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并不太饿，加上心里装着话，吃了个半饱便放下了筷子。
许颂安以为她不舒服：“肚子痛？”
“没有。”陆语汐连忙摇头，“中午跟玥玥吃挺多的，晚上就少吃两口。”
“吃不下就别勉强了，一会儿要是饿了就再吃夜宵。”
“好。”
刘姨把第二天需要提前准备的食材处理完毕之后便早早离开了，家里只剩下了陆语汐和许颂安两个人。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空气里微妙的安静，像是存在着一个缓慢膨胀变大的气球，等着有人率先用一根针扎破它。
许颂安倒了两杯水，往其中一杯里添了些热的，端着杯子转过身，见陆语汐正抱膝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玩手机。
不过她似乎没有在认真玩手机，因为许颂安一转身她就注意到了，抬头看过来，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许颂安坐过来。
许颂安的体型比陆语汐大一圈，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稍显局促，陆语汐于是稍微把茶几推远了一些，不至于让他的腿无处安放。
“那个——”
“你先说还——”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又几乎同时停下，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空气里那些微妙的不自在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许颂安轻轻点了两下茶几：“那我们猜拳？”
“多大人了还猜拳。”陆语汐皱了皱眉，“我先说。”
“好，你说。”
许颂安点了点头，做出一副准备好了认认真真洗耳恭听的样子，但如果这时候陆语汐有心思仔细观察，会发觉他的呼吸其实并不平稳。
他在紧张。
可陆语汐此刻无暇他顾，心怦怦直跳，正一门心思地默默整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陆语汐抬起头，直视进许颂安的眼睛。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很放松地搭在陆语汐身后的沙发上，像是把她圈在了自己怀里，微微侧着身子看她。
陆语汐轻吐了一口气，随即开了口。
“许颂安。”
她郑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陆语汐的咬字清晰，音色也清丽漂亮，又因为她话里的意思，带上了些温柔的甜。
可她的每个字都像大石头砸在许颂安心上，砸乱了他原本准备好想要说的话，砸得他心跳失序加速，竟然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在沙发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许颂安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目光一瞬不错盯着陆语汐，开口时声音竟然有些微微的哑。
“哪种喜欢？”
陆语汐愣了愣，飞快眨了几下眼睛，还不等她开口，下午在他车上的情景复现，许颂安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侧坐着，手臂牢牢地锁着她的腰，一声不吭地把脑袋埋进陆语汐脖颈处。
“你别——”陆语汐被他蹭得痒，忍不住想笑，推了推他却又躲不开。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陆语汐搭在他肩上的手一顿。
“……什么？”
许颂安终于抬起头，眼神自她的嘴唇缓缓上移，最后看进她的眼睛。
“其实我有一点感觉到了，但我又怕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的错觉。”许颂安的下巴靠在陆语汐肩头，如释重负地笑了，“原来不是。”
还好不是。
陆语汐仿佛被他毫不掩饰的直白眼神烫到，对视间脸颊浮起一层绯色，忍不住移开视线，垂眼看了看自己坐在他怀里严丝合缝的亲密姿势。
“我们非要……这么聊吗？”
“对，非要。”许颂安点了点头，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陆语汐无奈，沉默注视了他几秒，才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所以，你之前就喜欢我了？”
许颂安很
坦然地承认：“对。”
陆语汐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许颂安看着陆语汐近在咫尺的眼睛：“因为我害怕。”
“怕我跟你摊了牌，你会接受不了，怕你从此对我退避三舍，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颂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忽然提起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收拾衣柜的时候收拾出来一条绿色的裙子？”
陆语汐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隐约有些印象，点了点头：“好像记得，好像是我大学的时候买的，那条裙子怎么了？”
“你当时想扔掉，我说留着。”许颂安吻了吻陆语汐肩膀露出来的肌肤，手缓缓按揉着她的后腰，“是因为我很喜欢那条裙子。”
蜻蜓点水般的吻一个接一个落下，逐渐往上落到耳后，一阵阵酥麻的痒被勾起，陆语汐的反应慢了半拍：“那条裙子，嗯，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穿那条裙子？”
“你大一那年，我生日，你第一次拉着我去放烟花那次。”
陆语汐被许颂安亲得气息不稳，大脑工作迟缓，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也才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现在提起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一下子坐直了，算了算时间更为震惊：“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这么意外？”
陆语汐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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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这个时间点起码会在自己问许颂安要不要结婚之后，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那如果，”她缓缓开口，“我没跟你说要结婚，而是听我爷爷的安排随便找了个人联姻，那你会怎么办？”
