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舍得秦婉宜的名声因此受到损害。
秦盛远早已坐在主位上,听着柳姨娘的话,脸上却越发阴沉,仿若从未见过柳姨娘一般。他做官至今已有近二十年,因家底浅薄,从来未敢得罪过任何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无论婚事还是其他,他都是小心谋划,细细思量,如今竟是面对同时得罪亲家与上级的局面。
他不禁有些后怕,若当初真的应了柳姨娘,他以后要如何为官!
陆氏见秦盛远面色越加难看,才冷冷地开口道,“你可知你这个要求是要将秦家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陆家定亲的姑娘是吏部侍郎曹家人的嫡女!陆家和曹家在十几年前有过命的交情,这才定了下此件婚事!若是言哥儿娶了秦婉珠,曹家会怎么看待老爷,又会怎么看待陆家?到时候莫说是曹家,恐怕是陆家也会与我们秦家断绝往来!”
秦婉珠满脸泪痕,目光中难掩惊慌。她也未曾想到陆表哥定亲的对象竟是父亲的上级。
过了一会儿,陆氏再次说道,“你可知陆家老太太是什么身份?她祖父乃顾居廉。顾居廉鲜少有人知道,那顾居善你总会知道吗?如今文和学院的创始人,一代国学泰斗顾居善,便是顾居廉的兄长!”
秦盛远刚刚拿起的茶杯险些掉落在地上,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冷汗不断冒出,他从来未曾知道陆家老夫人还有这样的出身!
此时屋中人或多或少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唯独秦婉宜脸色始终不变,她自然知道外祖母的出身,只不过因为早些年的事情,外祖母已经鲜少提起当年的事情。
秦婉珠此时只能瘫坐在地上,面容灰败,可她却还是不死心。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周围的人,在看到秦婉宜平静的脸色时,猛地起身撞向身旁的柱子,开口说道,“既然这样,珠儿只有以死谢罪了!”
秦婉宜怔住,陆氏身边的两个嬷嬷早就一把将秦婉珠抓了起来。
事到如今,秦婉珠还是这样冥顽不灵。陆氏缓缓地站起身来,偏头看向秦盛远,“接下来的事情还请老爷先行避到内堂。”
“可”秦盛远看着屋中这幅杂乱的场景,有些犹豫。
“此事虽说涉及到老爷的名声,可归根到底是家宅私事。我身为当家主母,就应当做出应有的处理,”陆氏平静地看着秦盛远,“老爷如何认为?”
秦盛远知道这是陆氏想要让他不再干涉接下来的惩处。沉思良久,秦盛远不顾柳姨娘和秦婉珠哀求的眼神,转身向内间走去。
“珠姐儿可以去扬州。”陆氏静静地说道。
秦婉珠抬头看向陆氏,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可还未等她接着高兴,就听到陆氏接着说道,“可你的身份断断当不得陆家长房嫡媳,你若执意想要将此事闹大,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会写一封信给陆老太太,你拿着这封信带着贴身丫鬟去扬州,从此你与秦家恩断义绝,将来的造化全看你自己。秦家绝容不得上赶着给人做妾室的女儿!”陆氏淡淡地说道。
秦婉珠瞳孔猛地一缩,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她拿着信去,这即便是入了陆家,也是个惹人嫌的贱妾!
“第二,秦家对外宣称你染上急症去了,之后会派人送你去乡下,找个殷实的人家嫁了。”
“万万不可啊!”柳姨娘先惊呼出声。
陆氏毫不留情地质问道,“柳姨娘真想让老爷得罪曹家,在朝中背上为权利不择手段的名声吗?”
坐在内室的秦盛远震住,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暴起,而柳姨娘瘫软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能够走到今日便是靠着秦盛远,她如何能够应下陆氏的话。
良久之后,她看着陆氏,只觉得浑身发寒,她竟是从来都未真正地看清过陆氏。
秦婉宜始终站在一旁,抬头看向母亲,心中只剩暖流。她现在如何还不明白,这是母亲为了她才做的事情。她早就看出母亲如今已对秦盛远完全没有感情,更加不在乎柳姨娘的所作所为。
而如今这些事情,母亲就是为了让秦盛远看看,那一心为了他的柳姨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将柳姨娘的依仗打碎。
思及此,秦婉宜不禁眼眶发红,前世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从来未曾有人为她这样细细谋划,只为她能够不被诬害。
狂风渐弱,院外的雨声小了下去。秦婉珠终于认清局面,缓缓地跪在陆氏面前,面容悲切,哀求道,“夫人,我错了!我后悔了,求夫人网开一面!”
