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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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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声突然四面八方响起,王焕听见陈泽的叫声:“节帅不好了,城门……”

    后半截话没说出来,只听见一声惨叫,王焕急急回头,城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了,门楼上刀光剑影,王全兴的亲兵正在屠杀他的人,眼前刀光一闪,郭俭糅身上前偷袭,此时再顾不得王十六,王焕急忙松手,抽出了刀:“护卫何在?”

    裴恕拉着王十六退到外围,心脏砰砰跳着,飞快地向她嘱咐:“不要过去,要是事情不对,立刻去洺州找□□。”

    今日之事,胜败是乃五五之数,若是他败了,难逃一死,但他安排了人手,会护着她离开。王焕的罪证也已经送出,于公于私,他也算无憾。

    只是,事到临头,心里竟有这么多不舍。看了眼周青:“守好你家娘子。”

    转身要走,手被拉住了,是王十六:“裴恕,你小心些。”

    爱意突然汹涌到极点,裴恕低头,飞快地在她眉心一吻:“放心。”

    他断然离开,再没有回头,王十六沉默地看着。眉心里还留着他一吻的痕迹,让她突然有点恐惧,仿佛是真的为他担忧,真的害怕他出了什么事。

    四面八方,无数埋伏的士兵呼喊着杀出来,是王全兴的人,裴恕翻身上马,以丹田之气,高声向魏博牙兵宣谕:“王焕里通突厥,投敌叛国,尔等只是奉命行事,情有可原,只要放下兵刃,我保尔等平安,执迷不悟,与王焕同流合污者,斩!”

    “呸!”王焕拍马杀过来,“杀了裴恕,赏金一千!”

    不远处王全兴全副披挂,带领麾下亲兵加入战团:“拿下叛国贼王焕,赏金五千!”

    喊杀声四起,周青护着王十六向无人出躲着,低声道:“娘子跟着我,不要过去,城外还有节帅的几个营,万一事情有变,我们立刻去洺州。”

    是啊,城里有最精锐的牙兵八千,眼下王全兴只是锁住了城门,未必能抵挡多久,城外还有王焕的步兵营,裴恕所能抓住的,也就是在牙兵出城,步兵营闻讯来救中间这段时间。万一没能在这段时间拿下王焕,胜负也就难料。

    但她等了这么久,今天是最有可能的机会,就算拼上性命,她也一定要杀了王焕。

    战场中。裴恕观察着局势,吩咐王全兴:“用骑兵将牙兵冲开,打散包围,各个击破。”

    眼下一百多牙兵护着王焕往步兵营方向走,这些人战力极强,必须化整为零,才能尽快拿下。

    王全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指挥着骑兵四下冲击,牙兵很快被冲散开,三四个一组,力量悬殊,迅速被王全兴的人歼灭。

    王焕不管不顾,快马向步兵营冲去。裴恕抢的就是步兵营救援之前的这个空档,只要能撑到那时候,立刻就能反败为胜。远处突然有马蹄声,抬头,王存中领着一彪人马,正从步兵营方向过来。

    他今天没来送行,一大早出城去练兵了。王焕心中警惕着,高喊一声:“王全兴反了,老二,你站哪一边?”

    “我来相助阿耶。”王存中快马上前,抬手一箭,射向王全兴。

    他箭法极准,饶是王全兴飞快闪避,依旧被射中肩头,手中枪咣啷一声掉在地上,王焕放声大笑:“好,从现在起,你就是魏博留后!”

    “儿子谢父亲。”王存中拍马赶上,一刀劈向王全兴。

    血光一闪,王全兴应声摔下嘛去,王存中提着带血的大刀,飞奔来到近前,王焕高声道:“二郎,去杀了裴恕!”

    不远处,裴恕拍马躲避,听见远处王十六的叫声:“二弟,你想想姨姨,想想锦新,你难道要让她们一直受苦?”

    王焕心里一跳,忙道:“二郎,杀了裴恕,你就是下一任节度使!”

    “好。”王存中应了一声,拍马向裴恕冲去,王焕放下心来,他却突然拨马回头,一刀向他劈下。

    事情来得突然,王焕躲避不及,胳膊上立刻血流如注,大喝一声举刀:“逆子,找死!”

