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脆弱的木门,看到里面后,大胡子的脸色这才和缓。
言霁提着裤子,一脸惊慌地大声喊道:“你干嘛,偷看人蹲坑,你有毛病吗?!”
大胡子将手纸甩在言霁身上,很是嫌弃:“纸都没用,就提裤子了?”
“要不是你闯进来,我至于?”
论怼人,言霁从没输过谁,皇帝的气势拿捏地死死的,只不过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少有点滑稽,大胡子懒得再跟他贫,让他快点弄好后出来。
回去后,言霁又被关在了屋子里。
夜晚降临,正是所有人最松懈的时候,这群亡命徒聚在一起大吃大喝,整个客栈都被他们包了下来,甚至还点了几个廉价的美女跳舞唱曲。
想必这趟佣金的费用必然不菲。
突然一道尖叫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更为混乱嘈杂的怒骂响起,言霁端坐在桌前摆弄一盆绿萝,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仿佛浑然不知。
直到房门被人猛地撞开,大胡子指着他的鼻子怒声骂道:“天杀的,是不是你在食物里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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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那人摇摇晃晃地朝言霁走去,在手指即将抓到言霁的手时,重重倒在了地上,口鼻出源源不断地有血冒出来。
言霁冷漠地看着脚下的躯体,回答他之前的问句:“很抱歉,这种封喉的毒药,没有解药。”
他站起身,出了房门,从楼梯下去,一路越过惊恐的掌柜小二,以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贼子,最后朝嘶声尖叫的女妓们道:“二楼左手第四间房,里面有付给你们的酬金,随便拿多少,拿到钱就闭上你们的嘴。”
风月场的女子素来比寻常人胆大,听到有钱,忍着恐惧争前恐后跑向二楼,最后,言霁看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掌柜,那掌柜抖得声音都发颤,想说什么半天也说不出声。
言霁觉得好笑,眉眼灿烈地笑了声,悠然道:“放心,不过是吓吓他们,我下的毒并不致命,顶多瘫个一年半载的吧?”
如果服的毒多,确实有可能毙命,全看他们运气了。
掳拐天子,犯下大罪,就该遭到惩治。
原本言霁想过要不就借此被押到官府去,再摊明自己的身份,但后来又想起,这种偏远地方的官差并没见过他,他身上也没证明自己的信物,如何让人相信自己就是皇帝呢。
说不定直接当成疯子斩首了。
言霁让掌柜给他找了一些药物以及一匹马,草草将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下,脖颈上的刀伤因为没有得到即使救治,此时皮肉外绽,看起来十分严重。
言霁只绑了条绷带将伤口重新缠好,便骑上马直奔城门。他前脚刚走,掌柜看着满地的“尸体”,吓得依然不清,不敢全信言霁的话,后脚就直奔官府报了案,在这种小城,出这样的事也算是一件大案,县衙吓得立刻关闭城门,不过那时,言霁已经成功离开。
出到山关,言霁放了一只信号弹,联系上在边塞暗伏的影三,从影三口中得知京中的局势——如今康乐以一封先帝册立四皇子的遗诏联合几位肱骨大臣,强势把持朝堂,昭告摄政王为谋权势,竟私改遗诏扶持十一皇子上位。
宗室亦被说服,他们之前就对先帝册立十一皇子颇有疑虑,从古至今,和亲公主诞下的皇子并没继承权,更何况这位皇子实在没有出彩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一截朽木。
以至于印着玉玺印泥的先帝遗诏一出,朝野中倒戈的人不在少数,但依然有更多的大臣,在静观其变。
如今的京城,已然刮起一场飓风,暗角里躲藏着数不尽的恶兽迫切地将人撕碎吞噬,这场飓风中心,站在权利鼎峰的那几个人,总有一个将被风刃撕碎,才能平息这场令风云变色的巨变。
这个人可能是康乐,也可能是顾弄潮。
第32章
云纱霓裳的婢女低眉敛目, 端着托盘绕过亭台楼榭,穿过九曲长廊,停在一间半敞开的门扇前, 抬手敲了敲。
听到里面的人喊进, 婢女才推开门迈步进去。
一个云鬓薄衫的女人坐于镜台前,涂着蔻丹的手指捻起一张红纸, 含在嘴里抿了下,复又松开,看着镜中依然难掩苍白的面容, 轻叹了声,道:“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婢女将托盘往前递出, 女人揭开盖在上面的红布, 瞧着花色鲜艳的礼服,眼底展露出的野心不合那张柔情似蜜的脸。
这是她让京中最巧手的绣娘加急赶制出来的, 康乐摸过滑腻柔软的面料,脸上却没大功告成前的欢欣,婢女看出郡主似有心事, 询问道:“可是有哪不满意?”