说着,秦婉珠一下一下地将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柳姨娘面无血色,柔弱的身体仿佛一吹便倒,却也只能哀声地求着陆氏。
良久之后,见陆氏始终未发一言,秦婉珠猛地拉住秦婉宜的衣袖,哭泣道,“三妹妹,姐姐知道错了。三妹妹,你向母亲说说好话,我不要做妾,也不想嫁到乡下。”
秦婉宜被秦婉珠拽得浑身僵硬,猛地将衣袖抽出,缓缓地后退一步,轻轻地说道,“二姐,这件事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连檐处,雨珠滑下,滴答滴答。陆氏缓缓地道,“罢了,将外面的丫鬟带进来。”
始终候在一旁的钱妈妈立刻出去,将外面跪着的三个丫鬟带了进来。一进门,几个丫鬟就跪倒在地,哀声祈求。
陆氏扭头看向秦婉珠,“这便是撞见此事的三个丫鬟,你要如何处理?”
秦婉珠握紧手指,她知道这是陆氏想要将此事彻底淹没在内宅。她猛地抬头看向几个丫鬟,眼底划过狠厉,低声道,“毒哑发卖。”
几个丫鬟哭成一团,就再次被钱妈妈派人带了出去。
陆氏似乎早就料到秦婉珠会这样选择,挥挥手,“你们关禁闭半年,这半年院中的丫鬟一概不许出来。”
柳姨娘和秦婉珠哭着被人带了出去。内室中,秦盛远耳边还久久地回响着‘毒哑发卖’那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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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婉珠自小便被他捧在手心中,从小心软善良,可此时却如此轻易地说出了毒哑发卖这四个字。他甚至可以想像到秦婉珠当时狠厉的表情。
即便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可他却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还未及笄的女儿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陆氏回到内堂,就见秦盛远失魂落魄地离开,她并未做任何阻拦,她今日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可现在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思及小女儿从扬州回来后的样子,陆氏看向秦婉宜,压下声音中的痛苦,“你跪下。”
第29章 行宫 秦婉宜怔住,手指握紧,不由得想……
屋外雨声已渐渐停了下来, 乌云散去,黄昏的日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地上昏黄一片。秦婉宜看向母亲,手指握紧衣袖, 缓缓地跪在内堂的地面上。
陆氏疲惫地闭上眼睛, 良久后, 才再次睁开, 淡淡地说道, “姐儿,你知道错在哪里吗?”
秦婉宜跪在地上,秀美的五官在隔窗透进来的余晖中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娇艳欲滴。她低着脑袋,声音平缓和煦,“女儿错在不该与表哥过多接触。”
小婉宜在陆家做的事情并不出格,也还隐秘, 可却经不得细细深究,若真被有心人探查一二, 她是绝对逃不了众人的指责。好在陆临言始终与小婉宜保持一定的距离, 唯一一份出格的信也是在看到祖母久病后才写出, 路上送信的也都是陆家的亲信,绝对不会节外生枝。
听着女儿平静的声音,陆氏深吸一口气, 堪堪压下胸口的苦楚, “你只错在这里吗?”
秦婉宜抬起头来,看着母亲眼角的湿意,低声道,“女儿还错在没有提早将此事告诉母亲, 甚至泄露给了身边的丫鬟知道,”
陆氏眼眶含泪地看着跪着的秦婉宜,怒气道,“你为何这样糊涂!若不是这次言哥儿维护你,你可知今日会面对的结果?”
