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眼里带着笑，顾楠最会被别人带着善意的笑给蛊惑，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差点又想可怜兮兮地求林畅放过自己，不过她这次学聪明了，知道有些人是碰不得的。
一句话也不能跟这种人说。
林畅没有生气，理理她的衣服，“……都湿透了呢。”
顾楠僵着身体，紧张的气氛突然被一阵咕噜噜声打破，声音的源头来自顾楠的肚子。
林畅好看又浓密的眉毛微微皱起。
顾楠生怕林畅扇她一巴掌，或者做出更过分的事，尴尬地捂着肚子，脸轻而易举染上红，对于这种很难为情的事情，即便是在林畅这种人面前，她也没办法不在意。
“哈哈哈～”林畅笑出声，“你真饿了，为什么不说，干嘛这么逞强？我再欺负人，也不会苛刻到这种地步的。”
在林畅的嘲笑声中，顾楠本能低下头，周边总是贬低她的人，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够好，内心还是希望在某些时刻得到别人认同。顾楠知道自己在意别人的看法，甚至面前这个一度欺负她，让她不好过的林畅。
怕别人异样的眼神，怕自己的存在给别人造成困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顾楠也记不太清楚，好像从很早的时候就是这样。受到欺负不敢反抗，告诉老师，老师会叫自己好好反思自己身上的问题；告诉奶奶，奶奶要她学会忍耐；告诉大黄，大黄会像个人一样坐在身旁听她讲学校里的事，在她说完后摇着尾巴舔她的脸。
她也想告诉爸爸妈妈，可是那时候的爸爸妈妈一年到头可能也不会回来一次。
真想立马跑掉不再忍受那些目光，可是不能再激怒林畅，看似强大的黎樾在面对林畅也会紧张得浑身僵硬，被林畅一推就摔到地上去。
林畅是比黎樾更强大的存在，如果当初没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黎樾，今天被当众倒蛋花汤的人就是黎樾了吧。
想到此，顾楠的心疼起来，像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对于自己这种被别人轻视得习惯的人来说是无所谓的，但是黎樾受到这种对待，她会很难过吗？
心底居然有种还好受到欺负的不是黎樾这种奇怪想法，情绪平复下来，顾楠像只蜗牛那样蜷缩起自己的身体，连鞋子都透出点局促不安。
可惜，林畅并不给她这样缩起来的机会。
林畅盯了她一会，脸上的笑收起来，似乎猜到她的想法，又用那种很嫌弃的话说：“你在想什么？该不会在想刚刚那个女生？你是受虐狂？还是以为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看？那个女生大概也会觉得现在的你很恶心吧？你以为你帮助她，她会感激你？”
林畅抓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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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脖子，“知道吗，当初那件事是有人向我告密，要不然我怎么会注意到你。毕竟欺负一个很快就屈服的人很容易变腻。你这个长得像小兔子的家伙真是又笨又蠢，运气也是遭透了！不过呢…”
在自己的动作和语言中，林畅又感受到了顾楠身上的僵硬，她像小时候想要傅潇的布娃娃那样变得对某种东西很渴望，现在这种更好玩的东西就在她手里。
“不过幸好你遇见的是我，要是她的话，估计你会像那个布娃娃一样被歇斯底里的怒气撕成两半。她看着好说话，其实人比我还坏。”
林畅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不过你们应该一点都不认识，她…也没机会再欺负你。”
小兔子紧张又防备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林畅的目光幽幽落到顾楠身上某处。
她才不像傅潇那样对什么东西都有十足的破坏欲，明明那时候拼命地要从她手上抢过布娃娃，但是厌烦了，就毫不犹豫地毁掉，跟傅潇比起来，她简直善良太多。鉴于小兔子的表现，她去打一份餐，临走前叫小兔子乖乖在这等她。回来后，动作很轻地将餐盘放到顾楠面前，她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几乎要缩成一团的顾楠，脾气破天荒很好。
小兔子还是会听她的话，还坐在这，没有跑掉。
“吃吧，要是因为没按时吃饭，晕倒了怎么办？下午还有很多课要上的。”
顾楠全身抖了一下。
