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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来不会辜负旁人善意,这枚海螺如今还被陵昭妥善保存在手边。

    认出宣后的陵昭跳下树,向她一礼,还当她是天宫负责侍弄花草的仙君。

    对于陵昭的误会,宣后笑了笑,也没有解释,只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天宫仙君说,这里是看落日最好的去处,所以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陵昭如实回道。

    听着他这番话,宣后脸上始终噙着笑,眼神却有些深。

    但凡在天宫待过些年月的仙神都知,这处花田从来由她这个天后亲自打理,寻常仙神轻易不得踏足,以免冲撞。

    告知陵昭这件事的仙君,究竟怀着如何心思?宣后漫不经心地想,眼底掠过一丝锋芒,她向来不喜欢被算计。

    不过没有向陵昭多提此事,她用余光打量着他,隐约从眼前少年身上窥见一点涯虞,一点自己的痕迹,只觉很是奇妙。

    “这些花都是仙君种的吗?”陵昭不知她在想什么,探头看着眼前开得很是繁盛的花田,好奇问道。

    天宫灵气充裕,诸多花木四时常盛,不见凋零,眼前这片花田开得更是尤其好。

    “也不算。”宣后回他,不甚在意道,“这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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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是我名义上的夫君种的。”

    “不过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粗粗算来,竟然已经有近四万载。

    听完这话,陵昭脸上顿时露出自己失言的紧张神色,他看了眼宣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一定很想他吧?”

    所以才会在她口中的夫君离开后很多年,还将这些花照顾得这样好。

    宣后只觉他误会得有些厉害,但犹豫一瞬,终究没有多提自己和涯虞的过往。

    对于陵昭的问题,她想了想,还算认真地回道:“也谈不上。”

    不过是昔年神秀当权,她和涯虞被夺去手中权柄,别无选择,只能安分地待在天宫莳花弄草。

    既是当时费心照料过的,她便也不愿任其荒废了,就这样到了如今。

    眼下回忆起来,在神秀那个疯子手下,他们也算共过患难,有过相互扶持的岁月。

    宣后突然有些感怀,但这样的情绪也不过只是一瞬。看了眼天边,她向陵昭伸出手,示意他也伸手。

    陵昭虽然觉得莫名,还是依言而行,将手放了上去。下一刻,宣后拉着他振身,坐上了高大的帝屋树。

    重嬴坐在陵昭头上,险险稳住身形,在与转头看过来的宣后对视后,他默默垂下了一双黑豆眼。

    很危险。

    就算不知宣后修为如何,他还是察觉了这一点。

    宣后目光扫过他,眼底闪过些微兴味:“这是什么?”

    “他是阿嬴。”陵昭顿了顿,又道,“是我阿弟!”

    “阿兄!”闻言,重嬴没憋住,开口反驳。

    宣后闻言,抬指在他头上揉了揉。

    不久前在苍溟手下有过同样经历的重嬴伸出小短手抱住自己的头,鼓起了嘴。大约是察觉宣后的修为并非自己能及,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勾了勾嘴角,宣后转过头,忽然开口:“日落了。”

    陵昭随着她的声音抬头,只见耀目霞光照亮了天边云海,那轮金乌向下沉没,留下辉煌盛大的余焰。

    宣后从袖中取出了枚海螺,她将海螺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重嬴好像听到了潮声,落日下的海浪拍击着礁石,余晖洒落在海面,留下无数灿金。

    “听到了什么?”

    陵昭被问得怔了怔,严肃地思索一番后,才试探着开口:“好像有很多水?”

    宣后为他的回答愣了一瞬,随即大笑起来:“也可以这么说吧。”

    重嬴拍着陵昭的头,忍无可忍道:“是海,是日落时的海!”

    陵昭抱头,那不还是水吗?

    宣后将海螺递给了重嬴:“要不要试试?”

    接住比自己还大的海螺,重嬴有些发愣,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宣后抬指,海螺便在他手中化作了合适大小。

    重嬴摸了摸手中海螺,不必宣后多作指点,低头吹出了与方才相似的旋律。

    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也不妨碍陵昭立刻捧场地海豹鼓掌。

    阿嬴就是厉害!