陆氏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来,身上冷汗溢出,不禁后怕连连。若不是这次正好言哥儿在,小女儿定是逃脱不了一场责罚。
站在一旁的钱妈妈连忙上前一步,伸手轻抚着陆氏的后背,将茶水递到她的面前。
秦婉宜见此,眼眶也红了,想要上前,却被陆氏喝止,“跪着。”
闻言,秦婉宜动作顿住,好好地跪在原地,发出低声的抽泣。
这声音让陆氏眼角的泪水缓缓地留下,半响后才向钱妈妈道,“把佛堂的藤条拿过来。”
钱妈妈轻抚的手顿住,惊呼一声,急忙道,“夫人,姐儿还病着,可经不起这藤条的责打。”
“拿过来。”陆氏语气坚决,再次说道。
见钱妈妈完全没有动作,她握住扶手,就要站起身去拿。
钱妈妈连忙道,“老奴去拿,老奴去拿,夫人不要乱动。”说罢,一步三回头地向佛堂走去,想要等到陆氏拦着她,可直到她拿回来,陆氏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秦婉宜眼泪缓缓流下,想要站起身来拉住母亲的手,却还是听话的跪在原地。
轻轻地握了握手中的藤条,陆氏心中钝痛,猛地咳嗽了两声,才在秦婉宜和钱妈妈的担忧中,压抑着说道,“跪到这里。”
秦婉宜站起身来,身体因为孱弱有一瞬间的倾倒,她缓缓上前,跪在母亲的身前,带着哭腔道,“母亲,女儿错了。”
陆氏重重地闭上眼睛,仿若未闻,却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水,一字一顿道,“伸出手。”
秦婉宜低着头,伸出手,慢慢地将五指伸开,纤细的小手越发显得无力。
“啪”得一声传来,细长的藤条打在白皙的手心上,秦婉宜的手顿时肿起一道红痕,她死死地压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鞭打手掌心的声音再次响起,足足十下之后才停了下来,而此时秦婉宜的手心早已红肿一片。
钱妈妈站在一旁,脸上的皱纹折起,眼角满是泪水,终是忍不住偏过头去,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重重地捏着手中的藤条,陆氏却仿佛用尽了全力,颓败地靠在椅子上,“我本以为你懂事了,却未想到”
“母亲!”秦婉宜强忍着手心的疼痛,抱住陆氏的手臂,哭泣道,“女儿知道错了,女儿早就已经醒悟过来。我只是贪恋表哥的保护,他几次将我免于欺负。”
秦婉宜将小婉宜的内心说了出来。这些日子,她早已明白,小婉宜真的是喜欢陆临言吗?小婉宜小的时候被长姐保护着,从来未曾受到过秦婉珠的欺负。可长姐走后,她屡屡面对秦婉珠的针对,总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偏爱二姐责备自己。
于是,在被陆表哥维护几次后,她迫切地想要找回长姐在时的感觉,却不明白陆临言的保护不过是看在陆老夫人的面子上。当外祖母对她失望后,陆临言的保护就再也不在。
陆氏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想法,她心中刺痛如被针扎,终是忍不住将女儿揽在怀中,痛苦道,“我可怜的女儿啊!都是母亲不好,若不是母亲这些年来消沉低迷,你怎么会受这么多的罪!”
陆氏心中越发埋怨自己的无能,竟然连自己仅剩的女儿都保护不好。
“这不是母亲的错,”秦婉宜将头放在母亲的肩膀上,低声地说道,“是女儿太笨,不明白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强求也挽回不了。”
小婉宜曾经试图做一个人人说好的人,可到头来却被身边的人欺负。她前世也曾一次一次地想要明白楚衍到底对她有没有真心,最后却倒在了连廊下。
陆氏抱住秦婉宜,心中后怕,连连让女儿将来不要瞒着她,语气中满是惊慌。秦婉宜连忙安抚着母亲,哄了好一阵子,才将母亲的心情平复下来。
哭到最后,陆氏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见她脸色坚毅,这十多年来的抑郁竟是有消散的感觉。她拉起女儿的左手,见她手上红肿一片,泪水再次珠子般落下,“你真的明白了?”
“女儿明白了,女儿以后再也不会做让母亲难过的事情。”秦婉宜轻轻地道,“女儿只希望母亲能够身体康健,一直陪着女儿。”
这真挚的话让陆氏久久不能平静,直到钱妈妈将药膏拿来,才红着眼眶,一点一点地给女儿擦拭手心。
秦婉宜闭紧双唇,克制住将手抽回的动作,死死地压抑着口中的痛哼,却还是不小心泄出一丝。
陆氏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打在女儿的身上,可是心中却恨不得打的是自己。可若真的轻轻放下,她如何能确定女儿是记住这次教训,真的悔过。她再也承受不起女儿有一点闪失。
秦婉宜明白陆氏的恐慌,另一只手拉住母亲,让母亲放心。
钱妈妈看到小姐明显的成长,苦涩中夹着喜悦。待看到夫人长久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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