    重重一刀劈过去,他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猛将,王存中抵挡不住,虎口震裂出血,身旁亲兵抢上去与王焕对战,王焕杀得性起,一刀一个,硬生生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一时竟无人能敌,眼看就要冲出包围,斜刺里忽地一个人向他跑过来,竟是王十六。

    王焕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过,横刀架上她的脖子:“裴恕,立刻让你的人让开路,否则我杀了她!”

    裴恕拍马冲过来。生平绝不会为私事妨碍公事,此时紧紧攥着缰绳,直攥到骨节都泛着白:“王焕,我可以做你的人质,你放了她!”

    他总有办法脱身,他是天子使臣,王焕未必敢杀他。总之换下她,他会想出办法的。

    王焕啐一口带血的唾沫:“放屁!你当我傻吗?”

    “阿耶,”忽地听见王十六幽幽的语声,“你不是一直怀疑,棺材里放的,不是阿娘吗?”

    王焕心里突地一跳,她忽地向他刀刃上撞过来:“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阿娘在哪里了。”

    电光石火间,王焕急急收刀,心口上突地一疼,她手里竟藏着把匕首,狠狠插在他心口。

    血喷出来,王焕长叫一声,再顾不得别的,一刀向她劈下。她没有躲,依旧握着匕首向他心口捅,王焕突然有个错觉,她想与他同归于尽,她为什么这么恨他?

    “娘子!”周青高叫着飞扑过来。

    “观潮!”裴恕来得比他更快,抢在刀落下之前,抱住王十六。

    那一刀,劈在他心口上。王十六看见他的血飞溅着,像永年城破那个日暮,刀锋从前心落下,跟薛临的伤处,一模一样。“哥哥。”在恍惚中抱住他,你来接我了吗?

    “节帅快走!”陈奇带着几个亲兵冲过来,拼死挡住追兵,护着王焕杀开血路,向北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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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流得太多,裴恕觉得有些冷,眼睛睁不开,带着叹息,摸了摸王十六的脸:“观潮,听话些,别冒险了。”

    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个时辰后。

    城中还在清理王焕的死忠,王十六守着裴恕,在城外驿站暂时安置。

    淡淡的血腥气,还有外伤药膏的清苦气,汤药的苦涩味,混沌晦涩,填了满屋,王十六默默看着裴恕。

    他还没醒,凤目闭着,长长的眉垂下来,安静的睡颜。

    他的伤,跟薛临在同个位置,连他受伤的原因,都跟薛临一样。

    心里突然难过到极点,也空虚到了极点,王十六挨着他,伏在床边。

    王焕受了重伤,虽然还没抓到,但应该也活不了了。她大仇已报,立刻就能去死,可她此时,却守着裴恕,迷茫,徘徊。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王十六急急抬头,裴恕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你醒了?”王十六急急起身,“我去叫大夫。”

    他在枕上摇头,握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他手上没什么力气,王十六不忍违拗他的意思,便又坐下来,他微张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王十六连忙凑近了,忽然之间,唇边一热。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个吻。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事,是吻她。

    “观潮,”听见他喑哑的语声,“以后听话些,好吗?没有什么仇恨,值得你连命都不要。”

    那时他看得清清楚楚,她怕王焕跑了,所以故意凑上去,让王焕抓到。她竟那么恨王焕,宁可自己死,也要拖着王焕一起。可他又怎么,能让她死?

    王十六怔怔听着。听话些。从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过,她一向蛮横生长,用尖牙利爪保护自己,她如此固执敏感,就连薛临,也都是依着她。唯有他说,要她听话。

    这本应该是让人反感的话,却又带着无数亲昵,关切,让她突然意识到,有些时候,她也许是盼着有人能替她做主,那样,也许就不会那么累了。眼睛有点湿,王十六低头看着裴恕,一个模糊的,从来不曾细想的念头,渐渐的,清晰了。

    裴恕好像,是有点爱她的。

    这样的爱恋,从前她对薛临有过,大抵天下的爱都有共通之处吧,所以她,分辨出了他对她的爱。

    他竟然,爱着她吗?

    “观潮,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太忙,拖到了现在。”裴恕极力抬起一点身子,伤口是疼的,但她此时看起来这样消沉,迷茫,让他极力想要做点什么,使她欢喜,“装贺礼的两个箱子我查到了,是成德军师府定做的。”

    握住的手突然挣脱了,裴恕抬眼,王十六煞白着脸,站起了身。

    第45章 第45章是不是薛临

    王十六怔怔站着。

    她早已放弃了的,最荒谬的猜想,在她终于杀了王焕,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找薛临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让人震惊,无措,还有恐惧。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查?假如,又是她弄错了呢?

