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就显得分外渗人,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姐姐,我知你心善。”
“我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
他顿了顿,微微倾身逼近,在温幸妤因躲避差点跌下床尾时,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拉。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她几乎感觉得到沈为开温热的气息。
他眉眼弯弯,语气轻柔:“只要你跟我远走高飞,我便什么都依你。”
“甚至可以把辽国的机密送给祝长庚。”
温幸妤一愣,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
总不能是因为对她情深似海。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温幸妤挣开他的手,起身坐到木桌旁的破椅子上,沉默着没说话,好似被打动了。
方才她一直试图激怒沈为开,想着说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不曾想他却说出这样的话。
她细细琢磨他所说的话,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后背登时出了层冷汗。
之前她想错了。
从到到尾,沈为开的目的都不是助辽。他或许是想……让两国陷入无休无止的战火。
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
沉默了一会,目光复杂地看着沈为开:“不论哪条路,你的目的都是延续战火,对吗?”
沈为开没想到她如此敏锐聪慧。
他抬眼,目光描摹着她清丽的眉眼轮廓,承认道:“是。”
如果得到周朝机密,他会稍加篡改,留下隐患。辽前期能重夺回燕云几州,后期便会重新陷入僵持。
倘若得不到,那便把辽机密送给祝长庚,九真一假,让其收回燕云,但同时会丢失西夏边境几城。
温幸妤叹了一声:“为何要如此?”
在赵氏宋廷做官时,和恩师买通军中士兵,谋杀对敌的祝无执,而后亲手把证据透给祝无执,把恩师送入牢狱。如果不是祝无执算无遗策,手段狠戾,沈为开甚至不会受伤,能悄无声息去往辽。
当初这件事,给了祝无执对汴京一些世家官僚动手的机会。
后来沈为开带着机密赴辽,把本该早早结束的燕云战事变成对峙拉锯,生生延长了几年。甚至当初高氏叛乱,也有他的手笔。
如今,他的目的依旧是搅乱时局,延续战火。
沈为开沉默了很久,目光投向窗外,嗓音缥缈:“你还记得那幼时那场灾荒吗?”
温幸妤愣了一下,点头道:“当然记得。”
“你知道吗,那场灾荒本不该那般惨烈,”他转回头,静静看着温幸妤,朝她笑了笑,带着几分嘲弄:“我原本也不知道的,直到十六那年,我杀了圈禁我的林家。”
温幸妤愕然:“圈禁?”
沈为开挑眉:“祝长庚没有告诉过你?”
看着温幸妤茫然的神色,他心绪有些复杂,“很久之前,我跟你说过,灾荒那年母亲带我流落到并州曲阳,做了林员外的厨娘。”
“实际上…林员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看上我母亲的容色,为了不让泼辣的妻子发现,他以厨娘的名义把我母亲骗入府,而后……”
剩下的话他未说,温幸妤却也明白了。
民不聊生的世道,女子的好皮囊便是催命符。
沈为开不欲多提母亲的事,顿了顿继续道:“我做了林少爷的书童,最开始还好,也不过成天挨打挨骂。直到九岁那年,林少爷猥亵了我。”
“我并未入贱籍,便偷偷苦学,十一那年找到机会参加童试,中案首,甚至取得知州欣赏,万事俱备,只差等最后一步,即可带母亲逃离魔窟。但事与愿违,林少爷提前发现了这一切。”
他露出个柔和的笑:“你知道为何吗?”
沈为开平静到好似在讲旁人的故事,温幸妤越听越难受,越听越心惊。
她几乎不忍继续听下去。
沈为开也不在意温幸妤回不回答。
“我曾经救过一个同龄小厮,为此还被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后来我们兄弟相称,互相接济。”
他看向温幸妤,两颗黑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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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露出古怪的笑意:“唯一一次善心,换来的是背叛。”
“我成了林少爷的禁/脔。”
温幸妤嗓子像堵了棉花,一句话说不出来。
“十五那年,母亲灯枯油尽,她死的那夜,我还在林少爷的床上。”
“不过我也报了仇。十六那年,我终于找到机会,给全府的人下了迷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哦对了,林员外和林少爷,被我留到了最后。我拿了府库里的人参,吊着他们的命,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那副肮脏的躯体,如何被我开膛破肚,凌迟肢解。”
温幸妤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发白。
她不敢再听下去,“不必再揭自己的伤疤,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都会变好,只要你及时收手。”
沈为开却像是没听到,陷入了回忆,自顾自说着:“后来我科考,重新遇见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你不可吗?”他眸光缱绻:“幼时记忆中,你是唯一的美好。母亲和这些记忆,支撑着我走出牢笼。”
温幸妤一时怔然。
只是这样吗?竟是这样……在她眼里模糊的记忆,竟是他眼里的救命稻草。
沈为开微微一笑:“中状元后,我原本打算好好做官的,但天不遂人愿,我意外得知当初那场灾荒,并非全然是天灾。”
如果说之前听到的让温幸妤同情沈为开,那这句话,像是惊雷一样在心头乍响。
她愕然道:“什么意思?”
沈为开嘲弄笑道:“朝廷拨下赈灾粮,却被士族官僚层层贪污。”
“如果说只是这样,也不至于如此。他们不仅贪污,还囤货居奇,哄抬物价,趁机兼并侵占田宅土地。”
温幸妤:“所以,你是为了报复这些人。”
沈为开道:“没错,他们该死。我道貌岸然的恩师许仲儒,祝长庚的外祖高氏……还有许多*高高在上的世家官员。”
“他们都该死!”
“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凭什么我们就要低进泥尘,任人宰割!”
