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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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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他有些恍惚,目光不甚清明地抬起看魏危眼睛。

    “在洞外边,我听出了你的呼吸声,否则我不会进来。”

    魏危声音纯粹与清冽,她一步一步走向陆临渊,而陆临渊就像是脚下生根,被言语束缚在原地,似乎不往后退步已尽到了他的全力。

    魏危蹙眉,似乎斟酌着了一下才开口。

    “陆临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

    轰然一声,耳旁的幻听戛然而止,只有远处清脆的鸟鸣,和花落下的声音。

    陆临渊甚至花了一段时间理解魏危说了什么。

    因为太不真实了,等到魏危走到自己的面前,他才迟疑地意识到魏危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

    眼中的血丝更加明显,陆临渊有些狼狈地想避开魏危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没法再自欺欺人。

    是了,魏危当初能从孔成玉的吐息中听出她的男女,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自己是谁呢?

    [儒宗有一块试剑石]

    试剑石上有无数道剑意供人参悟。

    可陆临渊是一个人。

    魏危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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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能像一块石头般被千刀万剐吗?

    魏危初次见到陆临渊的时候,他恹恹地对自己说,他讨厌练武。

    从他们之间的初遇开始,魏危慢慢回忆起一些事情,比如陆临渊身上莫名出现伤口,比如他疲倦又张狂地和自己说,赢了他,就是赢了整个中原了。

    陆临渊作为儒宗试剑石这个身份,与中原几乎所有高手切磋过。

    最近的真相就在手边,所以反而会被人忽视。

    魏危不曾料到徐潜山会做这样的事情,眉头深深皱起,抓着霜雪刀鞘。

    指尖触碰到的是刀鞘上一道一道被黑铁剑划破的剑痕,乍一看去触目惊心,但是魏危却无端觉得陆临渊这些年受到的伤会比这把刀鞘上的更多。

    她想起之前被忽略的种种细节,忽然伸出手,把霜雪刀放到了地上。

    下一秒,陆临渊被魏危拉了过去。

    她隔着衣衫握住了他的手腕,像是握着一支空心的芦苇。

    魏危问:“为什么不说话?”

    “……”

    魏危带着薄茧的手碰到陆临渊的傩面,陆临渊安静抬起脸,似乎早就习惯了被她摆弄,根本没有反抗挣扎的意思。

    在魏危专心致志研究他的面具时,陆临渊专注地望着魏危本身。

    魏危眉头皱得更深,因为她发觉这个面具从外边是摘不下来的,她的指尖摸索傩面的缝隙,轻轻动了动,只听见面具下的人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近似口枷的东西。

    难怪陆临渊一直没有说话,原来是根本开不了口。

    魏危顿了顿,与陆临渊对视,询问道:“我帮你摘了?”

    “……”

    陆临渊一双眼睛梦寐而湿润,他注视着她,魏危感觉他点了点头。

    **

    魏危没有帮人摘过口枷。

    类似的动作,只有扣住百越奸细的下颔,逼迫对方张嘴,然后面无表情卸掉对方牙囊里藏着的毒药,做完这一切,再把他像死狗一样扔在地上。

    ……但是显然不能对陆临渊这样。

    这面具几乎严丝合缝地卡在陆临渊脸上,魏危耐心地顺着傩面探量着面具与人脸之间的缝隙,手指微微用力,撬开一条缝隙,中指顺畅伸入了陆临渊唇齿间。

    魏危的手指修长,但并不柔软。陆临渊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感受着那枚手指拨动,拓入牙床之间。

    口枷不时触碰到牙尖,发出闷闷的磕碰声,像是玉石互相摩擦。

    魏危皱眉,一只手专注而认真地从缝隙中撬口枷,另一只手放在陆临渊背脊的上方后颈处,微微揪起来。

    口腔被异物侵入的感觉并不好受,魏危的手指像是深入到了喉管,一阵阵痉挛。

    奇异的感觉使陆临渊压着呼吸喘息,濡湿的舌被拨弄。

    而魏危的另一只手却仿佛定海神针一般,将他的脊柱支撑起,让他在崩溃边缘有力气站立在原地,与魏危平视。

    可以了!