    “观潮,”裴恕看着她,突然有点不安,带着伤不方便行动,便用不曾受伤的一边支撑着,努力向她靠近,“怎么了?”

    “没什么。”王十六回过神来,慢慢又坐下。

    脑子里纷纷乱乱,无数念头一齐涌上来,让人头疼欲裂。箱子是军师府定做的,那么里面的东西呢,是不是?比着她的喜好定制的马具,她曾经想要的字帖,除了薛临,谁会这么懂她?军师姓林,薛临,为什么这么巧,偏有一个字相似?信上的笔迹不是薛临,可那封信,真的是他亲笔写的吗?

    “你想追查林军师的身份?”裴恕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猜测着她的心思,“为这件事前些日子我让张奢去了趟成德,这几天就能回来,到时候你细问问他。”

    王十六怔了下,他幽深的眸子带着关切看着她,让她在说不出的晦涩情绪中,转开了目光。

    连她自己都放弃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只是妄念,他却派了张奢去查。他一向严谨,这些天为着对付王焕又是殚精竭虑,却能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她一个荒谬的猜测,将身边得力的人派出去,查了这么久。

    他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绝情?那样她现在,也许就不这么难过了。

    “观潮,”裴恕越来越觉得不安,努力靠近些,握住她的手。

    他想了很久,猜不出她想的是谁。南山就那么多人,跟她关系最密切的薛家父子都已经死了,尸首是她亲手收敛埋葬,他也亲眼看见。剩下那些人都只是邻里,来往不多,也不太可能有太深的感情让她如此在意,那么她这些异乎寻常的反应,为的是谁?

    问道:“你心里,觉得是谁送你的东西?”

    薛临。多么荒谬,明明她亲眼看见薛临浑身是血倒在面前,明明她亲手

    埋葬了他的尸首,可她竟还是不肯死心。王十六涩涩一笑,摇了摇头:“都是我胡思乱想罢了。”

    不,不会是胡思乱想,她心里必定有个意定的人,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裴恕蓦地想起她在王焕刀下时,莫名其妙那句话: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阿娘在哪里了。

    难道,郑嘉?裴恕急急问道:“你觉得是你母亲?她还活着?”

    王十六摇摇头,不会是母亲,母亲从不在意她喜欢什么,母亲大约连她的身量手围都不清楚吧:“不是。”

    那么,是谁?裴恕看着她,她眼中有那么浓重的哀伤,让他的心都有些发疼。她为什么,总是不欢喜,他为什么,总像是隔着一层雾,看不清她心里所想?“观潮,”极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先别想了,你今天受了惊吓,先去歇歇,等精神好些,我帮你去查。”

    王十六看见他包扎之后,高高隆起的左胸,他脸色苍白,声音也不像往日那么沉稳,他伤得很重。可他为什么,只是关切着她?

    在无法言说的情绪中,轻轻托住他的后颈,将他一直侧向她的身体放平,轻声道:“你躺好些,好好歇歇。”

    裴恕觉察到一丝不同,她今天的手是暖的,很暖,也许是屋里暖和的缘故,也许是他失血太多,体温比她低的缘故,这个感觉让他欢喜,依恋,侧过脸,向她手上一吻:“观潮。”

    手上有微微的刺痒,王十六发现他的唇很干,翘了皮,他很渴吧?他却一声不吭,并不向她要求。

    起身倒半盅温水,他领会了她的意思,挣扎着伸手来接,王十六在床沿坐下,托起他的头放在膝上:“我喂你吧。”

    小小的银匙送在嘴边,裴恕张嘴喝了,嗅到她身上淡淡温暖的香气,这冬日的天,满室欢喜。极力想放松些,又浑身紧绷着,枕在她膝上:“观潮,多谢你。”

    谢她吗?可他受伤,却是为她。王十六沉默着。为什么要救她呢?她杀王焕,王焕杀她,多么干净了当,她冲出去的时候便是抱着这个想法。可他还是救下了他。

    他好像,也有他的执着之处。他好像有很多次,不肯让她去死。

    “观潮。”裴恕低低的,又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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