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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喜欢自己的裴郎君特意买了护身符,专程来寻自己。
所以裴无忌方才既不是发癫,也不是戏精,而是真心实意笃定灵昌公主是清白。
他觉得自己能查出这个真相。
裴无忌眼珠子一眨不眨,仔细盯着薛凝脸上神情变化。他想自己虽与薛凝不和,可刚刚毕竟待她有救命之恩,只是为不显挟恩,自己不提就是。
薛凝伸出手指,取了裴无忌掌心这枚护身符,秀丽面颊之上却不禁透出了犹疑之色。
她手指纤长,袖下露出的手腕瘦弱,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这样盯着裴无忌。
触及这双漆黑眼眸,裴无忌蓦然心头一悸。
薛凝是个个性很强的人,与他又素来不睦,哪怕自己开口暗示,这薛娘子也不屑跟自己讨名声。
他蓦然口干舌燥,那时他并不愿意薛凝跟沈偃说亲,所以暗暗使了些手段。
这小女娘比他矮一个头,孤女一个,在京城处境艰难。
裴无忌忽而想起沈偃跟他说过的话,说他平素可稍稍待人宽容,最好是留几分余地,不必太过于咄咄逼人。
薛凝:“裴少君,你还曾欺辱过我,还未向我我赔罪。”
那双深黑眸子透出了一丝从前压下来的怒意。
薛凝想的跟裴无忌不是一回事,她想到那时裴无忌握住了自己手腕,粗鲁用力,给自己手腕上捏出了红痕。
她当然会计较裴无忌这桩无礼。
裴无忌蓦然咬了自己下嘴唇,目光扫向薛凝,面上浮起薛凝看不懂神色,却到底极快说了一声好!
他还剑入鞘,目光逡巡,然后斟了一杯茶,
裴无忌深深呼吸一口,跪下,奉茶于薛凝面前,沉声:“薛娘子,还盼你不再计较。”
这骚操作给薛凝整不会了,脑子都一片空白。
裴无忌给她跪下了?她本意是让裴无忌跟她说句对不起。
薛凝浑身发毛!
垂目而望,裴无忌乌发如墨,束以武弁,冠后别着鶡尾,玄色披风掩着暗红色官服,剑鞘中利剑犹自鲜血湿润,一旁还躺在赵信温热尸首。薛凝更想到那日裴无忌无比迅猛一剑,竟斩断赵信暗算飞弩。
薛凝看不见裴无忌面上表情,但对方哪怕跪于地上,仍身姿挺秀,宛如一只猛虎。
这只猛虎跪在自己跟前,仿佛在轻嗅薛凝衣角绣的那朵小白花。
这画面虽然滑稽,可又很可怕,说明裴无忌决心如此,能至如此地步,偏执的可怕。
薛凝又觉得自己最初的猜测是对的。
那就是裴少君只会要他想要结果。
薛凝更不知晓这张垂着脸上究竟存着怎样的表情。
裴无忌想起十四岁时,那时他也跪下认错过。
他与来朝贡的南罗王子生出冲突,虽是朝贡小邦,却也失了礼数,故被陛下责罚下跪赔罪。
离席之后,他双颊滚热,甚为羞恼。
裴无忌双颊生赤,觉得丢了面子。十五六岁的少年最是好面子了,觉得不能见人。
但也不至于哭。
那时裴无忌本要静一静,灵昌和沈偃却找到了他。
灵昌宽慰他:“有什么不好意思?为了救一个女孩子受委屈,就像故事一样,更加值得骄傲。”
沈偃想哄他开心,一咬牙,把裴无忌吹得厉害些:“连我都禁不住要仰慕你,敬佩你。他虽受你一拜,但却没有你高贵的灵魂。”
那南罗王子对大夏的贵族彬彬有礼,可对身边之人却十分苛刻。他随行带着一个小女奴,生得十分漂亮,却时常被南罗王子鞭笞殴打。
奴隶是私产,也不能说南罗王子有错。
裴无忌却抢走那个女奴,偷偷安排逃走。
裴无忌也挤出笑容,做出无事样子,故作得意说道:“不必你们说,我自然也知道。”
陛下使他认错,本就是心存维护之意,加之灵昌撒娇求情,这件事也就罢了。南罗不过是进贡小国,稍微面子上过得去也罢了,也并不敢十分计较。
那些事,都是过的事。
但裴无忌不会忘记这些过去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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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些情意如若相遇,必是值得珍惜。
