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静地站在那边打量着他们的装扮,虽然神情是平和的,但阮鸢依旧在那样的目光下紧张地搓了搓手。
“我们……我们去医林是想……是想……”朗山纵然再粗心大意,此刻也察觉到池倾的神情有些微妙的不对劲,可他毕竟觉得自己没干什么坏事,想要解释,吞吞吐吐地讲了几个字,却又被阮鸢扯了下袖子。
池倾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良久之后轻轻笑了声,也不问任何,转身往楼梯上走去。
阮鸢呆了一刹,连忙拖着朗山将医官的服饰尽数换下,又照旧伺候着池倾用了晚膳,沐浴洗漱,一套常规的流程下来,再等池倾看顾完花草,天色已近亥时,她却依旧一言不发。
阮鸢惴惴至极,全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池倾神色,终于,许是被她的目光惊动,池倾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声音从掌下闷闷传来:“怎么?有什么想说?”
“抱歉,圣主,是阮鸢自作主张,”阮鸢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可她听池倾的语气,便知道她并没有怪罪自己,于是话锋一转,倒是更慎重地说,“谢公子明日卯时……便要启程了。”
池倾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半晌沉默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
她躺在花房的贵妃榻上,月色透过琉璃顶洒落,将她的脸映出雾蒙蒙的微光,像是色泽莹润的贝母。
阮鸢瞧着她放下手,那道线条好看的柳眉微蹙着,给整张脸平添几分忧愁。看得久了,她才忽然意识到,池倾身上的气质,比起谢衡玉没来花别塔那会儿,已经变了不少。
曾经的池倾是何等恣意潇洒的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及时行乐,却也能随时抽身,那一股子鲜活的生气,几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然而时至今日,阮鸢却觉得池倾比曾经温柔了好多。虽说不出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但至少,池倾心上挂念着的东西,总比从前要多出了许多来。
“圣主,您不去送送他吗?”阮鸢忍不住,最后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我瞧着谢公子……一直在等您去医林呢。”
池倾没有说话,心中却如天人交战,脑海里一会儿是谢衡玉崩溃泛红的双眼,一会儿是藏瑾挣扎着心灰意冷的叫喊。
她这一生没有真心对待过谁,可偏偏万事都要争个上风,不论在道德还是情感层面,最好谁也不亏欠,方能安安心心坦坦荡荡地活。可是如今,谢衡玉和藏瑾这二人,却偏偏将她这份维持不易的坦荡击得粉碎。
她不忍心再去看他因她而破碎挣扎的样子——事实上,虽然她冠冕堂皇地说,不再见只是为了谢衡玉好,可实际却也是因为,她不愿去面对自己将一颗曾经真诚炽热的心磋磨至此的事实。
因此,阮鸢哪怕在池倾身边等了再长的时间,却都无法等到她任何一个肯定的回答。
阮鸢无声叹了口气,俯下身想将池倾扶去就寝,可她只是摆了摆手,望着琉璃顶外影影绰绰的月亮,对阮鸢道:“你去休息吧,我还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阮鸢应了一声,替池倾盖了层薄毯才转身离去。合门的瞬间,她侧头瞧见池倾脸上疲倦而怔忪的神色,实在没忍住,小声道:“圣主,关于您曾经的那些遗憾,我其实不太清楚,可是……若只为眼前之事,我希望您之后不要再后悔了。”
不远处,池倾躺在那里,甚至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听见她的话。
阮鸢垂下眼,将门合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她不明白。
池倾想,谁都不会明白自己对谢衡玉这样愧疚、懊恼却又在意的态度究竟从何而起。
是她从最开始,便将谢衡玉当做了藏瑾的替身……或者,更过分地说,她是在清楚意识到谢衡玉并非藏瑾的同时,依旧任由自己将两人混淆。
她将谢衡玉当做了藏瑾活在这世上的另一种可能,因此给予了他更多的耐心和宽和。
她知道,自己从不曾这样对待过其他与藏瑾相似的男子——在她和曾经的那些替身相处时,她总会有意无意地,将他们引导成更贴近藏瑾的模样。可是,和谢衡玉相处的时候,她却宁愿从他身上看到一些不同于藏瑾的地方。
她甚至还会刻意地,令谢衡玉变得更加光明、开朗、和煦,正如她也曾希冀着三连城的春光,好好眷顾她和藏瑾一样。
因此,谢衡玉对她来说,即便只是作为替身,也是不同的。哪怕是花言巧语,她也确实半真半假地付出过几分真心。
后来,谢衡玉如池倾所愿地,被她所吸引,可所有的事情从他动心的那一刻开始失控。在她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与日俱增的刹那,又是她亲手将他推开。在她确定藏瑾仍然在世之时,又是她亲自放弃了他。
因此,即便是姐妹亲友,她又怎么有脸同烁炎,同阮鸢坦诚,自己是这样一个始乱终弃,又活生生将一个真心人,逼到悬崖峭壁上的人呢?