康乐道:“越是临近, 我越是有些不安, 摄政王那边可有动静?”
婢女勾起一个笑:“郡主尽可放心,摄政王如今已是虎落平阳,构不成威胁。”
康乐闻言冷冷看了她一眼, 婢女不知道自己怎么着惹恼了主子, 瑟瑟发抖地捧着托盘跪在地上。
“下去吧。”康乐看她糟心得很,虎落平阳的后一句正是“被犬欺”, 这丫头可真不会说话。
婢女放下礼服躬身告退, 这时启王错身迈进屋, 哼着小曲心情颇为愉悦,一看桌上放着的礼服,就伸手展开来看,赞叹道:“阿姐穿上肯定好看!”
“这么大个人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康乐点着自己弟弟的额头往后一推,越看他心里越烦闷。
启王嘟囔着:“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明天遗诏一公布,我们作为最后一支直系的皇室,皇位定会落到我们手里,阿姐你还在担心什么?”
“你真当夺位是儿戏不成,我只是觉得哪里有点说不上来。”康乐拧着眉,自己也无法说明白心里的感觉,然而启王完全没放心上,正满怀期待地等着明天的到来。
届时,他就是九五之尊,傅袅不肯,他也有手段得到,天下美女,他只要想要,全都手到擒来。
言霁那小傻子坐上这个位置,完全是暴殄天物!
启王踌躇满志道:“阿姐,你就是多想了,前段时间顾弄潮派兵来围府搜查的时候,你就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还让我立刻去转移小皇帝,那架势把我也吓坏了,最后顾弄潮还不是什么也没搜到,别说小皇帝了,就是那间暗室都没靠近。”
提起这事,康乐依然心有余悸,当时局势很不利,若是被搜到言霁在他们这里,他们就算有遗诏也难逃降罪,她都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但后来怪就怪在,顾弄潮只在门口站了会儿,就又撤兵离开。
之后局势朝着他们一面倒,再到如今,即将功成名就。
康乐再度取出暗匣里那封明黄的诏书,仔仔细细查看,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能背下来,也反复对比过字迹,确实跟先帝当年写给父亲的那封一模一样,玉玺印泥亦是不可能有假。
究竟是哪出了问题,事到如今,好像她确实不用再担心了-
“王爷,子时了。”
梅无香像是在提醒,又像只是报了个时间。
“嗯。”那声音依然无波无澜,似玉石击冰,缥缈地好似下一刻就会散开。
顾弄潮一袭雪色白衣坐在靠椅上,乌墨般的长发垂落至腰际,他微微仰着头,赏天际的那盘月,眼底落满清辉,照得那张脸圣洁清朗。
不似人前心狠手辣的那位王爷。
一瞬间,梅无香恍然回到了镇国王府还没出事的时候,他家公子便是这样,常常在深夜独坐至天亮。
子时,是一天中最后一个时辰,亦是一天中的第一个时辰,春秋更迭,亦在于此。子时一过,第二天彻底到来,前一天没来得及做的决定,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顾弄潮依然静坐着,没有任何表示。
只在无声的风动中问了句:“他怎么样了?”