所以他抬起头来,一张俊美脸孔上眸色专注,认真看着薛凝。
专注得竟无忿怒受辱之色。
马车之上,薛凝亦开始翻看卷宗。
虽有点儿赶鸭子上架,薛凝却看得很认真仔细。
这桩案子记载也颇为翔实,戌时初,也就是晚7点左右,师灵君居所便来了客人,不过并无人知晓客人是谁。
这其中涉及些灰色交易,譬如私底下进行一些皮肉交易,而对方又有些身份不欲外道,亦不足为怪。
婢仆们备下酒食后便离去,不去打搅。
戌时初,那客人已经来了,房中传来叮咚琴声,却不知抚琴者是谁。
到了戌时四刻,也就是那客人跟师灵君相处了一个小时后,便有婢子小香端水进屋,服侍客人。
来寻师灵君的客人也会讲究几分情调,便算是嫖,也不会一开始就入正题。大家先文艺
一番,歌舞相和,之后再连络感情。
一个小时也差不多了,这时师灵君也应该跳完舞,用过酒膳。这时也该送来热水,供客人净手擦面。
通常小香只负责送水,由师灵君入内亲手服侍客人。
可这一回小香入内时,那客人已不见踪影,只见着师灵君悬梁自尽。
裴无忌:“薛娘子可看出什么端倪?”
薛凝心里当然有几个疑点。
师灵君死前还在招待客人,没有丝毫自杀征兆。既如此,为何会有人将师灵君摆成悬梁自尽样子,会有人信?
再者就是戌时四刻,婢子送水是必要流程,行凶者必然知晓师灵君的死很快会被人发觉,却偏偏选这个时候杀人。
为什么?
好似刻意让人知晓师灵君已经死了。
薛凝隐隐觉得别扭。
当然这些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疑点,只是薛凝心里初初有些想法罢了。
她也不好跟裴无忌提,而是转移话题,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问题。
“师娘子私底下也开始,开始应酬客人?”
薛凝说的很含蓄,但意思是表达出来了。
裴无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答道:“不错!”
那样的环境,那般的酒色财气,哪怕一开始想要洁身自好,也很难不被这样风气所浸染。
不错,也有倡门出身女子能攀上高枝,甚至飞入宫中。这样的例子鼓舞后辈,也以为能谋一份前程,但那样的例子不过是凤毛麟角。出身倡门女子大抵皆深陷泥泽,沉沦于这浮色富贵之中。
师灵君也未能幸免。
薛凝认真凝思,忽而回过神来,发觉裴无忌坐在一侧,并无不耐之色。
与薛凝印象中的急躁鲁莽大不相同,只要裴无忌想,他也可以情绪稳定颇有容人之量。
薛凝搞明白了,裴无忌这是搞双标。
所谓情绪稳定,裴无忌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第36章 036裴无忌:所谓绿茶!
若换做平时,薛凝可能还有点儿想要卖弄的小心思,如今可全没有了。
公主府已至,薛凝便瞧见熟人,竟是沈偃。
沈偃、裴无忌、灵昌公主三人自幼交好,倒也不足为奇。
裴无忌容色稍缓,略露柔意,轻轻点了一下头。
反倒是沈偃面上露出几分讶色,大约想不到裴无忌居然会跟素来不喜的薛凝一并出现。
要下马车,薛凝手指轻轻拂过面前案子卷宗,略有几分犹豫,然后放下。
“沈少卿,虽然裴署长有意相请,使我一道查这个案子,可我并不愿意。”
裴无忌错愕,薛凝方才并不是这么说的。
薛凝内心都想吐槽,笑话,方才她能拒绝?地上一具新鲜热乎尸首,裴无忌那把杀人剑血都还未干。
不过有了沈偃在场,薛凝自是不一样了。
她多个撑腰的,若沈偃不能救自己,便没人能救自己了。
薛凝继续说道:“裴少君,我并未让你下跪认错,我也没有折辱别人爱好,只是想让你对我说一句对不起。你自以为是,我怕你心里又认为这是什么奇耻大辱,内心夸赞自己是如何的忍辱负重。”
裴无忌:“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令已露忿色的沈偃微微一怔。
薛凝当然更是一呆!
