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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侍奉。”
阴冷的声音落下,眼看十名青壮就要被刺穿,下一刻,尖锐的铃声响起。
“叮叮当当!”
青壮们身上的皮肤迅速脱落了,一个个身穿大红襟衫,神色冰冷的师娘,从青壮人皮中钻了出来。
“妖孽!”一名师娘厉喝一声,“喜大人早已发现尔等阴谋,今日便要为民除害,还不束手就擒!”
“砰!”
庙门同时被一脚踢开,一根根火把照亮了黑夜,兵马使披甲执锐,身后军士将神庙团团包围,兵马使一面挥刀向那庙祝身上砍去,一面冷冷说道:“我防秋兵侍奉四娘娘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看不懂娘娘的意思?”
原来,摔落的山羊青砖是在警告危险,烟灰形成的图案是在提示危险来源,这邪祟控制了四娘娘,却没读懂祂给信徒发的暗示。
兵马使以挑选青壮为借口拖延的半日,专门去寻了能人异士,恰好娱教师娘们奉喜乐神之命来此地搜寻邪祟,师娘把那“井”字图案烧给喜乐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四娘娘庙里出了妖孽,十川九闭曰井,井中藏煞,这凶煞便是大名鼎鼎的太岁!
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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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哄兵马使送青壮给它享用,兵马使却也与师娘们将计就计,设下天罗地网。
“老庙祝”向后仰头,躲开了兵马使的刀锋,火光摇曳,映照在它赘瘤凸起的脸上,刻下了重重阴影。
它明明是被包围的猎物,眼底却不见慌张之色,倒是流露出一丝无奈之意。
“原要放你们一条生路。”黑色肉块从神像内部、从老庙祝身体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自己找死,却怪不得我了。”
它语气里有些遗憾,只因本想将此地妥善经营,这下却只能做成一锤子买卖。
师娘们嫉恶如仇,一听这话立刻摇铃甩纸,念动咒语,要把这妖孽斩杀。
然而,以往削铁如泥的纸带,在太岁面前,却仿佛真成了普普通通的白纸,才一碰到肉块,就被黏液打湿,软趴趴地落在了地上。
兵马使上前助阵,枭首无数的兵刃却仿佛遇到了天敌,蓦然黯淡无光,再一挥,便已折断落地。
她心中一凛,又听耳边响起士兵的惨叫声,扭头看去,只见包围神庙的士兵们,已然陷入了暴涨的黑色肉块中,宛如落进了沼泽,越是挣扎,越往里深陷。
普通人根本不是太岁的对手。
兵马使扭头看向师娘,想起师娘的叮嘱,当她们法力不济时,只能抽取些凡人的精血。
兵马使便说道:“诸位还有什么后手,速速用出来吧,不必顾虑我等。”
一名师娘瞥她一眼,才要说话,却又一愣。
下一刻,一道旋风卷起兵马使,将她抛到了神庙外。
“砰砰砰!”
一瞬间,神庙所有门窗都紧紧关上了,缠住士兵们的黑色肉块像深秋枯萎的落叶,迅速凋零,失去了生气。
兵马使与一众士兵晕头转向地爬起身,听到神庙中传出整齐的诵念声,看到了炫目的光辉从门缝、窗户缝射出,感觉到一股无比浩大的气息。
每个人心跳得快要脱出胸膛,身体变得无比沉重,却又油然而生一股欣喜之意。
一道声音在他们心底说:
神来了。
神庙里,原本扩散蔓延开的黑色太岁肉已然龟缩回四娘娘神像与老庙祝体内。
一副贴金刷银、琉璃镶嵌、凤纹飞舞的华丽面具,戴在一名师娘脸上,漠然望向那后脑勺上镶嵌着一张嘴的“老庙祝”。
“老庙祝”嘴角扬起,语气悠然地说道:“喜乐,你真觉得,你能拦住我?”
镂空面具,亦即喜乐神本尊,开口说道:“太岁,你真觉得,你能改变自己的命数?”
