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为陛下在京城累死累活做脏活的,正是陈家。
陈家才是落雁案发时,陛下埋在京中的眼线,但当初在陛下面前的,是陈银宝的姨娘,但其人早于十年前去世了。
不过死因蹊跷,但陈家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报官。
去世前,她姨娘留了一手,留下一个盒子,但盒子太过精巧,谁也打不开。且盒子内部设有机关,若强硬打开,里面的东西就废了。
“原本我娘是打算把这盒子带进土里一块见阎王的。”陈银宝道,“不过若是邹大人能解开,便赠与邹大人,大人可以研究一番,但解开前不能带走。
还有,里面没有证据,可能只是一面之词,只给邹大人,指引一个调查的方向。”
那盒子有十个面,十分精巧,每个面都有可以滑动的小机关。
在军中时,竟然要自己制作机关,邹以汀对机关器械也有一定的研究:“多谢陈大人。”
陈银宝想说不敢,你可是未来摄政王君,话到嘴边好在及时止住了。
邹以汀开始闷头研究盒子。
邹以汀专注的时候,便是全身心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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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连飞鹰问他要不要回府用膳都没听见。
期间陈银宝还回来看了一眼:“邹大人,要不明日再来?”
邹以汀置若罔闻,研究得额头生出涔涔密汗。
这也许,是他当前离落雁案最近的一步了。
也许这个盒子里,没有案子的线索,又或许,藏着与案子无关,却惊天的秘密,又或许,空无一物。
但他不想放弃,也不会放弃。
期间,飞鹰问了三次,邹以汀都闷头不回复。
飞鹰:“怎么办呀,郎君不吃饭。”
黄鹂啧啧嘴:“你别管了,现在大概除了世女,没人劝得了郎君。”
飞鹰:??为啥啊,他们已经这么要好了吗?
飞鹰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世纪。
月上梢头,今日是陈银宝轮夜值,她交班回来时,看见邹以汀还闷在那。
她躲到一边,心道到底要不要把人送回去呢,嘟囔着王文和王春希的饭吃完了没,有没有发现自家郎君不在家啊。
正踌躇间,只听卡擦一声。
陈银宝瞪大眼睛,她忙不迭跑过去:“妹夫,你打开了?”
邹以汀被她的称呼喊得怔愣了一下,紧接着,目光坠到那盒子里,夹在烧灼的毒液中的,颤颤巍巍的一张字条。
【天政十三年,帝欲杀邹婧柔与左悠,由后宫献计,举杨家之力,嫁祸之。】
短短一行字,意料之中,却又难以置信。
陈银宝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陛下若是不知此事,才是真的可怕。
现在得知陛下是幕后主使,也不过多了一句“呵,帝王之心”的感慨。
而邹以汀。
他默默放下字条,放下盒子。
乍一站起,竟微微有些晃。
陈银宝一惊:“妹夫,你没事吧?”
邹以汀摇摇头,沉默地走了出去。
八岁那年的天崩地裂,十岁那年的知遇之恩,十三岁的亲授虎符,二十二岁的调离镇潮,二十七岁班师回京,赐婚授官。
他的人生,都被那人轻易摆弄。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年少时的英勇、衷心、感激,都是真的。
“臣叩谢陛下隆恩。”
“陛下不以臣卑鄙,拔擢于微末之中,委以重任,此恩此德,臣铭感五内,永志不忘。”
“臣必当殚精竭虑,夙夜匪懈,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天上下起了雨。
飞鹰想帮邹以汀撑伞,邹以汀却走得极快,快到他跟不上。
“郎君,郎君?”
十九年。
他想过这个可能,但没有证据,所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但眼下,无论是真是假,邹以汀都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所谓隆恩浩荡,都是假的。
随时可以给予,也随时可以收回。
十几年战马并肩打天下,一朝疑虑便锒铛入狱。
那些赏赐,于你是天大的荣耀,于她不过是政治的手段。
这条皇权的路,早已染上一层又一层血腥。
更让他绝望的是,王元凤还活一日,他娘亲就不可能平反。
哪怕他把所有确凿证据送到王元凤面前,她一句话。
邹婧柔就是贪墨,邹家就是罪臣。
邹以汀耳边嗡嗡作响。
他感知不到雨的存在,只想要快点离开。
快些,再快些。
直到他走出皇城司。
皇城司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夜半三更,周边无人。
那人便立在街角,撑着一把伞。
那把明晃晃的,他一直没能还给她的那把名贵伞。
她甫一见到他,就朝他走来。
仿佛早已知道一切。
她举着伞,走到他的面前,仿佛将天地间唯一的柔光带了过来,隔绝了所有冰冷的雨。
“叫我早点回家,你却不在家里等我,”她柔声道,“我们什么时候搬家到皇城司来了。”
她语气那样轻松明快,却饱含安抚。
邹以汀的眼眶骤然浮起殷红,眼睫敛着,长发在雨中滴滴答答落着水。
然后,他紧紧拥住了这一抹柔光。
乾玟回抱住他,也不嫌弃他身上湿漉漉的。
“怎么都不知道打伞。”
她道。
“怎么了,邹以汀。”
邹以汀闷着头,用尽力气般,紧紧拥住她。
下一瞬,乾玟忽然扔开伞,双手将他搂住。
邹以汀只觉失重了一瞬,竟被她抱起来,在泠泠雨中转了一圈。
然后她轻轻把他放下,让他靠在屋檐下。
皇城司屋檐上的黄灯笼,投下一豆黄玉般的光。
在昏黄的,被雨不停截断的微弱暖光下,她搂着湿漉漉的他,给予他细细密密的、无声的安慰,那些吻落在他的额头、眼睫、鼻尖,最后温软地缠磨着他的唇。
这场冷雨在她的吻下升了温。
她如羽的眼睫在光下像是鎏金一般,专注地凝视着他,毫不嫌弃他的狼狈。
用温柔到像是涓涓温流的声音,轻声哄他:
“别哭,
我接你回家。”
第42章 我只肖想过,嫁给你……
回家。
霎那间,邹以汀方觉,只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那样急着离开皇城司,并非想“回家”,只是为了寻她。
寻她的臂弯。
马车上,乾玟没有问他任何事。
他知道,她都清楚。
当了陛下的眼线那么多年,有什么是不清楚的。
“剩下的,我自己查。”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坚定道。
“好。”乾玟笑了,“我也没有可以提醒你的了,唯有一件,每一天,都要安全回家。”
邹以汀不由勾起薄唇:“嗯,我答应你。”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
回去后,黄鹂备好了洗漱的水。
飞鹰眼睁睁看着王文进了屋:?