梅无香自然知道王爷口中这个“他”指的是谁,回道:“陛下一些尚好,只是脖子上受了一道伤,一直也未好。”
未了见顾弄潮素来无波无浪的面上皱起眉,补充道:“我们的人一直守在暗处,王爷尽可放心。”
顾弄潮没再出声。
深黑悠远的夜空漫长得仿佛没有边际,不知过了多久,第一缕晨曦自地平线破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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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昼夜更替时,像是神使拿着水在一点点将黑暗冲淡、冲散。
最终,天亮了-
京城里所有贵族都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他们紧闭朱红大门,严令家中所有人不得外出,只有龟缩在熟悉的地方,才能给他们安全感。
而与权利巅峰遥不可及的普通人,则照常往来,对即将发生什么毫无所觉。
一行仗势颇大的车驾从启王府一直行到皇城,康乐手捧遗诏走下马车,她一身盛装,神色平静,依然胜券在握的模样,从宣武门直到朝圣殿。
皇亲宗室、文臣武臣、三朝元老,全都等着那封遗诏面世。
康乐谦卑地将遗诏交给奉天官,奉天官展开看了眼,原本冷然的表情下一刻便僵在脸上,启王俯身在一侧,按捺不住地得意。
奉天官念起遗诏:“庚戌,上崩,遗诏谕文武群臣曰:‘朕以凉德,获嗣祖宗大位,兢兢夕惕惧,弗克负荷,盖今二十有七年矣,而德泽未洽于天下,心恒愧之,比者遘疾,日臻弥留。’”
众人跪伏在地,屏气凝神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直到——
“盖愆成昊端伏,后贤四皇子穆至。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勉修令德,勿遇毁伤在于庶政,悉有成规,惟谨奉行,罔敢废失,更赖中外多士,左右忠贤,各尽乃诚,以辅台德。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
长长一段讣告念下来,最后一字落下,如石落音定,木已成舟。
如今四皇子已死,唯一有着继承权的就只剩启王。先帝曾亲口承认,若自己无子嗣可登大业,便由其弟启亲王一脉传承。
那些一早就被康乐拉拢的宗室朝臣,纷纷倒戈,以此为缘由拥立启王,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亲王站出来主持大局:“如今也唯有启王可堪大任,陛下篡改遗诏现已畏罪逃逸,既然如此,启王便代穆王领旨吧。”
顾弄潮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作。
奉天官长长一叹,手捧遗诏朝启王跪下,启王傲然起身,伸手去接,正在此时——
“慢着。”带着笑意的话语传来:“朕怎么就不记得,父皇写过这样一封诏书呢?”
一言石破天惊,朝圣殿丈高的大门下悠闲肆意地走进来一人,逆着光依然看得起那身穿着的明黄衣袍,其上以金线暗织游龙飞鱼,在光下耀耀闪烁,如要破衣而出。
康乐猝然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咬着唇才将即将脱口的疑问咽下。而启王的指尖都已碰到那封遗诏了,在看到言霁出现的那瞬间,奉天官瞬间将遗诏收了回去。
局势巨变。
言霁态度轻慢地扫了眼跪地的诸臣,其中不乏一脸震撼的表情,在言霁的目光扫过的那一瞬间,心虚地将头低下。
“朕记得,每一封即位遗诏都需要三省大臣及宗亲在场,亲眼看着皇帝盖棺论定,印上玉玺,敢问,那些大臣宗室曾在场,写下这份遗诏?”
启王顿时紧张了起来,眼睛直往康乐看,而康乐,很快恢复了淡定,甚至是轻轻一笑。
“自然是有的。”
其实并没有,但她说有,现在就有了。
康乐拿到这封遗诏也是从安插在穆王府的暗探口中得知似乎有这么一个事,她紧随后派人搜遍穆王府,最后命人去刨了穆王的坟,才从中找到这份遗诏。
其实想来,也可以理解,穆王为了不伤害自己的弟弟,选择封存这份能让言霁身败名裂的诏书,做了那叛国贼打算殊死一搏,只为将顾弄潮铲除,但顾弄潮应该是知道有这封遗书的存在,让穆王最后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幽禁至死。
康乐绝对想不到,她从始至终的想法都是错的。
而她得到这封遗诏本就不体面,没法大张旗鼓去调查当时在场的究竟有哪些大臣宗亲,若是之后那些人不站出来作证
她就只能伪造证据。
这一切,早在康乐的预料之中,超出预料的就只有言霁再次活着出现在她眼前。沉下心绪后,康乐道:“烦请当时在场的大人们出面,为康乐证明。”
话音落下,迟迟没人起身,正在启王快要绝望,以为是自家阿姐急胡涂时,一个、两个五个人起了身。
都是三省中的重臣,宗亲里颇有话语权的皇亲。
之前那位主持大局的老亲王,亦在此列。
如果,所有有利的证据都指向康乐,言霁的突然出现,就仿佛在精彩段落跳出来取悦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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