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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他?”他试探着问。
“不认识。”诸伏高明摇摇头。
……谁知道真的假的。倒是诸伏高明突然拿出了口袋里的手帕,向他递了递:“别揩鼻子了,借你用吧。”
川耀延接过手帕默默向前走,都人质了,他才不跟人质道谢呢。
这个黑发的男人,无论是特征还是神态。都跟他要找的人非常像。
当初按照组织的指示追踪公安的辞职警察,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长野县。川耀延擦了擦鼻子。
他多处打探在那个时间段出现的男人,或作为便利店的客户,或作为在采访镜头下一闪而过的影子,或作为向警局寻求帮助、却一头扎进去再也没看见出来的失踪者。
他将口供结合,缓缓捏出了一个符合侧写的幻影,此时这个幻影渐渐与衣饰得体的伊织无我重合在一起,而当天驻局值班的诸伏高明,此时就走在他身边。
川耀延倾听着从走廊两边未关门的休息室里传来的闲言碎语,“大冈红叶吗……跟她做竞争对手的确很有压力。”“她身旁的那个管家我们也见了挺多次了吧,的确是个格外有神秘气质的男人。”“他似乎很有故事……”
三天之后,诸伏高明是当天在警局的人里,唯一有异常举动的人。他在邮箱连续几天接收了未知信件,却在阅读完毕后将其焚烧,且没有回信。就像是接收了情报之后默默等待时机。
若是诸伏高明回信了,他早就能在邮局找到蛛丝马迹,也就不愁现在找不到人。
不过现在,已经有明确的怀疑对象了。
两人缓缓步入录制现场,灯光将摄像机面向之处照亮得纤毫毕现,正中央的玻璃展示台中放着一副比赛用歌牌——当然,并不是百年流传下来的那一副,这是一场半决赛,这才在放在北荣町进行。
两人落座,只是等待的时间似乎比预想中的要长,十几分钟后工作人员缓缓转动摄影机调整方位,录制即将开始。
念诵上句的读手已经落座,诸伏高明坐在幕后,关注着伊织无我的动作。
发送信息,合上手机,看向场地,不消片刻又再次拿出手机查看。
他在与谁交流,是管家的事务,还是……
比他更关注伊织无我动向的自然是川耀延,赛场上,大冈红叶与她的对手小仓一清缓缓落座,两人表情同样沉静,百人一首的节奏声缓缓响起,她们耳听主持吟唱百人一首第一句——
【秋收稻岸宿,过夜搭茅屋。】
伊织无我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露浸湿衣袖,原来苫——
“啪——!”
金棕色卷发的少女速度极快地按住那张写有下文的夺取牌,劈手速切出去。
对手将她清淩而锋利的眼收入眼底。
伊织无我看向了赛场,川耀延抬头,鼻尖突然嗅到了奇怪的气味。
默默观赛的工作人员讶异于开篇即激烈的赛事,而主持的吟诵声并没有停止。
【香具山光好,谁家晾素衣。】
“啪——”夺。
夏风吹袖满,不必唤春归。
对手的手指再一次顺着惯性按在了空白无物的榻榻米上,短暂失神后,高涨的胜负欲让她愈发集中。少女之间的交锋立于赛场,而镜头之外,暗流涌动。
【空房唯孤影,相伴数流光。】
“啪——!”又夺。
多少未眠夜,谁怜更漏长。
【田子浦前抬望眼……】
“啪——!”
和室中吟唱时的静谧和夺牌时双方紧张激烈的争夺交织在一起,百人一首赛事颇长,而川耀延不知为何开始感到紧张,他抓着腿面裤子的褶皱,耳边突然一清。
第十七首。
【在原业平朝臣。】
“神代未闻今日见,飘飘枫叶染竜川”——不对。
川耀延猛地抬起头来。他念的是——
「ちはやふる 暗号もきかず立カード」
暗号,竖立的,电话卡。
他被惊得猛得起身,但整个现场似乎只有他听到了这处不同,赛场上本应敏锐的两位选手伸出手去,果断夺取了正确的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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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错了吗。
可他膝弯撞到椅子发出刺耳响声竟也无人提醒。
“啪——!”这一回合又是大冈红叶夺到了牌。【逢君何可畏?舍死作澪标。】
不对,不对。
川耀延心底泛上些恐惧,他环顾四周却觉得怎么都不对。视线逡巡到诸伏高明应该坐着的位置,但人竟——不见了!
他转头看回赛场,惊惧的瞳孔微微放大。
第二十二首。
【吹くからに秋の草木の しをるれば。】
山风骤起如岚雾……不,也不一样。
【吹くからに秋の草木の コード破るれば。】
山风骤起,密码,被破解。
【むらさめの露もまだひぬ まきの葉に】
"露"发了长音,是摩斯密码。
——「. . -」
“是U。”
在身侧突然炸响诸伏高明说出的那个短音节时,他恐惧转头,而后那张平静的脸随着乍灭的全屋灯光一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身后袭来一道劲风,他不及抽出枪支,后颈一痛,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85章 围剿计划11
灯光重新亮起, 坐在主持位上的读手施施然站起,伴随着和声停止,本应在镜头之下激烈对战的两位少女也缓缓起身, 目光远远落在倒在地上的川耀延脸上。
“真看不出来, 警方大费周章设局抓的是这么一个人。”大冈红叶理了理袖子, 将被绳子捆住的衣袖放下, 轻磨着画着枫叶的甲片。
诸伏高明在乍亮的灯束下慢慢睁开眼睛,他的身后正走来一个青年。
“所以……U是什么意思?”他问。
本不应在这里出现的金发青年只是笑了笑。
“他幻想中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指U盘,或许是指琴酒刚刚上传消息的叛徒Uriel,是什么都行。”
“在出电梯错身而过时塞给我涂有致幻剂的手帕时, 有没有想过若我不信任你,你又当如何?”