几息后,吓得晕倒在地。
乾玟:“黄鹂,处理好。”
黄鹂:……
邹以汀洗漱毕,出来时,便嗅到浓浓的姜味,冲人的、浓烈的姜气,与红糖的暖甜混合在一起,扑进他的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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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
乾玟还专门准备了一碗冰糖,用镊子往碗里多加了两块,完了她又顿住,思考了一番,又加了两块。
邹以汀尽收眼底,不由又觉心头酸酸的、胀胀的。
好暖,好暖。
如梦似幻。
思及此,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一条温暖的、厚实的长巾盖了下来。
隔着长巾,她帮他揉着头发,仔细地,一缕一缕地揉着。她的指腹有力,按摩似的,让他紧张的头皮一点点放松下来,渐渐的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她用长巾把未擦干的水渍都吸掉。
明明是那样令人厌烦的、繁琐的事,她做起来却十分有耐心,一丝不苟。
邹以汀怔怔盯着她,愣是没在她脸上发现一点不耐,反而尽是关切。
“怎么不擦干,都淋过雨了。”
她甚至关怀地嗔怪他。
邹以汀只觉心头一紧,忽然搂住她,然后轻轻地,眷恋地用脸颊蹭着她的鬓角。
乾玟先是一愣,又不假思索地回蹭过去,偏过头,顺势吻住他的耳廓、耳垂,哄道:“喝点姜汤吧。”
“嗯。”他的声音闷闷的,带了点鼻音。
乾玟把多加了四块糖的姜汤递给他。
邹以汀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眉头一皱:“辣。”
乾玟:?
她忽然笑了。
堂堂邹将军在军中什么苦药没喝过?
这点姜会嫌辣?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又凑上来,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再次闷闷说了声:“辣。”
乾玟接过来,闷喝一口姜汤,分明因为加了太多糖,红糖的甜腻早就盖住了姜的辣,她笑吟吟地扬起下巴,唇贴上了他的。
一点一点,渡给他。
唇齿之间,除了滚烫的姜汤,还有属于彼此的甜。
她一直吻着他,直到再也尝不到姜汤的味道。
甜味却十分黏腻,久久不散。
一吻毕,乾玟更进一步,轻轻咬住他发红发烫的耳垂,一路顺着下颌线,咬到他的下巴,蛊惑般问他:“还要吗。”
邹以汀耳廓温度攀升,蹭了蹭他的唇:“要……”
乾玟故作不知,又把姜汤递给他。
邹以汀面色一木。
“噗嗤!”
乾玟仰头笑了起来。
她笑得太张狂了,得逞后得意地不行,邹以汀像是羞涩到极点,恼羞成怒,搂着她的腰,压迫地倾下身子,咬住了她的颈脖。
乾玟忙捧住他的下巴,又吻住他。
充满疼爱的,甜蜜的吻。
她离开时,他又追着吻上来,完全出于主动的一个吻,比从前索取地愈发熟练,吻得乾玟措手不及,却又不断沉迷。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身上。
乾玟伸出手,轻轻揉着他头上的长巾,挂住他的脖子,轻轻一拉:“今天换将军服侍我吗?”
邹以汀红着脸,羞得耳根红得滴血:“嗯。”
湿漉漉的发丝黏连着,乾玟紧紧搂住他,第一次把主动权交给他。
她勾住他一缕青丝,放在脸颊边,眷恋地轻蹭着他的气息。
他那样青涩,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里都满满是对她的钦慕,从清晰到朦胧,再到忘乎所以,他为她动情,为她沉迷。
乾玟受不了俯视这样的他。
他吻她时,颈脖因用力而显现的凌厉线条,他因她而颤抖地指尖,因她而凸起的每一根青筋,出的每一滴汗,染红的每一寸肌肤,还有为她坚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极爱的。
爱到骨子里去,恨不得揉碎了,嵌进灵魂里。
她拽住他的发,让他仰头,深深吻住他的所有声音。
用唇齿的碰撞鼓励他继续,奖励他的每一个选择。
配合他,甚至耐心地手把手教他。
直到最后,她动情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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