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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场面堪堪停息,一只不知在屋顶埋伏了多久的黑猫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直扑进冼云泽的怀里,这只黑猫从头到尾足有一米长,活脱脱一只小豹子,冼云泽喜出望外,环臂欲抱,但黑猫只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儿,转眼又逃出了房门。
路潇看着冼云泽羽绒服上被猫咪蹬出来的梅花爪印,心想这猫埋伏了半天,竟只为跳下来踢他一脚,可见冼云泽何等猫烦狗厌,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冼云泽屈指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扭头对路潇说:“有什么好笑的?”
路潇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我笑了吗?我没有啊!”
“哼,等下有你着急的!”冼云泽摊开两手,“刚才那只猫把针叼走了。”
“你说什么?”
“厄运指针呀!我怕针扎到它,没敢硬抢,结果就被它叼走了。”
路潇无言以对,气愤地指了指冼云泽,然后转身追了出去。
帝君宫的厨房里除了正常食材,还偶有故交送来的新奇玩意儿,当然不能聘用外来厨师,只能由宫中修士自己排班准备三餐,此时几个修士正在厨房里做饭,王静也占了一个小锅,亲自给山上的猫咪煮虾和鸡胸肉。
山上的流浪猫都被义工们捉去做过绝育,带上了项圈,平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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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投喂点,闲来还可以去游客区要饭,一只只膘肥体健,毛光水滑,已经被王静贿赂了一个多月的猫咪们掐着点儿过来吃饭,三两成群,或趴在屋顶,或站厨房外的墙根下,却没有一只擅自闯进厨房,也没有一只打架,看起来都非常有礼貌。
此时路潇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几分钟不见,她的身量竟凭空胖了一圈,连下巴都胖圆了,也不知她跑得多快,竟然累出了一脑门的汗,嘴里呼呼地大口喘着气。
王静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不自觉地躲开一步:“你怎么了?”
路潇并不答话,疾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往王静怀里塞了一株玫瑰,接着一个起跳从墙头翻走了。
王静本能地追了两步,可路潇一眨眼就跑没了影,她呆呆看着怀中的玫瑰,正当迷惑,忽然一痛,原来是玫瑰的尖刺扎破了她的手指,刺的尖端还露出一点寒芒,她好奇地掐住这根刺左右一折,竟然从中抽出了一根针来。
被针扎过的指背剥出一点肉刺,王静看见后,随意吹了吹伤处,微小的伤口和血花很快自行愈合了,她没把这点小伤当回事,依然好奇地看着手里的针。
“哎,你看见一只猫了吗?”
王静听见有人喊自己,握着玫瑰抬头一看,发现是路潇再次折返回来了,但这个路潇的身材却变得精干许多,也没有刚才那般乏累了。
她惊讶地用玫瑰指了指院外,又指了指院内:“你为什么跑来去跑去的,还跑得这么快?”
“我什么时候跑来跑去了?”路潇一眼看到了王静手里的针,马上抢过来,“这东西怎么到你手里了,小心变成毛线团!”
王静一脸的莫名其妙:“明明是你给我的,就插在这朵花里,半分钟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路潇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忙问:“那不是我,给你送花的那个人跑哪儿去了?”
王静呆呆地指向墙头,路潇立刻追了上去,王静看着手里的玫瑰,想了想,也跟着追了出去。
厨房外的林子罕有人至,地面上的积雪还很厚,只见一串清晰的人类脚印半途转为猫的足印,深一脚浅一脚地排向山林深处,看来这小东西的道行不深,尚不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痕迹。
路潇追出去不到一公里,果然看见了那只肥硕的黑猫蹲在一口枯井边,正像人一样剧烈地喘着粗气,想来是被这几步路累得不轻,而她看见黑猫的时候,黑猫也看见了她,那毛茸茸的小家伙一个轱辘爬起来,跳上井沿就准备继续逃命。
可路潇却懒得再追了,她顺手从树上摘下一颗未落地的山楂,这颗山楂冻得像石头一样硬,正是趁手的飞镖,偏在这时候,姗姗来迟的王静果断抓住了她的手臂。
“别打,我认识这只猫!”
“虽然你可能看不出来,但它其实是一只小妖怪。”路潇将山楂从被抓住的右手抛到了左手上,依然做势准备投掷,“看我把它捉住你就知道了。”
王静赶快又去抢那颗山楂:“我知道它是只妖怪!”