“老庙祝”的笑意凝固在嘴角,那黏液流淌的芽孢在凝滞一瞬后,以怒发冲冠之姿伸向了喜乐神与其信徒。
戴着镂空面具的师娘尚且还能抵挡,没被芽孢穿个透心凉,其余的师娘们却是当场被捅穿了心窝。
然而即便如此,她们却还维持着微弱的呼吸,身上连着的纸带散发着莹莹微光,竟是喜乐神在反向给信徒们输送灵气。
见此情景,太岁更是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就连这些凡人,尚且有人护佑,而我!”
太岁勃然道:“而我,却是命中注定的一丸药!活该被这天地吞噬的药!”
太岁的怒吼冲破了门窗的限制,话语内容却是凡人不可知晓的禁忌,兵马使与一众士兵被这道声音震得瞬间耳鸣,一时间只能听到嗡嗡鸣响。
那些无法理解的破碎音节,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大脑上,令所有人头痛欲裂,呕出一口黑血,当场昏死过去。
喜乐神的目光依然寒凉如水,却也不免想起太岁的过往。
第一只太岁,是药王山所有药师以肉.身炼制的丹药。
为了平衡老君下凡引起的灾劫,这只太岁被喂给了天地。
老君用自己的身体,炼制了第二只太岁。
被吞噬的痛苦残留在了太岁记忆里,第二只太岁从出药王鼎的那一刻开始,就诞生了逃脱命运的想法。
“我只是不想被吃,我有什么错?”太岁周身芽孢张开,黑色肉块爬满了四娘娘庙,宛如炼狱中爬出的混世魔王,“若不是那老东西算错天机,又怎么会需要炼制第二只太岁?”
“你错了。”
喜乐神无悲无喜,望着太岁说:
“老君下凡,本就是为了炼制第二只太岁。第一只太岁固然已倾尽药王山之力,却又怎么能扛得住末世浩劫?唯有神灵之血肉,神灵之魂魄,才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原来,老君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将以身殉道。
喜乐神那镂空面具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祂那双飞扬的凤眼低垂,望着面目狰狞的“老庙祝”,却仿佛在透过这团漆黑粘稠的恶心肉块,在看另一个人。
这种眼神令太岁如鲠在喉,它尖啸了一声,径直冲到了喜乐神附身的师娘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道:“老东西沽名钓誉,祂要祂的正神尊荣,祂要庇护祂的千万子民,真正牺牲的却是我!你还在怀念祂?凭什么?你们都凭什么?”
太岁咬牙吼出三个字:“我不服!”
声音嘶哑,字字泣血。
周遭蓦然一静,黑色肉块等待着神灵的答复。
“我不是在怀念祂,”喜乐神伸出了手,在它扭曲、颤抖的视线中,抚摸起它凹凸不平的脸颊,不带感情地陈述道,“你,就是祂。”
从药王鼎出来的老君成了新的太岁,便忘了下凡的初心。
下凡的老君殉道之心是真的,炼出的太岁畏惧自己的命运也是真的。
人甚至无法理解从前的自己。
神也如此。
窗外透进些微白光,一股比喜乐神还要浩大千倍万倍的气息,在神庙外出现了。
剑气蠕虫从地底浮现,看向了太岁所在的方向。
喜乐神将掐着自己的太岁抱进冰冷的怀中,低声道:“继续挣扎下去,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收手吧,我会帮你躲开祂的目光。我保证,至少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你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了。”
这是掌管愿望的神灵,给出的承诺。
第152章 【从今以后,就做个普通人吧。】
太岁暂时安静下来。
喜乐神抚摸着它的后背, 看着衣衫下露出的丑陋黑色肉块,脑中浮现出的却是那道身着褴褛黄衣的苍老身影。
那是金玄观第一代观主,一个玩世不恭、毫无责任心的孽障。
她建道观就是为了好玩儿, 修行之路已经走到头了,飞升无望, 不如开山立宗,收些徒儿,招揽香客。
老道士散尽家财,上下打点,花了两三年功夫, 把金玄观妆点成天下第一观, 接着就丢下刚收没几年的徒儿、奔着她名声来的香客,偷偷跑路了。
道观建成了,可不就玩够了么。
徒儿们本事还没学到家,金玄观积攒的口碑一落千丈,观里的香火一天比一天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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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好徒儿一商量,轮流出门抓观主。
附近百姓也热情,一发现观主的蛛丝马迹就给他们打报告。
一连几年,老道士都在出走-被抓回家-出走之间循环。
到最后, 老道士想了个办法,她留下了一门纸鹤传音的法术,教徒儿们叠一种名叫千纸鹤的折纸, 只要叠的时候默念咒语, 老道士便能通过千纸鹤听到折纸人心中所愿。
从这以后, 徒儿们便只需要在遇到难题时, 叠千纸鹤召唤观主,再也不用费劲吧啦地把她找回来了。
这个办法传了一代又一代, 到了第三代弟子,有人疑惑起来,老观主现在多大了?怎么还能听到他们的愿望、施展神通帮忙?