    第九十三章

    踏着落日的最后一缕霞光, 陵昭跳下帝屋树,与宣后作别。重嬴虽然没说话,却也坐在他头上, 向她挥了挥手。

    直到这时, 宣后也无意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

    在她看来,这实在没有什么要紧, 是以不必多提上这么一句。

    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 宣后撑着脸,觉得自己大约是活得太久, 竟然也开始追忆起从前来。

    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的身形转瞬消失在原地。

    “去查一查,是谁有意将他引来我面前的。”

    天后殿中, 换了身衣袍的宣后拨开面前垂落的珠帘,漫不经心地开口。裙袂迤逦,她脸上噙着笑,神情算不上冷厉,却显出难以直视的威严。

    她话中所言,指的当然是陵昭。

    跟随在她身后的女仙微垂着头,闻声应是, 悄然退了下去。

    踏入内殿, 身为天后殿属官的神族立时迎上前,屈膝向宣后一礼,低声禀道:“君后, 东海鲛人族请见,如今已在殿外等候。”

    要见宣后的是结嫣。

    从前她还能被称一句水君,但随着修为尽废,就连她觉得鄙薄的鲛人族水君之位, 也不是她能继续做的了。

    时隔数月,被息棠剖去龙珠的结嫣终于再次踏入了天后殿,看着坐在上方的宣后,她带着几分哽咽唤道:“阿娘——”

    这称呼原本是没错的,但如今的结嫣对着宣后唤出这一声,听来未免有些奇怪。

    只是数月,结嫣已生出满头华发,尽显垂老之态。鲛尾虽然化作双腿,她脸侧却冒出青蓝鳞片,爪牙尖利,连维持完整的人形都做不到。

    这样看起来,她比宣后老了不知多少。

    结嫣从前最自傲的莫过于体内这枚龙珠,她一身修为都是以此为根基修成,却没想到有一日,龙珠会被息棠取回。

    失了龙珠,修为也就随之散尽,身体又如何还能维持在盛年时的光景。

    纵使她父亲为她寻来诸多灵物,修为已废,依靠这些灵物续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想到这里,结嫣尖利的指甲嵌入掌心,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

    修为尽废,她一直以来汲汲以求的声名和权势也都成了云烟。

    凭什么,为什么?!

    她抬起头,眼底翻滚着浓重墨色,如今,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她压上一切来赌。

    如同往日一般伏在宣后身旁,结嫣低声请她屏退左右,以商要事。

    要事?

    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鲛人,宣后不知有没有猜出她的来意,神情难辨喜怒。

    目光对视,在两息凝滞的沉默后,她终于抬手,示意殿中侍奉的女仙都先退下。

    直到不见其他仙神,结嫣终于再次开口,迫不及待地道出了自己此行目的,就算极力掩饰,她话中还是透出了急切意味。

    宣后抬头望向前方,眼中神色让人有些看不分明:“你今日,原来是做说客的。”

    结嫣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阿娘难道不想做天君吗?”她仰脸看着宣后,“如今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当初如果不是太初息棠,这天君之位原本就该是阿娘的!”

    说着,结嫣抓住了宣后袖角,眼中泄露出些微疯狂神色:“阿娘,有天曜玄章在手,就算是太初息棠,也不是不可对付——”

    听到这里,宣后终于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她。

    宣后当然清楚天曜玄章是什么。

    昔年神秀当权时,曾举天族之力铸器,以太初氏于鸿蒙初开时寻得的造化明藏为核心,引渡万千陨星封印,借此成天曜玄章,用以镇压天地。

    彻底陷入疯狂的神秀,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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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敢对自己有所违逆的九天仙神尽数投入了铸器的熔炉,星辰陨灭燃起的火焰中,天曜玄章还未铸成,便已经有令天地变色之威。