裴无忌看向薛凝:“你不是说想要的是我说对不起?”
薛凝毛骨悚然,结结巴巴:“对,我只是要你赔罪,但我,但我并没有说你赔罪之后,我便允你所请。是你从前欺凌女孩子,赔罪是应该的。”
裴无忌:“那是自然。”
沈偃已明白过来,轻轻将薛凝拢在身后,说道:“裴少君!无论如何,你本不该勉强旁人。”
裴无忌:“薛娘子不为扬名,但若能查清楚一桩悬案,难道不会心生欢喜。如若能查出其中真相,难道薛娘子不会因此得意满足?”
薛凝怎么也想不到裴无忌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裴无忌:“上次我问你何所求,你与我积怨已深,自不愿利用裴氏扬名,只是讨了区区财帛之物,我自不提什么名利。你虽决心拒绝我,可在马车之上看卷宗却十分专注认真,放下时也依依不舍。薛娘子,我想你也有些兴趣的。”
薛凝确实颇有兴趣,她没想到裴无忌能说得自己动摇。
她望向沈偃,沈偃一身素色衣衫,匆匆赶来,对方清俊面颊颇有疲色。
可哪怕这样,沈偃也打起精神将自己护在身后。
若无沈偃这样老好人,薛凝也不敢明着拒绝裴无忌。
薛凝心尖儿顿时浮起一缕愧疚,蓦然飞快点了下头。
她心里却第一次对裴无忌生出几分惧色。老实说裴无忌从前虽对她无礼,但薛凝内心隐隐有些轻视他的,这样在一个小女娘跟前失态,她觉得裴无忌也不过如此。
再之后,她又不齿裴无忌的双标,觉得裴无忌行事有那么点儿自己人才是人,才值得他情绪稳定的调调。
到了如今,薛凝却为裴无忌固执里泛起的冷静疯狂暗暗心惊。
她之所以答允,除了确实感兴趣以及共情沈偃,也是不想将裴无忌得罪太狠了。
几人欲入府,却被拦住,拦住的是公主府门郎郑青。
郑青态度也很端庄:“裴少君恕罪,虽你与沈少卿跟公主相熟,但公主已下令,旁人一概不见,令我等阻之。”
裴无忌不耐:“我已是玄隐署署长,奉旨办案,还不让开。”
郑青一派凛然:“我知裴少君身份尊贵,又被陛下委以重任,但某深受公主恩情,不愿有失。若无陛下旨意,郑青亦以性命相守,还请裴少君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话语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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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无忌已挥剑出鞘,狠狠一劈。
剑光划破郑青身上所穿皮革与锁子甲,郑青亦见了红,被劈翻在地,他面颊尽数是惊色。
裴无忌淡淡说道:“你既请我从你尸骨上踏过去,如此求肯,我顺你意又如何,成全你忠直之名。”
“少在我面前卖弄,你知道陛下素来宠爱公主,不会下这样一道旨意,更不会使人强入公主府。如若下了这等旨意,京中之人如何议论,岂不是会说灵昌失宠?你笃定如此,方才在我面前这般卖弄。”
“但玄隐署是陛下亲设,我亦有擅断之权,有人阻扰办案,杀了你陛下也不会如何责怪。”
郑青面上倔强之色未改,一副受辱之态。
裴无忌又笑了笑:“许是我误会于你,你当真是个忠直之人,不若你继续阻我,使我杀了你,成全你名声。”
裴无忌这张嘴就是毒,一点余地都不留。
郑青面色蓦然极苍白,只咳嗽两声,并未多说什么,模样看着甚为虚弱。
薛凝也悟了,灵昌公主身边戏精可真多啊!
都是投其所好,顺着受宠的灵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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