    魏危神色一松,指尖勾了勾,指节弯曲起来往后一拨,整个口枷被取下来,涎水拉成一道银丝,被丢在了地上。

    陆临渊仿佛受不住一般往前一踉跄,干呕了两声,呼吸急促交错,头晕目眩中被魏危一把接住。

    神女没有驱逐傩鬼。

    神女摘下了傩鬼的面具,让他得以自由。

    **

    陆临渊的心颤颤鼓动,濡湿的汗水从耳侧发鬓滑落,吐息拂过魏危的耳畔,几缕发丝飘起来。

    魏危问:“怎么把傩面做成这个样子。”

    摘下来这么麻烦。

    陆临渊眼神还是飘忽的,唇齿间吐出的声音轻缓:“有一些人想摘我的面具。”

    这座山洞在五年里前仆后继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陆临渊懒得一个一个记,总归都是手下*败将。无非是能伤到他、与不能的区别。

    在这些江湖人中,有想要证明自己的,有想要提升武功的,还有走火入魔想杀人的,甚至还有单纯只想满足自己奇异好奇心的。

    人有时候就是贱得慌,越是神秘莫测但危险的东西就越是吸引人。

    为了知道试剑石背后之人的秘密,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魏危一静,然后缓缓问:“有人成功吗?”

    陆临渊闻言弯了一下桃花眼,眼中光芒如水潋滟碎亮:“有。”

    他点了点魏危的手背。

    只有你。

    陆临渊的状态谈不上太好。简单说完这几句话,他闷声咳嗽起来,脊背一颤一颤,颤抖着喘着气。

    魏危抚慰过的东西大约只有她养的傩梭,而且也从来没有遇见过陆临渊这样大只的。

    她迟疑了一下,顺着陆临渊起伏的脊背,一下一下轻轻摸着。

    陆临渊还当真被这么安慰到逐渐平静下来,他身上那股苦涩的茶香氤氲着幽寂的气息,慢慢盈了魏危满怀。

    陆临渊伸手捂了下脸,喉咙还有些干呕后的沙哑,迟疑开口问。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魏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飞速过了一遍,思酌片刻,开口道:“原来你的舌头还是挺软的。”

    陆临渊:“……”

    陆临渊闻言挫败般微微叹气,他的声音闷闷的,很疲惫,尾音却带着轻轻的笑意。

    他伸出手碰到魏危的肩膀,接着是手臂、手腕,最后是手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手帕,包住魏危的手,替她细细擦去上面残留的涎水。

    魏危:“……”

    她敢肯定,陆临渊一定有什么洁癖。

    陆临渊一边擦拭着魏危的手指,一边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与我比试么?”

    他低眉的神情和缓,声音也带着醉人的温柔与和煦。

    他就是靠这种表面温润如玉的气质,蒙骗了朱虞长老与四大巫咸,将他们摆了一道。

    魏危垂下眼睫,看着陆临渊的动作,有一种天然稳定的气质。

    “我想要比试的,是那个敢一人闯入百越,力战四位巫咸的儒宗弟子。”

    “不是带着傩面,用一把黑铁剑的试剑石。”

    魏危觉得,陆临渊不应该是被这样被困在山脚下磋磨到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在剑道上的天赋独步中原,多少人极力腾踔,也不能望其项背,就连如今的百越也盛传着他的名字。

    “魏危,我也不想的。”

    陆临渊声音很轻,像是一声疲倦的叹息。魏危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松懈下来,像是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说:“但我没办法。”

    陆临渊当年打败百越四位巫咸之后,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位仿佛横空出世的天才。

    大多数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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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多年的中原出一个号令江湖的天才,也有少数人蝇营狗苟,阴损地盼望他有朝一日江郎才尽,年少折戟。

    魏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探究:“你愿意成为试剑石,仅仅因为徐潜山是你的师父?”

