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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被他开门的速度吓到,开口有点结巴:“请问是、是温执明先生吗?”
温执明点了点头,快递小哥立刻露出笑脸,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温执明:“麻烦签收一下吧。”
温执明没有立刻去接。
因为他的手在抖。
文件递到眼前的时候,他用眼睛扫过快递单上的信息,看到了寄件人的名字。
祝茗。
寄件时间是颁奖典礼后的第二天。
“寄件人要求,一定要在今天送到。”快递小哥注意到他的目光,以为他要责怪自己送货不及时,连忙解释,心里紧张着,生怕这位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客人发难。
但温执明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点头接过快件:“谢谢。”
关上房门,温执明深呼吸了三次,才将力气灌注到指尖,撕开了已经被自己捏出折痕的文件袋。
里面是一封信。
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呈温先生执明亲启”,是祝嘉木的字。
里面信纸折成了巴掌大,洒金的宣纸,洋洋洒洒写了四五页,与信封不同,写的是铁画银钩的小楷。
温执明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捧起了信纸。
吾爱执明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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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刚刚分开不久,就不写什么别久情切展信舒颜之类的客套话了,嘿嘿,我的字写的还不错吧?为了奏折写得漂亮,这可是花了大功夫练出来的,比排兵布阵还累。
你看到这里,一定很着急,以防你急火攻心气出病来,我先把最重要的事写在前面。
是的,我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这是没办法的事,异世的灵魂不容于世,就算我强留于此,终有一日也会消散,七天已是极限。
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的小小报复,谁叫你瞒着我那么大的事?这就叫骗人者人恒骗之啦,你亲爱的未婚夫有多小心眼,想必温先生早有体会吧。
不过这几天我给温先生留下了那么多快乐的回忆,温先生一定会原谅我的吧(星星眼)。
不原谅的话……
也不是没有办法哦?
锵锵,祝嘉木(离线陪伴版)将于24小时后上线,虽然只是把我的数据复制一份,比不上正版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但至少脸长得一样,温先生大可以把对我的怨气都撒到它身上,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不要998也不要98,0元即可带回家,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呢?
……
…………
后面的文字温执明一点都读不下去了。
他呆呆地捏着信纸,看着自己的眼泪滴在最后四个字上,将“嘉木手书”的墨迹一点点晕开。
——祝嘉木走了,祝嘉木七天前就知道自己要走,却绝口不提,没事人一样带着他到处疯玩,随口约定了一大堆“以后”,从没告诉过他……再也没有以后了。
——还是说,祝嘉木觉得……那个复制品,也能代替他,去完成那些约定?
温执明茫然四顾,这房子里还处处有那人生活的痕迹,他却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同款不同色的两双拖鞋原本整整齐齐放在床边,被刚才下床的自己踢散了。
卫生间里那对牙刷是前几天他们一起买的,交叉着挨在一起,嫩绿色和嫩黄色,看上去春意盎然。
衣柜里早就塞满了两个人的衣服,一半是自己那些没有新意的正装,一半是祝嘉木乱七八糟风格百变的休闲装,那人生得秀气漂亮,多辣眼睛的设计都能凭空穿得多了三分清新脱俗。
还有成双成对的马克杯,成双成对的筷子,成双成对的毛巾和浴袍……
温执明在沙发上枯坐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手机发来提醒,通知他订的航班将在两小时后起飞,他才如梦初醒。
——对了,我要和祝嘉木一起去H省。
订下行程时的幸福与愉快犹在心里萦绕,可是如今想要一起祈福的人已经不在身边,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离线陪伴版”即将上线。
他对自己的意志没有信心。
若是与一个和心上人长得一模一样、还有着相同记忆的复制品朝夕相处,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沉溺其中。
——可那终究是梦幻泡影啊,他的爱人永远去了另一个世界,不会再回来。
温执明低下头,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
手机壳上的挂饰是一个毛茸茸的红色狐狸尾巴,缀着一片刻成茶叶形状的小木雕。
那是昨天他和祝嘉木一起做的。
片刻,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回到卧室换好了外出的衣服,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
H省初春的寒风仍然料峭,温执明下飞机时已是傍晚,温度骤降,被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伙子穿得太少了吧?”出租车司机师傅很健谈,从后视镜看他一眼,随口攀谈,“这个时间来这里玩,穿成这样可不行啊,风大,冻死你。”
温执明裹了裹风衣,捂着嘴又打了个喷嚏,抱歉地笑笑:“没想到会这么冷。”
“你是来旅游的?这时间可不咋样,雪都化了一半了,但树还没抽芽,光秃秃一片,没啥好看。”
温执明笑了。
当时祝嘉木也这样说,商量着说要不要把机票退掉,买个别的时间的,但那时自己满怀期待,被这话给惹急了,闹了一场别扭,硬是要来。
现在想想,也许祝嘉木就是在暗示,他们不可能白首不离,长相厮守吧?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就半天没说话,司机可能也觉得自己泼冷水不好,笑着找补:“哎,不过毕竟还有座古城墙,别处见不着的,晚上点了灯也很有看头。”
后座上的青年却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来看景的。”
“我跟人约好了,要去城墙上祈福。”
“祈福?”司机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搞些新花样。”
到宾馆放下行李,温执明添了一件毛衣,把风衣穿得鼓鼓囊囊地出发去城墙。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一场小雪,大概也可能是这个冬日的最后一场雪了。
祈福的地点在城墙的最顶端。
大概是因为那个传说的缘故,这里的城墙可以夜游,四处装饰着形状各异的漂亮花灯,抬头便可见璀璨银河,而周边则是一片漆黑,攀登时恍若幻境,的确颇有一番意趣。
温执明夹在一群亲亲热热的小情侣之间买了张单人票。
大概是买单人票的太罕见,售票员还盯着他看了几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怕被认出来,将帽沿向下压了压,匆忙接过票,转身跟着人流走上城墙。
买祈愿用的铃铛又要大排长队,温执明奔波了一天,又几乎没吃饭,精疲力竭,将铃铛拿到手之后整个人都是飘的,实在扛不住,找了个地方坐下等雪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似乎身边多了个人,暖呼呼的温度很是熟悉,他不由自主将脑袋偏向了那个方向。
温执明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没有人,再低头看看,手中两个铃铛只剩一个。
——哪有什么暖呼呼的人,分明是小偷!
然而周围都是一对一对靠在一起睡觉的情侣,看不出谁会偷自己手里的小铃铛,温大经纪人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大概是命中注定他要孤独终老吧,连个假象都不愿意给他。
“……算了,还是回去吧。”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鼻尖一凉,天上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周围顷刻沸腾起来,情侣们欢呼雀跃,牵着手一起四处寻找可以系铃铛的旗杆,温执明顿住脚步,仰头看向天空。
雪与星光交相辉映,漂亮得他都产生了幻觉。
他好像听见祝嘉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夹在风里,影影绰绰听不真切。
“温执明,下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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