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脏?”蒋昭南从兜里掏出个刚从箱子里找出来的医用创口贴,“啪”的一下盖在祁砚知消过毒的伤口上。
“我没办法回答。”祁砚知垂眼盯着自己瘦削的手腕,轻轻施力,将微微有些发麻的右手从蒋昭南怀里抽离出来。
蒋昭南不说话,祁砚知抬起右手撩开衣袖确定血渍没沾到衣服上,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对不起。”
祁砚知放下手腕拨回袖子轻声说。
“我该回什么,没关系?”蒋昭南蹲得有点久,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小腿又酸又胀,但他还是试着朝前走两步去拿搁在沙发上的手机。
祁砚知比他更先一步,指尖摸到手机一把就攥起举到了蒋昭南眼前。
“手机。”祁砚知说,“不过好像对方已经挂断了。”
蒋昭南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已经变成全黑,看样子饶朔那边已经挂断好一会儿了,当然这样也挺好,至少说明他那头的情况还真没紧急到快炸办公室的程度。
只是……
蒋昭南忽然想到刚才他和祁砚知几乎都没收声,不知道电话那头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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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听到,又或者说,听到了多少。
于是蒋昭南接过手机按亮了屏幕,果不其然,头顶的显示框弹出了好几条来自饶朔的微信消息。
【饶(有事打电话)】:蒋总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饶(有事打电话)】:男人还是女人?情人还是恋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本以为会看到一堆工作对话的蒋昭南:“……”
果然,八卦是全人类共同的爱好。
蒋昭南对此忍不住回头望了祁砚知一眼,只见这人跟突然转性似的乖乖坐在沙发上,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受伤的手腕上,漂亮的唇角朝下弯着,似乎是在嫌弃手上突然多了个不怎么好看的创口贴。
不知道为什么,蒋昭南忽然就很想把这个画面拍下来。
怎么想就怎么做,蒋昭南不动声色地打开相机,装作给人回微信的模样举起手机侧了侧身子,角度不太好找,蒋昭南就假装若无其事地挪了好几个地方。
终于,一张把祁砚知整个身体都容纳进去的照片出现在了蒋昭南的手机相册。
饱满圆润的头颅,晃荡不停的十字架耳钉,垂在脑后纤长柔顺的淡蓝色发丝,以及发丝围绕住的精致白皙的侧颜。
墨笔描不出来,油彩调不出来,只有相机或许可以在这转瞬即逝的光影里,将这帧画面,
捕捉下来。
角度合适,灯光合适,人也很合适。
蒋昭南盯着手机这张照片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祁砚知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看过来,这才匆匆熄灭屏幕把手机塞进兜里。
“你那边的工作都处理好了么?”祁砚知问。
“差不多吧,”蒋昭南说,“不算很紧急,待会儿开车赶回去就行。”
“嗯。”祁砚知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哑着嗓子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你怎么又跟我道歉?”
蒋昭南缓缓朝祁砚知走近了两步,然后弯下腰将手伸了过去,祁砚知以为他要摸自己的脑袋,于是身子稍微朝前挪了挪,假装不经意地把头靠过去,试图让蒋昭南摸得更轻松。
然而蒋昭南此刻的目标却并不是祁砚知的脑袋。
“?”祁砚知莫名有点愣地盯了盯已经伸到自己脖子下边的指尖,玉白的吊坠被几根手指松松地揽在手心,又被带着两三分暖意的指腹缓慢而细致地揉捻了几下。
“幸好没碎。”蒋昭南松开吊坠,欣慰地说。
“这才第一天,怎么会碎?”