二楼专门供给高三三班的学生食堂确实和一楼的不太一样。林畅给她打了一份荤菜一份素菜，一点都不像一楼食堂，星期一到星期五都是万年不变的菜色。
热腾腾的香气飘到顾楠的鼻尖，油亮碧绿的嫩豌豆，焦黄还在滋滋冒油响的锅包肉。顾楠不自觉吞咽口水，肚子又咕噜噜响起来。她赶忙捂住自己的肚子。
浇在身上的蛋花汤凉透了，二楼的冷气很足，顾楠身上变得冰冷，摸不准林畅莫名其妙的态度，很怕下一刻林畅将整个餐盘扣在她的脑袋上。
她越缩越紧，也不说话，目光好像被控制住，瞟到玻璃窗外，寻找着那个在学生时代唯一称得上熟悉的身影。
“哒啦。”
拉开板凳的声音，林畅跨坐到板凳上，双手撑着靠背，挡住顾楠的视线。
顾楠眼前满满当当都是这个让她害怕的身影，视线又躲闪起来。林畅捕捉到她的目光，“不喜欢吃？”
顾楠有点不确定，“…没、没有…”睁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去够餐盘。
林畅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了一个新的主意，抢过顾楠手里的勺子，很少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顾楠习惯性闭起眼睛。
“啊～”舀就一勺饭递到顾楠唇边，顾楠睁开眼睛，一脸震惊的表情让她心情愉悦。
林畅自顾自地说，“这么害怕的话……那…我喂你？”很认真地注视着顾楠的唇。
唇瓣被勺子压住，林畅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轻松得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没人发现她的手其实有点抖。
顾楠的脸却白得像纸。
“啪！”
出于本能，她打掉林畅的手。
“不…不用了……”勺子滚到地上咕噜噜转了好几个圈，最后神奇落回顾楠脚边。
顾楠连呼吸都停滞了，似乎没办法相信她还能干出这种事。周围刚刚还响起的小声议论声都没了，偌大的食堂像上晚自习那样安静。
哐啷，身体比脑袋更快做出反应，站起来想好好道个歉，“对……”结巴得连话都说不清，腿一软，跪到地上去，她小心抬头注意着林畅。林畅还维持着刚在的动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左边脸颊微微鼓起来了些，很快，又恢复成一副很懒散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只是收回笑的脸给人不小的威慑，眼帘垂着，直勾勾盯着她。
“看来小兔子很喜欢给我下跪。”
顾楠眼角突突跳个不停，朝前爬了两步，捡到勺子，紧紧握在手心里，眼泪从眼底冒出来。林畅的脸她看不太清了，这样反而减弱了她心中的恐惧，垂下头来，眼角的泪一并滴到地上。
“…对不起…”顾楠颤颤微微的，终于说了出来，连声音都不敢放大。余光瞥向玻璃墙，是她跪着的姿态，眼镜框被泪水打湿，她彻底看不见林畅脸上的表情。上边没动静，不知道为什么林畅一言不发，只是感觉到面前有人，是林畅身上属于秋日的味道。顾楠默默等了一会，好像她犯了什么无可挽回的错。
林畅还是没什么动静，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下来，跪得太久，让她有种林畅在惩罚她的错觉，可是林畅哪有那么好说话。
膝盖处传来疼痛，顾楠有点跪不住了，身体歪歪斜斜，靠着忍耐力才勉强支撑住身体，眼镜框变得模糊不清，顾楠很小心地将眼镜取下来擦，自己的手腕却被突然握住。那种桎梏感并不陌生，却还是让她吓了一条，手腕被很用力地扯动，那勺子又重新滚到地上，铛铛铛，滚到桌子的另一角。
“啧。”林畅低声，“你今天非要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另一只手不小心搭到林畅腿上，顾楠哆哆嗦嗦收回手，被林畅握住的手腕又传来一阵疼痛，身体往前倾，似乎要扒到林畅跟前去。
能大致看清林畅的脸部轮廓。林畅好像在笑，眼皮垂着，翻来覆去看她的手，“一点都不长记性……真想不到那时我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顾楠感觉到手背被轻轻抚摸着。
“皮都蹭掉了，怪不得那天你哭得那么伤心。”
手背被蹭掉皮的地方突然被大力碾着，疼得她的身体又重新紧绷起来。
“……”又开始挣扎，这次林畅直接却松开她。支撑身体不倒下的大部分力量来自林畅的大力，林畅的松手让她毫无防备地扑到地上，尽最大的力气站起来，慢腾腾的动作好像蠕动的毛毛虫。
林畅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顾楠旁边踢了椅子一脚，椅子在地面发出“歘”的声响。
“嘁！…你还挺……”