    “是恩情啊。”

    陆临渊眉睫轻垂,面容隐没在洞中阴影里。

    “师父收留了我,儒宗不曾亏待我。所以就算哪一天要我的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魏危皱眉。

    这年头很少遇见陆临渊这样一根筋的傻子了。

    过了片刻,陆临渊自嘲地笑了一声:“而且现在看来,徐潜山让我做试剑石也并非全是坏事。”

    **

    很少有人知道,陆临渊被迫成为儒宗首席大弟子乃至于中原第一的原因是他怕疼。

    大多数的高手都是勤勉而来。

    江湖中的绝大多数人的根骨都差不多,所以见到真正的天才时,总是忍不住嫉妒。

    陆临渊确实是个天才,可是天才若不勤加练习,也只能一两银子当十文钱花,当个“还算厉害”的大侠。

    人喜欢造神,江湖上的人把陆临渊吹的天上地下,撒豆成兵,剑出如虹。好像当初力战四位百越巫咸,陆临渊只是吹了一口气,轻飘飘剑出剑回,收剑时剑尖已染了血,再风骨过人点头来句“承让”。

    在成为试剑石之前,陆临渊的功夫是徐潜山用铜尺抽出来的。

    下盘不稳,抽小腿。

    肩膀不沉,抽肩膀。

    剑拿不稳,抽手臂。

    若是抽的时候剑掉下来了,还要挨上更重的一尺。

    少年时期的陆临渊安慰自己,对练武之人来说,痛苦是常事。

    要成为绝顶高手,总要吃常人不能及的辛苦才是。

    他就是抱着这么一点点的安慰,在无边的疼痛里忍耐下来的。

    直到十五岁成为试剑石的陆临渊才知道,他所认为的一切安慰都是谎言。

    魏危皱了皱眉,忽然抱刀开口:“陆临渊。”

    陆临渊“嗯”地回应了一声,声音仍然那么柔和,像是绵密的点茶。

    魏危:“痛苦毫无意义。”

    “……”

    陆临渊怔了怔,抬起眼睛望着她。

    魏危接着说:“痛苦就是痛苦,不会因为结果如何而减少一分。”

    陆临渊曾经觉得自己无能、疲惫、一事无成,更谈不上光明磊落,在坐忘峰那个晚上见到魏危的第一眼,他就隐隐自惭形秽。

    这样的自己却听见魏危说。

    “离开这里吧,陆临渊。”

    她的声音仿佛荒漠戈壁中遥响的青铜铃铛。

    天高地阔,疏朗自由,静水流深般敲得陆临渊清明震荡。

    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不要听回响在过去痛苦中的声音。

    陆临渊额发散乱,一双桃花眼有点失神,睫毛微蹙如同鸦羽,似乎沁着一层未醒的水光,抬起眼来时眉眼却灼灼,眼底压着奇异的光亮。

    他难以抑制地想伸手触碰到魏危,但是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好。”

    所有难以言明的感情都化作了这个简单的音节。

    魏危半蹲在地上,蹙着眉头找到陆临渊脚踝处的锁扣,咔嚓一声,枷锁掉在了地上。

    她慢慢站起来,握着陆临渊脚上的镣铐锁链,一圈又一圈地收起那漫长的、好像渺无尽头的银链。

    一直到最后截断的银环露出,上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五年。

    五年当中,那些前赴后继,以为试剑石是被困在洞中独自苟且的人不会料到,这把拴着陆临渊镣铐根本没有束缚他。他要走随时可以走,谁也拦不住他。

    能困住陆临渊的,只有情谊。

    随着镣铐清脆地掉落在地上,陆临渊的心脏仿佛久违地感受到了跳动,温热的血液从胸口泵出,一齐涌向四肢百骸。

    那些纠缠着爱恨的感情,那些困于坐忘却难忘的记忆,如虎兕出于柙,终于从囚笼中解禁挣脱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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