祁砚知觉得有些好笑地抬眼看向蒋昭南,蒋昭南刚把左手插回兜里,视线还落在祁砚知胸口轻轻晃荡的吊坠上,像看什么宝贝似的生怕它缺了一个角。
“不会吧,”祁砚知见此多了几分打趣样,轻笑道,“蒋总怎么把条吊坠看得这么重要,一个玉坠子而已,要是蒋总喜欢的话,我可以找……”
“不一样。”蒋昭南收回了停在观音手中净莲的目光,转眸移向祁砚知的面庞,平静说,“玉好找,绳子不好找。”
“绳子?”祁砚知整个身子忽地一顿。
“庙里求的。”蒋昭南言简意赅。
“你……你亲自去的?”祁砚知不自觉缓缓摩挲脖子那一圈的红绳,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轻视了蒋昭南的真心,明明是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物,可自己却……丝毫没有多问一句。
会很难过吧,祁砚知心想,可这,
明明本不该的。
“本来是想去求个无事牌之类的东西,谁知道那天莫名其妙多了条红绳子。”
蒋昭南站在祁砚知身前,低头看了看他那好几个耳洞上的钉子,轻轻叹了口气,用刚刚摸过吊坠的指尖弹了弹祁砚知坠在耳后的发丝,
“大概是有点佛缘吧,这条红绳子正好和这块儿玉很配,串在一起应该比较吉利。”
“虽说我其实不信这些,但也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亦或者,不要好运,
保佑你这辈子平平安安就好。
“原来……原来是这样。”
祁砚知当下这刻是真觉得说话很费力,因为当未知的隐秘揭露一角,慢慢袒露出藏于海下的万丈冰川时,那种陡然一惊的震荡会堵滞大脑组织语言的能力。
“不过也没什么,”蒋昭南慢慢蹲下来,高度恰好与祁砚知相平,“碎了大不了就再买一条,反正玉没了绳子还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本来我以为这玩意儿邪乎到见了血就得碎,结果看来也没那么神乎其神。”
祁砚知闻言这才轻轻抬头望了蒋昭南一下,轻声问,“真的么?”
“真的。”蒋昭南的唇角勾起了一道很浅的弧线,眼睛很认真地弯了弯,自然道,“对我来说它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心理慰籍,但于你而言,”
“祁砚知,我希望它能时刻提醒你,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哪怕是为了这条红绳子,玉坠子,或者我刚刚说过的,真的可能存在的,”
“一点点佛缘。”
“……好。”
祁砚知的指尖从后颈的绳子一路摩挲而过,直到挂在胸口的玉坠躺进手心,才浅浅勾起唇角认真说,
“我尽量控制好自己,下次不会再……”
“别随便承诺下一次。”
蒋昭南笑着伸手帮祁砚知把挂在毛衣外层的吊坠塞进他的衣领,然后顺手理了理脖颈边堆起褶皱的领口,盯着唯一露在外面的半截红绳打趣说,
“还是这样藏起来比较好,不会遭人惦记。”
“嗯?”
失去了衣物的阻隔,玉石天然具有的一点润泽与光滑微微刺激着祁砚知的皮肤,尤其客厅里的空气还泛着若有若无的几丝凉意,塞进胸口的吊坠也就适应了这抹冷凉,稍稍渡给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祁砚知。
“这都什么年代了,但凡谁有点贼心都不敢当街明抢,更何况这东西还戴在我脖子上,被抢或是偷走的概率基本为零。”
短暂的两三秒过后,来自祁砚知的体温慢慢占领了高地,用热气将冷白的吊坠重新覆盖。
“我什么时候说是要把这条吊坠藏起来了?”