老观主外出太久,第三代弟子已经彻底找不到她人了,金玄观香火又旺,前来祈福许愿的香客络绎不绝,后代弟子又没有一个参得透老观主留下的经书,实在离不开这个法子。
因此,虽然无比疑惑,千纸鹤的办法依然一代接着一代传了下去。
直到传到第七代,一个才入门的小道士下山抓一群偷人灯油的鼠妖,被鼠妖围攻后不敌,用这办法请祖师上身,却感应到了一股极其陌生的冰凉气息。
那是在经年累月的许愿-酬愿仪式中,悄然诞生的新的神灵。
原来,老观主云游四海,逍遥快活,早就忘了自己传下的千纸鹤。
新生的神灵则代替老观主兢兢业业地履行了数十年职责,在香火的回馈下,自身力量不断壮大,渐渐地,不再满足于藏身别人的名下。
祂要这人间流传祂的名,祂要建立自己的道场,信徒歌颂祂的慈恩,官府奉祂为正统。
祂称自己为喜乐神。
喜乐神诞生于人们的愿力,附身在小道士的心上,意欲占据她的身体,成为行走人间的神灵,进一步谋取正神之位。
谁知,就在祂附上小道士身体时,那早该死了的老观主,就在那一天突发奇想,回了自己创建的道观。
游戏人间这么多年,老观主非但没死,还离飞升更近了一步。
虽然只差一步,虽然不明白差在了哪,但在人间,她足以称得上一位陆地神仙了。
喜乐神虽已成神,只要愿力还在,就不会死,祂活生生被老观主从小道士心里掏了出来,封印在了一副面具里。
非但如此,喜乐神为自己留的九十九条后路,全被老观主找到,九十九条命愣是一条都没剩。
这些后路都藏在金玄观的小道士们心里,老观主的“掏心”之举惊呆了所有人,朝廷以为此地来了个魔头,缉妖司主亲自带人来围剿。
所幸,在缉妖司发起进攻的下一刻,倒在地上的小道士们挨个清醒过来,百口莫辩的老观主这才重获清白。
缉妖司众人恍然大悟,老观主只是在驱除邪祟,并不是发狂杀人。
喜乐神趁着双方误会时,遁入了自己的神国。
换作其他人,八成要除恶务尽。
老观主却是个混不吝的,大发神威完,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甚至还拦住了想要追杀喜乐神的缉妖司主,劝他说,喜乐神这么多年满足了不少人的愿望,功过相抵,倒也不必赶尽杀绝。
因为她的态度,缉妖司也不得不对喜乐神的正邪慎重处置,商量完商量去,最后只给了一个暧昧的态度,既不列入正教,也不列入邪.教,行事作风过得去的教徒发度牒,过不去的就消灭。
喜乐神自己都不知道,老观主为什么会放自己一马。
直到太岁出现。
……或许,这便是祂活到现在的意义了。
太岁为了改命,主动招惹那一位,妄图惊醒祂,却不知,祂若当真醒来,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在岁剑重铸前,太岁绝不能有闪失。而在祂的注视下,还能护住它的,只有喜乐神了。
喜乐神低头望着怀中的太岁,看到它悄悄伸出芽孢,绕到了自己身后。
求活之心又怎么会被三言两语打动?太岁刚才的安静,只不过是声东击西。
一根又一根芽孢从后脑勺伸过来,黏附在喜乐神面具边缘,太岁漆黑的“面孔”再次扭曲,狰狞中带着无穷恨意:“你这么大义凛然,你怎么不去做那一丸药?”
所有芽孢一起发力,贴金刷银、琉璃镶嵌的面具被拉扯得咯吱作响,喜乐神的面庞却依然漠然冰凉。
祂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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