井上的黑猫抓住时机,果断掉头逃跑,可不知是因为井沿上有冻结的冰,还是因为它不善运动腿抽了筋,总之起跳时脚底一滑,竟然大头朝下栽进了井里,同时从嘴里发出了一声情绪丰富的“嗷?”
路潇和王静停止动作,双双跋涉过雪地来到废井边,一起张望井底,只见黑色石头垒成的深井内一片黝黑,黝黑里还蹲着只没有半根杂毛的黑猫,黑上加黑,黑得彻底,连路潇都难以看出那只猫究竟在哪儿。
王静还在着急怎么把猫捞上来,路潇却已经翻过井沿跳了下去,王静见状心肝儿一颤,本能地想伸手拽她,可却连路潇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她瞠目结舌地把头探进井里,迟迟听不见落水或落地的声音,也得不到回应,仿佛那一人一猫都从井底消失了。
她喊不来人,又怕回去求救来不及,于是决定自己想办法,井轱辘的把手不知哪去了,只剩一团粗麻绳缠在井口中间的木架上,她便想把绳子顺给下面的一人一猫,于是费力地把半个身子都挪出了井沿,抓住绳头使劲儿一拉,不料糟腐的木头竟然断裂了,而她也被轱辘下坠的重力扯进了井里。
王静尖叫着摔进井底,却没有预料中骨断筋折的疼痛,只是全身上下一根头发丝都动弹不得。
她落地之时面朝天空,高高的井口像满月一样挂在天上,王静觉得自己可能是摔糊涂了,一时间竟然不觉得害怕,她想不通井底明明那么窄,以自己成年人的体型是怎么躺下的?刚才掉下来的黑猫和路潇又在哪儿呢?
短暂的迷茫过后,她开始尝试呼救,可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过很快就有一个老太太探头看向井下,她见状心生希望,觉得自己有救了,可那老人只碎碎念着“不得好死,莫来我家”,然后随手往井底撒了一把纸钱,圆形方孔的黄色纸钱飘然落下,盖住了她的脸,却盖不住井口模糊的光。
过了一会儿,黄纸后忽然照出了一个硕大的影子,影子缓缓贴近她的脸,拨开了盖在她脸上的黄纸,那居然是一只老虎般巨大的黑猫,一爪子就能拍碎她的脸,不过这只黑猫皮毛黯淡,瘦得只剩下一把骨架,应该很多天都没有进食了,面对紧贴自己咽喉的尖牙利齿,王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猫咪为什么这么大?
黑猫在她脸上舔了几下,终究没有咬下去,随后体力耗尽,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她胸前,它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呼吸逐渐停息,很快最后一丝光也从它的瞳孔里消失了,不久之后,又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从死去的猫的影子里站了起来,而就在这井底,已经并排躺了六具黑猫的尸体。
王静试着移动手指,但身体里没有一丝肌肉听从她的调遣,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涌起了那个念头——我是不是摔死了?
这个想法像是打开了桎梏灵魂的锁,她终于能够自由移动了,随着视线越升越高,她回头时看见了自己的身体,那具身体大半覆盖在纸钱下,但从纸钱边缘露出的细小手指来看,一定是比大黑猫还小的孩子,她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小孩子,可能是这口井在搞鬼吧!
那死而复生的黑猫忽然抬头看向她,看向悬浮于空中,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形态的自己,她很想告诉黑猫,如果吃掉自己能让它活下去,那么至少让它们之中活一个吧!