蒋昭南轻慢地挑了挑眉,眼神意有所指地扫了扫祁砚知的脸庞,尾音带着翘地说,
“你不是说过吗,一条玉坠子而已。”
“怎么跟你比啊,祁砚知。”
冷风途经的某个瞬间,眼睫轻颤的刹那,祁砚知听见耳边忽地传来一声,
“明明你才是最应该被我藏起来的,”
“宝贝。”
第73章 留饭 不过,好像还不赖。
蒋昭南离开后好几天祁砚知都感觉像仍活在梦里, 只有手腕那道切实存在并慢慢长出新肉的伤疤不断提醒他,蒋昭南送过的玉是真的、去庙里求过的红绳子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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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
他说过的那些话也是真的。
一直到了正式搬家这天, 蒋昭南让饶朔帮忙找的搬家公司已经把公寓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搬了过来,剩下一小部分有的没的生活用品基本也就是个当垃圾扔掉的结局, 于是蒋昭南当即决定等过几天有空的时候再回趟公寓处理这些东西。
至于饶朔,蒋昭南回公司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快被游嘉木烦死了, 于是微信消息里那几个还并排躺着的八卦问题就彻底忘到九霄云外了。
虽说蒋昭南才刚回国两个来月就要搬家这事儿的确奇怪,但他饶朔是人秘书又不是保姆, 蒋昭南为什么要搬, 又到底要搬去哪儿,闲下来问他又不回答,反正都是个二十六七的成年人了,只要饿不死冻不着, 搬到月球火星都随意。
所以饶朔完全没有把蒋昭南突然要搬家这事儿放在心上,蒋昭南也乐得自在, 一股脑儿投入近段时间累积没处理的工作中,为的就是争取在搬家这天空出时间跟祁砚知一起出门逛趟超市。
然而“倒霉的人生不需要任何理由”,哪怕是搬家这天蒋昭南都实在脱不开身, 因为之前定下的计划颇有成效,星和那边已经慢慢盯上了霍易泽这块儿“肥肉”,私下派出了手上好几个一线艺人的“王牌经纪人”进行接洽, 大有种势必把霍易泽拿下的劲头。
说幸运也幸运, 说不幸也不幸, 虽然加班这事儿板上钉钉,但至少蒋昭南跟董姐这边都还满意现在的局面,尤其据说老陈那朋友可能还“不小心”挖到了猛料, 如果未来哪天霍易泽出事,朱导想拖谊莱下水的话,蒋昭南也不介意再送他一程。
当然,这一程得用脚踹。
“今天什么时候下班?需不需要我来接你。”
最近谊莱的天气越来越冷了,祁砚知忍不住打开了一楼的中央空调,现在整个人就陷进客厅中央的沙发里,一边写词一边时不时扭头望望来往的搬家师傅。
“接我?”
蒋昭南的目光从电脑上的文件一点点落到最下方的时间。
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已经只有四十多分钟了,但他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待会儿还得跟合作公司的几个高层开个视频会议,蒋昭南之前没跟他们单独接触过,所以对这些老油条的开会风格没什么了解,也就对到底什么时候下班真没个估计。
想到这儿,蒋昭南不禁长叹了口气,深深仰倒在背后的椅子上,阖上双眼说,“可能会有点晚,不用来接我了。”
这样啊—
祁砚知握紧手机,低头停了笔,纸上离手腕最近的那排歌词已经被他深深浅浅,涂成了几道黑圈。
“那需要给你留饭么?”
祁砚知垂着眼睫,低声说,“我今天煲汤,应该很好喝。”
蒋昭南蓦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办公室天花板的吊灯上。
这叫什么?又或者说,
这在一般情况下的正常家庭里叫什么?
留……留饭么?
似乎,这在他快二十七年的人生里还从未有过。
不过,好像还不赖。
“留。”蒋昭南不自觉翘起了唇角,然后微微低头看了一遍手表。
“好,那就把汤留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热一次。”
祁砚知缓缓移开写满歌词的废稿,脱了鞋踩在柔软的沙发垫子上。
“嗯,我尽量早点回来。”电话这头的蒋昭南只将唇角的弧度稍稍加深了些,没发出一丝声音,但满面神色充满了笑意。
挂断了电话后的祁砚知心情很好,他侧头看了看旁边楼梯跑上跑下的搬家师傅。
说实话,祁砚知是真的很不喜欢家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像是划好区域的领地被人突然侵占,要么自己死要么对方滚,反正最终只能留下一方待在这里。
但今天不一样,如果说前段时间的装修他还会觉得吵,可此刻这么多人搬来搬去的画面他却只觉得有些热闹,这种热闹并不就代表他喜欢人多的场面。
相反,祁砚知还是很厌恶,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戴着口罩,只有刚刚跟蒋昭南打电话的时候才短暂地取下来过。
可是吧,话又说回来了,属于蒋昭南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地被搬进这个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地方,这对于祁砚知而言真的是一种既隐秘又欣喜的刺激。甚至就像默认似的,地盘自动一分为二,他一半,蒋昭南一半,未来的日日夜夜就似乎有了更多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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