这一次许颂安沉默了很长时间，手指捻起陆语汐的一缕碎发，才沉沉开口：“如果你要联姻，第一个选择应该是我才对——但要是你遇到了比我更合适的人，或者你有了喜欢的人，那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但我没有遇到。”
“是啊。”许颂安笑了起来，亲昵地在陆语汐的肩头轻蹭了蹭，低声感叹，“还好你没有。”
陆语汐情绪翻涌，一颗心像泡在不断冒着气泡的汽水里似的酸胀，水汽上涌凝结在眼眶，却又因为他这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想哭又想笑，干脆抱着许颂安的脖子，趴在了他身上假扮鸵鸟。
在她的印象里，许颂安一直都对她好得没话说，而有些东西拥有得久了便会习以为常，陆语汐便是如此。
一直到现在陆语汐才终于得知他的绵长心意，浸在漫长时光里一点一点变得厚重无比，相比之下她的喜欢似乎实在是有些……太轻了。
“怎么了？掉小珍珠了？”
许颂安的语调和语气甚至措辞都跟哄小孩儿似的，听得陆语汐尴尬无比，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埋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你烦死了。”
“别闹。”许颂安带着笑意的声音沉了几分，“别招我。”
陆语汐不说话了，吸了吸鼻子，片刻之后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抬起了头：“对了，所以你今天晚上本来想跟我说什么？”
第46章 46陪我。
两人对视片刻,许颂安先笑了起来。
“我出差之前，你说有好事要跟我说。”许颂安缓缓开口说道，“我想来想去也猜不出来你想说什么，就想……干脆赌一把。”
“赌什么？”
许颂安轻轻地捋开了陆语汐颊侧的碎发,凝视着她的眼神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缱绻笑意：“赌我的自作多情,有可能是真的。”
两人相隔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陆语汐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小小的自己。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双眼睛里装的一直都只有她呢。
不对,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你这样显得我很——”
很迟钝。
很不领情。
陆语汐在心里默默地补完了后半句话。
“很什么？”许颂安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抬手抚平了她微微皱起的眉头。
陆语汐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忽然想起什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不对，那你也还没说呢,你快把你想说的跟我说一遍。”
许颂安笑了：“现在？”
“嗯,快说。”
许颂安笑意更深,牵起陆语汐的手拉到唇边，轻吻了吻她的手指。
“之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小时候我觉得应该对你好，因为我知道你大哥不经常在你身边，我就想着,我比你大，所以应该充当起做哥哥的义务。
“一直做着做着，也就习惯了。”
许颂安捏了一下陆语汐的手指,拉着她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胸口，隔着一层睡衣布料让她感受手心下的心跳。
“一直到那天，就是你拉我去放烟花的那天。”许颂安笑了一声，“我不记得你买的到底是什么了，我只记得那天的烟花特别漂亮，我只记得我看着你的时候，这里跳得快得让我——”
他停顿在这里，陆语汐的心像是被悬起，悠悠停在半空，不自觉地屏息。
许颂安抬起手，指腹轻轻扫过她的脸颊。
“要哭了？”
陆语汐的一颗心“哐当”砸在了地上，随即腾起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原本酝酿起的情绪烟消云散，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否认：“谁要哭了！你不要造谣！”
“好，你没有，那是我看错了。”许颂安笑了，从善如流地投降，转开眼清了清嗓子，片刻之后才看了回来，“那我重说。”
陆语汐看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许颂安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让我觉得我之所以一直对你好不是因为习惯，是因为我爱上你了。”
“后来我发现，我不是不求回报，小汐。”许颂安凑近了些，目光在陆语汐的眼睛和嘴唇间逡巡，原本温柔的眼神里添了几分专注的侵略性，“我想要的……太多了。”
哪怕知道了许颂安大概要说什么，陆语汐的心脏此刻仍然不受控制的狂跳，仿佛那晚他的心跳失序沿着时光终于得以跟她共振。
陆语汐不由自主地想要流泪。
“哭什么？”这回是真哭了，许颂安抬手用拇指抹去她脸颊上滚落的一颗泪，又抬眼看她水润润的眼眶，“刚才不是没有要哭吗？”
“都怪你！”
“好，都怪我。”
“……你好烦。”
“嗯，我好烦。”
陆语汐说什么许颂安都答应，她吸了吸鼻子转过头去，又看到了他带回来的那一大捧花。
“我想送你花也是因为，如果我赌对了，就问你愿不愿意跟我重新谈一次恋爱。”
许颂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急不缓。
“那你问我。”
“陆语汐小姐。”许颂安于是清了清嗓子，“请问你愿不愿意，跟我重新再谈一次恋爱？”
陆语汐捧着许颂安的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然后用轻轻落在他唇角的一个吻作为了回答。
吻自然而然地深入，安静的客厅里隐约能听见叫人脸红的缱绻水声——呼吸交缠间，许颂安牢牢掌握着主动权，丢掉了小心翼翼地试探，占有欲十足的吻让陆语汐逐渐有些招架不住，抓乱了他的睡衣领子，他温热的手掌却始终规规矩矩地贴着陆语汐的后腰，没有进一步动作。
一吻结束，陆语汐伏在许颂安身上平复呼吸，一下一下捏起又放下他的睡衣玩。
片刻后她直起身体试着动了动，环在腰间的手臂却岿然不动，甚至收紧了些，摆明不放她走的样子。
陆语汐无奈地笑了起来：“我要去卫生间。”
许颂安这才松了手，目光却粘在她身上似的，一路目送她走过拐角。
终于跟许颂安摊了牌，陆语汐只觉得浑身轻松，在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水亮亮的，嘴唇红润
润的，一眼看过去我见犹怜。
……谈恋爱。
她和许颂安现在开始谈恋爱了。
陆语汐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勾起了唇角，笑意从眼角眉梢泄露——之前想想都觉得奇怪的事，实际上接受起来居然无比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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