黑猫似是听见了她的心声,眼中发出精光,扑上来将她的魂魄一口吞了下去。
啊?你还真吃啊!王静的眼前忽然一黑。
她终于想起自己在哪儿见过这只黑猫了。
第143章 勿药有喜(12)尘世中漂泊的法器终……
那天小学组织春游,日落黄昏,王静抱着没吃完的便当盒跟在妈妈身后,嘻嘻哈哈地说着春游趣事,忽然听见胡同口的废井里传出猫的哀鸣,于心不忍,便和妈妈一起找了半天,邻居们也被吸引过来,可大家一通忙活,却连一根猫毛都没看见,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猫的叫声。
大家都说井底并没有猫,可王静却笃信自己没有听错,一颗心被小猫吊着放不下,接连往井底扔了一个月的剩饭,最后缠着妈妈买了一个诱捕笼,扔进井底放了一夜,竟真的成功救上来一只猫,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骨架却极大,简直像个小豹子,都能把她驼起来跑。
黑猫来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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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第二天,就在纸箱中诞下了一只幼崽。
幼崽也是一只小黑猫,偏偏腹部长着一根特立独行的白毛,即便用镊子钳掉,不用多久又会再长出来,小猫嗜睡,一天24小时有20个小时要睡觉,有一次自己喝水,喝着喝着就睡进了水碗里,差点被一口水淹死,送去医院却查不出原因,医生只能摇着头说这猫养不大。
小猫因着病,吃喝拉撒、每分每秒都要大猫留心照看,几乎把一只小豹子累成了大耗子,王静的爸爸看了心疼,想着要不然就把小猫送去安乐算了,可王静不同意,她恳求说自己会帮大猫带小猫的,因为冥冥之中,她感觉自己和这只小黑猫心意相通,不仅不须说话就能支使小猫来来去去,还能预感到小猫发生危险,有时候她甚至感觉自己能看见小黑猫的视野。
如此直到三年之后,她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小猫生日的当天,她煮了虾为小猫庆生,但将锅端出来的时候,突然看见大黑猫叼着小猫的后颈跳出了院墙,小猫被妈妈叼着的时候仍在酣眠,放松地吐着粉色的小舌头,她看见这幅场景时还只觉得好笑,慢悠悠把锅放到桌子上,腾出手,脱下围裙,才不急不急地追了出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副惊悚的画面,那豹子似的大黑猫前脚搭在井沿上,像人一般直立起来,将自己的幼崽扔进了井里,黑猫听见了王静的尖叫,扭回头看了她一眼,迅速跑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家。
王静拿了诱捕笼去钓小猫,钓不上来,大家都说小猫已经摔死了,她不信,每天都去井边叫小猫的名字,可是小猫一声都没有回应,后来她哭了好多天,哭出了高烧和肺炎,妈妈爸爸担心她忧虑伤身,干脆请人下井打捞小猫的尸体。
师傅下井的那天,许多邻居都来围观,大家眼睁睁看着师傅从井底捞出了七具已经泛黄的猫骨,其中几块猫骨上还沾着褪色的纸钱,隐隐有邪气,却不见王静心心念念的小黑猫,出了这事之后,附近居民人心惶惶,一合计就把井给填了,从此再没有人知道锦绣家具城后的十字路口曾有过一口井。
所以那只被丢进井里的小猫,究竟叫什么来着?
名字在记忆边缘徘徊,音调就萦绕于耳畔,却偏偏说不出口。
但,这种事怎么能忘呢?
我不是……
……叫王静吗?
没错,被大黑猫叼起来扔进井底的,正是她自己呀!
小黑猫被摔醒,抬头看向满月般的井口,外面的天蓝得像梦一样。
它害怕地叫了两声,突然发现大黑猫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自己身边,焦虑的心绪因之平定,开始有勇气观察井底,只见枯枝败叶与脱色的纸钱掩盖着几堆纤细的骨头,那些骨骼大小如同猫狗,可细看起来,其中一只头骨又与猫狗不同,反而更像是人,没错了,这正是被大黑猫吞掉了灵魂的孩子的身体。
小猫望着这堆骨头,心口忽然针扎似的窒息,它踮起脚尖走向人骨,拨开纸钱,发现坍塌的肋骨中藏着一根银色的针,像极了自己腹下那根特立独行的白色毛发,它挥动爪子拨走了针,同时也拨开了压在胸口的巨石,呼吸瞬间舒畅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猫眼前景致一晃,掩埋在枯枝败叶下的小小的人类骨骸变成了小猫的骨骸,而它,不她,则用人类的双足站了起来,从一只三岁的小猫变成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现在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捡起地上的针,随手在坚硬的井壁上一划,石头忽如拉链般向两旁分开,凭空开辟出一条道路,她想要抱着大黑猫一起离开,那猫却从井底消失了,于是她只能自己走回了地面。
眼前正是锦绣家具城的后身,但商厦的招牌却似未经风化般鲜艳,灯具也都一片崭新,广告板上的时间是十三年之前,她回望身后通向井底的峡谷,俯身用针尖挑起裂隙末端,峡谷就自己缝回了原样。
这时一对刚刚下班的年轻夫妻走进了胡同,两人迎面看见她,她也看见了那两个人,她记得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三年了,女人会给她撕鸡胸肉,而她则喜欢躺在女人的腿上睡觉。
她把针往井底一丢,蹦蹦跳跳地扑进了女人的怀抱。
女人问她的名字,她就喵喵叫,可是人类的嘴巴发不出猫的声音,于是她把喵喵叫的像妈妈。
有了妈妈,也就有了家。
所以啊,小猫叫什么名字来着?
它叫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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