    但也是在法器铸成前,神秀死在了旸谷。

    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不觉有魔族能杀了自己,也不在意有多少仙神也想要他的命。

    所以他最后死了。

    随着神秀陨落,九天动荡,眼见局势不利,灵蕖以自身神魂烙印造化明藏,将还未铸成的天曜玄章投入虚空。

    虚空无垠,要从中找回天曜玄章何其艰难,烙印了造化明藏的灵蕖倒是能感知到天曜玄章去向,却绝不可能开口告知。

    只要造化明藏不灭,就算是上神也抹杀不了她。

    于是苍溟登位后将她囚于巫山,设下禁制,以她的力量来滋养地脉,也算是物尽其用。

    不过只要灵蕖还活着一日,只要还有天曜玄章在,曾经追随于神秀的仙神就不会真正死心。

    就算神秀是个疯子,也终究还有鹰犬惦念旧主,盼着有朝一日,灵蕖能带着他们重现旧日荣光。

    云端上,苍溟嗤笑一声,玉简在手中化作齑粉,被风吹散。

    就算有天曜玄章又如何,这些还沉湎于旧时的残孽,早该随神秀一起腐朽在岁月中,多活了这么些年,也该够了。

    从登上天君位时,苍溟就在等着这一天,如今看来,时日终于渐近。

    他负手回身,踏上玉阶,额前冕旒垂落,掩住眼中幽深。

    六道轮回,碧落川。

    宫阙中,短匕从身后刺入玄寂心脏,他全无防备,直到锐痛传来,低头看去,脸上露出愕然神色。

    鲜血染红了衣襟,晦涩咒文在刀尖亮起,他体内力量瞬息便被冻结,再也动用不了分毫。

    僵直的身体向前跌去,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重闷响。

    怎么会……

    模糊视线中,云履踏过深玄衣袍,一只手拿起了桌案上代表碧落川鬼帝权柄的印玺。

    玄寂徒劳地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随着最后一丝清醒意识沉没,他眼前尽归于黑暗。

    “陛下?!”

    不多时,混乱脚步声响起,幽冥昏暗的夜色下,整座鬼帝宫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幽都魔宫中,景濯正在煮茶。

    蒸腾热气如同云烟,缭绕向上,模糊了息棠神情,平添几许柔和。

    他们之前在天宫住了数日,如今也打算在九幽待上一段时日再说回丹羲境的事。

    抬手为息棠斟了盏茶,景濯动作洒脱,但怎么看都显出些卖弄意味,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息棠瞥他一眼,接过茶盏,嘴边分明盈着些微笑意。

    岁月静好,景濯不着痕迹地向息棠凑近,转过脸来。

    眼看着就能亲上脸侧,殿外忽然传来了陵昭的声音:“阿娘,我们刚刚猎了头特别大的凶兽!”

    听到声音,息棠下意识抬手,挡住了景濯凑上前的脸。

    没能得手的景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不甘不愿地坐正身,迎着他这样的目光,息棠不动声色地在桌案下主动勾住了他指尖。

    景濯故作矜持,但脸上神色已经出卖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陵昭骑在长衡肩头,兴冲冲地走进殿中。

    不过才到九幽数日,他们就已经混得很熟,能骑在魔君肩膀上的,陵昭算是头一个。

    正好长衡近来没多少正事要办,便有空带着陵昭和重嬴到处胡闹。

    身后,穷奇顶着坐在他头上的重嬴昂首阔步地走上前,看起来很是威风。长衡会挑中穷奇当坐骑,就是看中了骑出去足以彰显魔君气势。

    不过昂首阔步的穷奇走到息棠面前,却是乖乖伏身,还谄媚地向她嗷了声。

    看着这一幕,长衡轻啧了声,除了对自己这个主人,他养的这头坐骑,真是意外地识时务。

    长衡没忍住拉了把穷奇的尾巴,被他毫不客气地拍在了腿上。

    就在陵昭兴高采烈地讲起这两日在九幽的见闻时,殿外忽有灵光飞掠,径直向景濯而来。

    原本正在斟茶的他动作一顿,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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