“计疑无定事, 事疑无成功。”这还是你教过我的话。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余光扫过开始清场的比赛现场, 真正的电视节目已经在主持念出错词之前就借口“意外”关闭,这里所有的选手都提前知道这是一场需要本色出演的戏剧。
“伊织,走了。”大冈小姐远远地朝她的管家扬起下巴,黑色卷发男人的视线从正在交谈的两人身上移开, 立即追随上了她的脚步。
穿过门框时,他的眼角最后瞥视的, 是降谷零的侧脸。那个面容陌生的青年正巧转过脸来朝他颔首
“所以呢?川耀延要找的到底是谁, 你们涉足其中又是为何?”诸伏高明问。
“我们已经找到那张电话卡的主人了,并不是他主动接近的伊织无我, 如果您想见见电话卡的主人, 我可以在一切结束之后带您去看他。”
“一切结束之后?”
……
“嗯, 一切结束之后。”
金发的青年转过身, 面容不似与诸伏高明正面对峙时的冷静从容。他控制着偏扯的嘴角和面部肌肉,要将那股后悔的心情压入水底。
谢谢,潘多拉。
庞大的思绪和回忆搅碎在眼前。
谢谢你,给了我第五次机会。
*
车辆排汽缸中冒出隆隆的火气,苏格兰坐在贴着防窥膜的后备箱,望着早已吞噬落日的山头,渐生的月亮和星子被框作黑白,光亮也变得阴凉。
地平线吞噬了最后一抹光,太阳落山了。
莱伊正带着他缓缓向东郊靠近,当然,他明面上是领了任务前往仓库运载军备。即使因与他的叛逃路线重合有些风险,对方依旧选择在卧底朋友最后的逃亡路上送他一程。
“有没有在组织里未完成的事?”
赤井秀一故作轻松地问着,以诸伏景光能安全脱逃出去做了前提。
坐在后备箱的男人低着头笑了笑:“大概最遗憾的事……是没有陪我的朋友走到最后。”
“波本吗?”赤井秀一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其实我本没想过你们会认识。只是因为一年前那个合作的任务期限太长了,你们举手投足间的熟悉无法被组织洗刷。”
“那看来,是我们还不够合格。”
他将后脑靠在坚硬的塑料椅背上,小臂搭在膝盖上,轻轻闭上眼睛。
“你知道的,合不合格并不取决于你的演技有多好。如果你能顺利逃出去,就试着联系我吧。”男人墨绿色的眼睛逡巡着路况,而后用鞋底缓慢踩下刹车。
橡胶轮胎停止地无声无息,漆黑的车辆笼于巷口的阴影。
“抱歉,只能到这儿了,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已经足够了。”后备箱的车门升起,正被无数人追踪的逃犯轻巧地落在地上。
“多谢,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抽烟的交情、喝酒的交情、做彼此的观察手的交情、偶尔笑着指责组织规矩的交情,这虚浮于表面的、掺杂着演技和目的性的过去现在变成了一张真心的兑奖券,化成了两个“陌生人”之间连结命运的绳。
而到了这里,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放在了那个结上,要将其解开,指尖的温度彼此传递,一个热,一个冷。
诸伏景光将手插进了口袋里,对着后视镜挥挥手,最后留给赤井秀一的表情是温和的笑。
“我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再向公安汇报我的位置,防止暴露你的存在。再见了。”
“……”
“再见了。”
车辆没有立即启动,他在制造更多的空白时间。后视镜里,穿着蓝色外套的男人身影越来越远。属于他们的告别注定简短又深刻。
如果苏格兰没能逃出这场围剿,他想他会记住这个场景一辈子。
他一向不喜欢被什么东西一直牵绊。所以,苏格兰,拜托了,活下去吧。
活下去吧。蛰伏已久的探员坚守着属于自己的责任,只能对离去的同伴给予飘渺的祝福,如果叛逃的波本威士忌真的是苏格兰的同伴,那么……回来拉他一把吧,这是他此时此刻的愿望。
手机的信箱里,躺着他在一天前给降谷零发送的简讯,但所有传出的讯息都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活下来吧,苏格兰。即使这里只剩下你自己。
苏格兰威士忌——诸伏景光本人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真的有人能如此勇敢、慨然地赴死吗?他想,没有的。
他逐渐明白了,背后公安所作的事并没有遮掩,意思就是“我们在欺骗你,我们要牺牲你”。这种信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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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递究竟是希望他跑,还是希望他硬着头皮去,目的太过于模糊。但现在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了,就是去。
因为他哥哥在东京。
他是被蒙在鼓里的人,这些天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跑、跑、一直跑,他无暇回头去看组织和公安的每一步布置目的为何,又隐藏着什么深意,他在遇到赤井秀一时在原地停留的片刻,只够他想清楚一点,公安在谋求一个更大的成果,这个成果需要他的参与。他大可以直接转头就走,但哥哥出现在东京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努力让自己的唇角上扬,状似充满信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冰冷的空气被他深吸进肺里。所以,他想要相信——
相信他的同伴们计划周密,足以给整个机构带来更多利益,这份利益今后将会被用在捣毁组织上,相当于整个东京、甚至整个日本的民众都能平等地获得福音,唯一该担心的只是自己要被牺牲到哪个程度罢了,但只要他唯一的亲人没事,他的付出足够对称回报——即使他死在今天也没有关系。
诸伏警官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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