林畅踱了两步，顾楠接不上话，搞得林畅唱独角戏。没一会，顾楠的手臂被林畅紧紧掐住，她借着那力道站起来，几乎扑到林畅的身上，结巴着解释：“林畅…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林畅没吭声，拖着顾楠往前走两步，顾楠踉跄跟着。林畅咚的一声将她扔到椅子上。眼镜被甩飞出去，顾楠脑子有一瞬间的嗡鸣，原来林畅的力气也这么大！
这下让顾楠慌了神，她挣扎着起来，林畅又重新掐住她的手，似乎凑得很近，顾楠能感觉到林畅的呼吸打到手背上。
身体僵得不像话，让她想起了那天的一幕。
“你很能耐是不是？”
“……”
顾楠不知道说什么，无疑更惹火林畅，林畅心里堵着气，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只能阴阳怪气，“不过你这种人真的很可怜，应该没有人关注到你吧，又穷又丑的笨蛋！……有时候也要好好关注一下自己的手，看看，你的手已经变肿了，不好好涂药的话，会变得很难看！”
“林畅…”顾楠使劲地收收手，“我、我想找眼镜。”
两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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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频，林畅莫名其妙更生气：“……应该没人像我这样对待过你吧，你受宠若惊了吗？慌慌张张跪下给我道歉……不过就是一顿饭，你以为我很在乎？你…”
“…林畅…我没有…”顾楠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畅甩开她的手：“管你有没有！既然你不喜欢吃，那倒掉好了。”
语气的突然缓和让顾楠有种林畅其实接受她道歉的想法，她根本猜不到事情的走向怎么到了这个地步，林畅的反应也出乎意料。
四周又响起嘈杂声。
“怎么回事啊，难不成她也是林畅的朋友？”
“不可能吧，谁会和乱糟糟的穷人做朋友。”
“是那种啦，做女朋友…没看见刚刚林畅还想喂她吃饭？”
“你眼花了吧！林畅怎么可能喜欢那种灰头土脸的女生？麻雀就是麻雀，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凤凰的。以为演偶像剧啊……”
“玩玩而已呗，毕竟穷学生也很有新鲜感。”
“不是，她跟林畅是不是有仇啊……”
声音越来越大，零零散散进入到顾楠的耳朵里，有些她听得懂，有些显然超出她的认知。女朋友？林畅也是女生，她为什么要交女朋友。顾楠突然想到林畅对她做的那种事，似乎明白什么，惊出一身冷汗。
可是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一股子暖流又从头上浇下来，是很浓的菜香味，顺着头发，脸颊，流到脖子里。
顾楠呆住了，同样糟糕的举动，林畅做了两次，而且更过分的是这次不是蛋花汤那种好处理的食物，而是饭菜，全身黏糊糊的，她看不清四周，听觉就变得分外灵敏，她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声。
“哈哈哈，我就说林畅怎么会喜欢她那种人…”
“她看起来好搞笑啊，校服也变得脏兮兮的。”
“穷人就是那样的吧，灰头土脸的，没个干*净的时候。”
“可是林畅这次也太好说话的吧，都没叫她那几个跟班动手打她，还自己亲自动手……”
林畅之所以被全校学生熟知，就是因为她那些手段简单却有用，要是真惹到了林畅，踹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哪会是这种轻飘飘的让人当众出糗。
好像也有人意识到不对劲，最明显的就是时常追随林畅那几个小跟班了。
只有她们知道，每回林畅都气势汹汹的，但是对顾楠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嘴上说着狠话，其实那都是吓唬人的。
此时此刻，身为跟班团其中一员的成娇一脸不爽，她双手环胸，皱着眉头看林畅和顾楠，她还没见过林畅会捉弄一个人这么长的时间，因为那根本算不上欺负。
不腻似的……
顾楠终于又一次领教到林畅的过分，眼前的人还站在她面前，她整个人都有点呆滞，只一直默默念着自己的眼镜，椅子上，身上，地上全是那种滑腻腻的油腻感。顾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椅子上滑下来，不过没有什么比这样还糟糕了。顾楠跪着，摸到一手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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