逐渐隐去,黑暗中,只有那魔族之人的声音余音绕梁般回荡:“若还想活,来魔族寻我。”

    池倾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多日未曾好眠,闭眼时不是想起谢衡玉,便是梦到藏瑾。之前午后,她在这花房尚能心无旁骛地小憩片刻,可如今距谢衡玉离开的日子越近,她便越是心思杂乱。

    不一会儿,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完整的欢喜面具。

    它浮在半空,嘴角的弧度夸张而诡谲,像是个惊悚的邪器,在它出现后不久,那魔族之人的声音又响起:“你来寻我,是已经对她死心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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