“我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他们纵使再高贵,也和引颈受戮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说道最后,润白秀雅的面容扭曲癫狂,带着刻骨的恨意。
温幸妤动了动唇,哑声道:“可是百姓无罪。”
“你掀起战火,倒霉的不止是高高在上的官僚,还有无辜百姓。”
沈为开扭曲的神色恢复如常。
他不再伪装,淡淡睨了温幸妤一眼,嗤笑道:“无辜?这世上谁人无辜?”
“你别忘了当初在村里,我和母亲是如何被人辱骂欺负。灾荒年又有多少人被当成两脚羊烹食。”
“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官员,还是贱如草芥的百姓,皆是赃心烂肺之辈。当然了,也包括我。”
温幸妤不知如何相劝。
她幼年困苦,但不乏接受过不少善意。
可沈为开不同,他从小到大,受到的几乎都是恶意。唯一一次善良换来背叛,敬爱的恩师造成他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没受到过善,所以他不会善。
只有毁天灭地的心。
温幸妤扪心自问,如果换做她经历这一切,或许会比他还要扭曲。
但话说回来,沈为开固然悲惨,那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从未害过他,在他眼里甚至还是恩人。可他呢?恩将仇报,多次加害于她。
温幸妤心绪起伏,心说自己遇见的都是什么人什么事啊。一个两个都这般偏执疯狂。
她暗中叹息,收敛好怨念,想着该劝还是要劝,日子好不容易安稳,她可不想被沈为开强行带走。
“你想开点,只要你现在收手,或许就有机会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若是四处战火,你焉能独善其身?到最后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言辞有些苍白,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沈为开没有回答温幸妤。
他定定看着她,认真道:“两条路,选一个罢。”
温幸妤摇头:“我不会偷布防图,也不会跟你走。”
她顿了顿,恳求道:“你放我走罢。你的目的,实际上并不需要我参与,不是吗?”
沈为开低笑:“姐姐,你低估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了。”
“这世间我别无留恋,唯有你。你跟我走罢,跨过西夏,去往更远的地方,寻一处无人识得你我的地方,远离尘嚣,再无烦扰。届时你能拥有想要的安稳日子,我也能抛弃恨意从头来过,这样不好么?”
对上沈为开灼热的目光,温幸妤心口一紧,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不敢彻底激怒他,垂眸含糊道:“你让我想想。”
沈为开端详着她的神色,缓缓起身:“好,我给你一炷香考虑。”
【作者有话说】
沈为开:我要创亖全世界
小温:
故事马上到结尾啦,我争取连夜正文完结[坏笑]
105
第105章
◎落崖◎
天未破晓,泛着青灰。
河岸画舫停泊,在水中微荡。
祝无执被舫阁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按了按额角抬头,见曹颂掀帘而入,衣衫沾着晨露,脸色苍白,跪地垂首:“陛下,属下无能,温娘子……四更天被人劫走了。”
祝无执手指猛地一顿,方才还混沌的脑子霎时清明,他蓦地抬头,凤目森冷:“说清楚!”
曹颂低声道:“昨夜四更,温娘子院外忽有异动,属下命十人追去,不多时便来了二十多个辽人。”
声音平稳,却掩不住懊恼,“留守的只有六人,对方人多,且身手利落。我等不敌,不慎被人钻了空子,温娘子被人劫走。”
辽人?祝无执脸色霎时阴沉。
不用猜就知道,这事是沈为开干的。
他万分后悔昨夜酗酒,若非如此,妤娘也不会出事。
沈为开是个什么样的疯子,他最清楚不过。
一想到妤娘可能会遭遇什么,性命难保,祝无执心绪不稳,眸中翻涌着戾气。
他倏地站起身:“即刻寻人。”
曹颂站起来拱手称是,走路时额头冒出冷汗,脸色愈发苍白。
祝无执这才注意到曹颂受伤了,手腕和后背渗出星点血迹。
怕是伤的不轻。
这事倒也不能全怪曹颂。
前几日恢复记忆,他分派几人摸查慈州官员,故而安排在妤娘家外的暗卫不够多。这是他的疏忽。
他道:“昨夜受伤的不必行动,你带他们去别院诊伤。”
曹颂愣了一下,愈发惭愧,觉得没替主子保护好温娘子,着实辜负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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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拱手谢恩。
祝无执下船,对其他几个属下一一吩咐下去。
“秦武,你带十人,持朕的令牌去慈州府衙,调全城衙役封锁城门。凡出入者,逐一盘查,重点看车马、货箱,若有遮掩严密、不肯开验的,先扣下再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知州,此事关乎重大,若走漏一人,朕就剥了他的官身。”
他看向身旁另一属下:“你带五人,去附近的村镇布控,凡有陌生人带女子落脚的客栈、农户,即刻标记,切勿打草惊蛇。”
“剩下的人跟我走。”祝无执转身,步履急促却稳,“沈为开想要回辽,定会避开大路,往西北方的太行山口走,那里是通往辽境的近道。”
“还有,他为人谨慎,会留下眼线打探动静。你们行事时不必遮掩行踪,让他知道朕在追,但要暗中分出两人,盯着那些打探消息的细作,顺藤摸瓜,或许能找到他的藏身处。”
吩咐完毕,他翻身上马,如离弦之箭,带着一队人马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其他亲卫也行动起来。
*
山峦起伏,青翠连绵。
沈为开坐在院落外一棵大树的横枝上。玄色衣衫的下摆垂在枝外,他一条腿屈起,半边身子隐在荫凉里,秀雅的面容有些阴冷。
他指尖转着片刚摘下的树叶,目光落在院内窗户里的女子身上,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这林间的风,天上的光,都与他一同静看着院内的人。
温莺静静坐在床边,有光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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