医尊曾对她说,玩弄人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哪怕心里再不舒服,池倾仍然坚信自己一刀两断的抉择,已是此刻的良策。
她从躺椅上坐起身,望着琉璃顶外深黑的天幕,静|坐良久,开始往修仙界送信。
红蝶
一只只飞出窗外,最终会落到唐呈和沈岑的手中——她心中惴惴不安,眼皮不时抽动,不妙的预感随着时间的流失点滴累积。
若这种不祥的预感是源自谢衡玉的归程,至少在那条路上,她希望他得到好友的接应。
池倾知道唐呈和沈岑总不会不顾谢衡玉。
他们甚至比她要可靠。
送完两只灵蝶,池倾才又一次倚回贵妃榻,今晚如此漫长,窗外的夜色仿佛再不会散去。
可这毕竟是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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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100-110(第9/16页)
一个晚上。池倾想,等到天亮,所有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之后她与谢衡玉桥归桥,路归路,所有亏欠与情谊都将一笔勾销。
这对他们都好。
她望着窗外的月色,在等着一个天亮。
医林,谢衡玉望着窗外的月色,祈祷明月不要西沉,祈祷黎明永不来临。
尽管在黑夜中的等待是如此难熬,绝望和希望像是蚂蚁啃食着他每一寸皮肤,可至少……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如果有希望,他便可以带着期待睡去,那会是一夜的好梦,而不必每时每刻都留神去控制那双试图抓瞎自己双眼的手。
可是时间过得好快,他一夜未眠,眼睁睁看着戈壁州皎洁的月无情划过天幕,头也不回地朝浓重的云层后面坠落,再然后,就是太阳的初升。
谢衡玉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体温太低了,整个人像是被晚风熄灭的火把,彻骨的绝望与他的血液溶合,快速地淌入他的四肢百骸。
清光剑意令他对天地间的光源有着敏锐的认知,这种洞察几乎根植于他的潜意识,因此,即便谢衡玉掩耳盗铃般地闭上眼,仍然清晰感受到朝阳正以不可阻挡的速度缓缓升起。
日夜交替,并不受人心的控制。
卯时来临之前的那个时刻,他想起与池倾过往的很多,那些被翻看到烂熟于心的回忆,再次想起,依旧像是在他心头反复切割的刀子。
他想起她陷落时失神的眼睛,想起她在激|情过后饱含爱意的目光,想起她第一次看见他背后伤疤时愤怒而颤抖的声线……那一切都太过真实,因此不管他回忆几次,都依然会对自己被欺骗的事实感到难以接受的痛苦。
可是,可是……他也记得她是如何与他在临春破冰的青镜湖边拥吻,也记得她在那声势浩大的开湖声中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更记得在七苦幻境,她是如何与藏瑾窝在蝇蚊肆虐的毒林,坚定而温和地亲口描绘他们的未来。
“我听人说过……天湖开湖的景象……”
卯时来临前的这个时刻,谢衡玉攥着手,低着头,轻声缓缓重复着那段令他痛心疾首的话。
“春天在花堆里睡觉,夏天在草原上骑马,秋季长草连天,冬天还能看冰封的天湖和寒鸦……”
少女多年以前稚嫩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与男人清润低沉的音色交织,谢衡玉的声音逐渐轻下去,良久,他在黑暗中缓缓扯出一个凄恻的笑。
这就是他所有美好记忆的起源——来自于她和另一个与他相似的男人的过去。
神识扩散至很远,忽然间,他听到冥冥中一声悠长的钟声。
卯时已至,她原来真的不会来了。
谢衡玉垂首,月白色的衣袍隐在黑暗中,右手搁在膝头,腕骨和指骨都消瘦,已经不像是剑修的手。
眨眼间,他看到自己右手食指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轻轻地在虚空中划了一下。
这是他看见的最后一幕画面。
鲜血落入掌心,大量的血,从指缝中淌下来。
