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声,对面大约有五六个人。
江月凝躲在他的身后,手不知不觉扯住了他的衣角,她想找找有没有树枝防身,发现脚步只有枯草和落叶。
直到那伙人越来越近,江月凝突然听见了朔奚的声音,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
是侯府的侍卫,带头的人正是朔奚。
同时谢铉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世子在这里!”
朔奚发现了躲在树干后面的谢铉和江月凝,忙带着人往这边来。
他看见完好无损的夫妇二人,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从断崖上摔了下来,身上的伤看着竟是不重,尤其是夫人,人看着比主子精神多了。
不容他想这么多,他忙上前道:“世子伤得可重?”
谢铉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眼下他小腹上的旧伤裂开了,左腿也摔伤了,如果不是不想交代在这里,他也没必要强撑,见到了朔奚他们,他精神一松,身体往后一倒。
江月凝迅速反应过来抬手扶住了他,只是她被他压得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他的身体,同时担心道:“世子?”
谢铉半死不活地声音幽幽传到她的耳中:“还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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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奚看出了自家主子伤得确实有些重,他忙让身后的护卫抬了准备好的春凳上前。
很快谢铉就被抬上了春凳。
而江月凝则被护卫不紧紧地护着,就怕她也跟谢铉一样突然倒下。
但是江月凝比他们中的坚强了许多,一直走到备好的马车前,都没有要倒下的迹象。
朔奚和几个护卫的心里不禁对她感到佩服。
这样看起来,夫人似乎比主子还要强上许多。
谢铉若是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所想,大约会气得吐血。
等朔奚带着人回到广阳侯府的时候,丹阳郡主已经等在了那里,她看见几个人将谢铉从马车上抬了下来,忙问道:“死了没?”
谢铉听到她的询问,感觉自己身上的伤更疼了,他没好气道:“我若是死了,将来谁给阿娘养老送终?”
行,还能呛她,说明还死不了,七上八下的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她上前看了一眼躺在春凳上的谢铉,一手扭住他的左腿,手上的力度一个没注意,疼得谢铉差点龇牙咧嘴,她看见他的表情才问道:“你这腿受伤了?”
“嘶!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下手能不能轻一点!”谢铉疼得只能用气音说道。
丹阳郡主气笑了:“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
这时候的江月凝才反应过来,心想怪不得他自己逞强走在前面的时候,脚步一深一浅的,原来是瘸了啊。
丹阳郡主收回自己的手,道:“御医已经在里头等着了,把世子抬进去。”
吩咐完她立刻转头去看自家儿媳,这一次她看向江月凝的眼中却有了几分的心虚愧疚,如果不是她想给他们二人多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他们也不会遇上那些匪徒,终究是她造成的。
护卫匆匆回府找她求救的时候,只说是在中途遇到了匪徒,世子和世子夫人受伤了,需要多带些人手去将人护送回来,她并未多想,只觉得是自己害得儿子儿媳遇险,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下马车的时候她看见儿媳似乎没怎么受伤,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开始想着要怎么补偿儿媳。
“母亲。”江月凝这时候还不忘规矩。
丹阳郡主满眼的担忧:“你可有受什么伤,快些进去,让御医好好给你瞧瞧。”
说着亲自牵起了她的手,带着人往里走。
江月凝被她触碰到了伤口,眉头一拧,可到底没有说什么,乖巧地任由她牵着。
等回到泽兰院的时候,丹阳郡主便松了她的手,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让她进去好好给御医瞧瞧,之后就离开了。
江月凝目送着丹阳郡主远去的背影,等人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才走了进去。
冬枝和夏星立刻迎了上来,俩人的眼眶都是红的:“夫人,你没事吧,我们本来想跟着护卫一道去断崖下面寻您,可是他们不让,硬是先让人送了我们回来,幸好夫人有菩萨保佑没有出事,否则奴婢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江月凝安慰她们道:“我没事,你们有没有受伤?”
见她们两个摇头,她便放心了。
虽是无妄之灾,可她们跟在她身边好几年了,要是因此出事了,她大约是会迁怒谢铉的吧?
“夫人快些进去吧,眼下御医正在给世子治伤,等会让御医也给您瞧瞧。”
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江月凝进了泽兰院。
她进去的时候,御医正好给谢铉的左腿处理完了伤口,又吩咐了青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这才拎着药箱要走到江月凝的身前行礼,想要给她也瞧一瞧。
“大人不必多礼,我身上并无大碍,只是些擦伤,大人不如给我一些药膏抹一下便可。”
陈御医受了丹阳郡主吩咐,自然是不能不给江月凝看的,他道:“世子夫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无碍,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难免会受到内伤,还是让我先替你把把脉,也好放心。”
江月凝没办法,只好带着人进碧纱橱,然而还未抬脚,就听见谢铉道:“过来。”
众人不知道他对谁说的,一时面面相觑。
只有江月凝听明白了他的话,心里猜到他大约是不想让泽兰院外的人知道他们夫妻其实是分开睡的。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月凝只得往他那边去。
江月凝安静地坐在床榻对面的圆桌前,让陈御医给她细细把脉。
正如她想的一样,她身上却是除了擦伤之外,并没有更严重的伤,所以只给了她一瓶治疗擦伤的外敷膏药。
本来以为她擦伤不严重,可是冬枝和夏星伺候她沐浴的时候,伤口不小心沾了水,还是差点被那火辣的刺痛给疼哭了。
等她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坐在绣凳上等着夏星给她上药的时候,却见谢铉走了过来。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的左腿,心想陈御医还真是妙手回春,他这么快就能正常走路了。
夏星和冬枝在谢铉进来的时候已经识趣地出去了,眼下碧纱橱中只有他们二人。
谢铉看出她心中所想,轻嗤一声:“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更重的伤他都受过。
江月凝看了一眼刚打开盖子的药膏,又转头看向他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谢铉走到她的身边,见她穿着寝衣,寝衣下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而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陈御医给的药膏:“这膏药有什么用?”