谢衡玉怔怔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光明彻底从他的世界中散去,五感因此混乱,听力敏锐到失控的地步,外界庞杂的声音纷纷扰扰挤入他的耳中,片刻后,他的耳朵也涌出鲜血。
不过,这是他曾经预想过的后果。
任何决定都要承担应有的后果,他料到自己会有如此冲动的一刹,因此早就替这个瞬间做好了准备。
他回过神,有条不紊地从桌面最近的地方摸到止血的伤药、绷带和纱布。
痛感后知后觉地疾扑而至,谢衡玉全身渗出冷汗,勉强计算着时间——失去视觉后,包括第六感在内的所有五感都开始出现代偿,它们与他急促的心跳一同失控,需要他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在这无序的剧痛中,收拾好眼前的残局。
幸好,留给谢衡玉的时间还有很多,而眼下的这个局面,他也在无数个深夜反复排演过。
洒落在桌面和地上的血迹很快被清洁干净,衣上的污垢也无非是一个清洁术便能解决……唯有眼部的伤口着实有些难以应对,但还好,他早就偷偷藏了不少医尊开给他的伤药。
剧痛过后,鲜血也在麻木中止住。
一切尘埃落定,谢衡玉深吸了一口气,摸索到纱布旁的一条准备多时的绸带,用力攥在手中,许久后脸上浮现出一个微妙的,释然的笑来。
他抬手用绸带挡住空落落的眼眶,起身将矮凳收到桌下,什么都没有带走,径直推开了房门。
日出时刻,戈壁州鸟雀尖细的啼鸣,晨风吹动树叶的声响,医林不散的药香在开门的一瞬,清晰可辨地朝谢衡玉涌来。
他抬起头,感到柔软的绸带被风拂过脸颊的微痒,某个瞬间,仿佛自己并没有缺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大步往外走,又从走动逐渐变成了小跑——他一向是个过于沉重的人,这种轻松的感觉很少在他身上出现。
上一次……上一次还是池倾告诉他,他可以摆脱修仙界的束缚,自由自在地留在妖族的那个冬日。
谢衡玉往医林外跑,他知道医尊给他提前备好了飞马,那匹马曾将他带离修仙界,如今又要将他带离戈壁州。
受到伤害,便不能停留,只好远离,他曾经觉得自己这样十分懦弱。但如今,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目盲对剑修而言是重残,枉论是以光为剑的他?可是没关系,他如今可以接受自己的残缺,可以接受自己的重伤,甚至可以接受自己四处回避的懦弱。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只要从今以后,他只是他,再也不是谁的替身。
跑动时,有风拂过他的脸颊,风里有医馆飘来的药香,有树木和朝露的气息,还有……
谢衡玉的动作忽然之间停住了。
他闻到一阵熟悉的花香,随着风来的方向,一路飘到他的鼻端。
他不可能记错那个味道。
曾经无数个,无数个夜晚,他曾用力将那种花香揉进自己的骨血。
后来无数个,无数个夜晚,他也曾努力地试图将这种气息彻底遗忘。
是池倾身上的味道。
第107章 第107章“眼睛给你,还要什么?”……
她本以为谢衡玉已经离开了。
池倾站在医林外,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通身雪白的飞马,她隐约记得这是医尊常用的爱驹,如今备在此地……应当是有要接送的人。
她屏住呼吸,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两拍,她用妖力小心翼翼地向车厢上探去,直至察觉到里面并没有熟悉的气息,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池倾抬手摸了摸白马的鬃毛,接着往医林深处而去。
此刻晨光熹微,距离卯时正刻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池倾一夜未眠,终于挨到破晓时分,又怕在来此之时与离开的谢衡玉撞上照面,于是,便又在花别塔拖延了一会儿时间。
医林安静得有些过分,自谢衡玉搬回来之后,她虽从不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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