接着把一个精致的,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圆盒放在桌面上:“用这个。”
江月凝自从上次吃了他给的止痛的药丸之后,觉得他那里的药应该都是上好,于是这次也没有推脱,直接打开盖子,看着盒子里里面半透明的膏体道:“谢谢。”
她的两只手都受伤了,自己不好给自己上药,于是她转头就要唤夏星进来。
“啧,真麻烦。”
谢铉直在她对面坐了下去,又道:“把手伸过来。”
江月凝听话得伸了一只手过去,随着这个动作,袖口往上移了一些,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手腕上面带着一只有小指宽,上面刻了蝶戏牡丹的金手镯,这镯子戴在她手腕上更衬得她肌肤赛雪。
谢铉把她的手掌翻了过来,看见她掌心的那些擦伤却愣了一瞬。
许是从小被养在深闺被人伺候着长大,她的掌心嫩得就像是一块刚出炉的豆腐,只是现在这块豆腐多了许多的瑕疵,上面的擦伤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他很快回神,直接上手替她上药。
许是一开始他的力度没掌握好,冰凉的膏药才碰到伤口的时候,身前的少女小声地抽了口气,可到底没有说什么,而是紧紧抿着浅粉的双唇,默默地忍着。
只是谢铉还是听见了她的抽气声,他停了一下,再碰到伤口的时候,她明显瑟缩了一下,他觑了她一眼,道:“你是豆腐做的吗?这么娇气。”
嘴上虽然仍是不饶人,可手上的动作却比原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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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了许多。
江月凝见他垂眸认真地给她上药,上完之后还下意识给她吹了吹。
她突然觉得谢铉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劲。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丹阳郡主以谢铉受伤为由,勒令他需要在家中好好修养,直到养好伤为止才能出门。
这对江月凝来说算不得上是一件好事,平日白天里只有她一个人的院中,突然间多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本来就是这院子的主人,可她仍旧感觉到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当着下人的面,她不得不做出体贴夫君的样子来,免得院中的人传到公爹和婆母的耳中他们私下里其实没什么交集,届时又不知道婆母会怎么想她,猜到她其实并不乐意当世子夫人。
于是她每天都会假装兢兢业业地去看一眼谢铉的身体状况,尤其是陈御医来给他把脉的时候,她直接就坐在了谢铉的旁边,努力扮演着一位合格的妻子。
这几天她一个人演独角戏演得还挺开心。
但是等陈御医一离开,她立刻就跟椅子上有钉子一般,找了借口忙起身回了自己的碧纱橱。
看起来是一刻都不愿意与谢铉多待。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谢铉抽什么风,喝药的时候突然要她喂。
“喂我喝药。”谢铉靠着美人榻,右脚屈起,如果不是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了一些,完全看不出是有伤在身的人。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青竹还在这屋里,江月凝只好又回了身,走到放了药碗的桌子边:“世子可是现在要喝?”
他捕捉到了她眼中快速闪过的不情愿,唇角勾起,凤眸扫了她一眼:“原来你这些天看似关心我,都是在演的吗?”
其实他早就看出了端倪,只要有旁人在的时候,她总是会在他身边表现得温柔体贴,等没人的时候,就会找各种借口远离他。
只是今天他突然来了兴致,想看看她被当面拆穿会是什么反应。
青竹立刻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世子对夫人说的话,一溜烟脚底抹油出去了。
江月凝看着青竹麻溜离开的背影愣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换上浅笑,对着谢铉道:“世子误会了,这药苦,妾身方才只是想去给你拿压苦味的蜜饯。”
谢铉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哦,是吗?”
为了圆这个谎言,江月凝回了一趟碧纱橱,从旁边的矮柜上拿了几颗糖渍梅子,然后放在一个玛瑙碟子上,再端到了谢铉的面前。
这糖渍梅子是她吩咐冬枝去外头买的,本来是买了给她素日看书时吃的,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谢铉看着玛瑙盘上面躺着的几颗拇指大的梅子,又看了看江月凝,这才道:“那还真是要谢谢夫人。”
这夫人二字的尾音上扬,听在江月凝的耳中似乎被蚂蚁爬过。
她暗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温声道:“世子客气,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说着把玛瑙盘放在了一旁,自己端起那碗已经凉得差不多的药,坐在了美人榻旁的杌子上。
瓷白的汤匙在浓黑的药汁里搅了一下,看不到上面的热气,她放心地舀了一勺送到谢铉的嘴边,轻声道:“世子,请喝吧。”
谢铉并未张口,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江月凝道:“你确定不烫了?”
闻言江月凝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晚她用谢铉用过的汤匙尝试温度的事情。
耳朵悄悄地红了,她面上装出镇定,道:“方才青竹已经说了,温度正好。”
谢铉看她仍旧没有把汤匙收回去,看了一眼上面盛着的药汁,眼中出现一点嫌弃,最后还是张口喝了。
喝到中途的时候,谢铉目光放在了她的手上,发现她掌心上还未愈合的伤看着有些刺眼,他忍了忍,到底还是说道:“算了,我自己来吧。”
江月凝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眼看着碗里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药汁,她只想赶紧让他把药喝完,于是拒绝道:“没剩多少了,还是让妾身喂世子喝完。”
然而她低估了谢铉,对方似乎真的不想她继续喂下去,直接上手要把汤匙从她的手中抢过去,结果一下小心,上面的药汁洒到了他的衣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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