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明日再批也不迟。”
“我得去看额娘了。”
弘书离开后,胤禛转回头,问跪在床脚扇风的苏培盛:“朕晕了多久。”
“回皇上,您晕了有一刻钟。”苏培盛的声音特别轻缓。
胤禛闭上眼,没再说什么,脑子却一直回响着那句话。
我没有活路。
用膳时间,福慧来了:“皇阿玛,您好点了吗?”
胤禛道:“你来做什么。”
福慧嘿嘿笑道:“六哥让我来陪着您、督促您用膳,他说您最不自觉,今儿又身体不舒服,肯定又要以此为借口不用膳。”说完看胤禛瞪眼,连忙双手握拳挡在胸前,无辜地道,“是六哥让我这么转述的,您要罚别罚我!”
“哼。”胤禛冷哼一声,没跟这个小六的跟屁虫计较。
第二日,胤禛的中暑完全好了,案头上也堆满了弹劾弘历狎妓□□的折子,偶尔夹杂着一两封弹劾六阿哥残害兄弟、残暴不仁。
他一本本翻着折子,表情阴晴不定,直到全部看完,也没有动一下笔。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进来,轻声道:“皇上,三阿哥求见。”说完他就默默等着千年不变的‘不见’,谁知听到的却是。
“传。”
苏培盛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
弘时也没想到自己能被召见,不敢置信地确认道:“苏公公,皇阿玛真要见我?”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仍觉得如在梦中,走路都有些发飘,直到真的见到胤禛,心才落到地上,“儿子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什么事。”胤禛道。
“啊?”弘时发懵。
胤禛皱眉不悦:“朕问你求见是为什么事!”
他、他就是例行求见啊……弘时磕巴道:“儿子、儿子听说您身体不适,求见、求见问安。”
“你进宫就为这个?”胤禛面无表情地道。
这、是还是不是呢?弘时拿捏不住,只能老老实实地道:“儿子还要去毓庆宫见六弟,如今印刷的事情是儿子在管。”
胤禛这才认真打量了他一眼,发现这个儿子和印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他想起一事来:“之前的那本《五年科举三年模拟》推出后效果如何?”
弘时迟疑了下,道:“儿子不大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听二十一叔无意中提起过几句,好似在仕林中有人针对。”
“嗯?”胤禛眉头一拧,沉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退下吧。”
等弘时走后,胤禛又将弹劾折子看了一遍,除此之外,还将粘杆处前日在弘历府上拿走的财务清单看了一遍,越看神色越冷。
虽然昨日主要是在和弘书生气,但不代表胤禛就对弘历的错视而不见了,大清立国以来,一直是重典整治官员嫖.娼,先不说效果有多少吧,但也从来没有皇子敢带头明知故犯的!
何况皇后还病着!本来弘历在外邀名胤禛就不喜,乞丐那一出更是让他想到了允禩,但念在他好歹也算是真金白银为皇后祈福的份上,就不打算说什么。谁知道,他的‘好’儿子,不止是学了老八邀名的做派,还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虚伪学了个彻底,一边在外用皇后的病刷‘孝顺’名声,一边狎妓取乐。
恐怕,心中因为皇后病重,不知道有多高兴。
——也不怪小六忍不住动手。
胤禛忍不住想到,若是换成他和老八,他也会忍不住动手的。
这样想着,他的心就完全冷了,一道圣旨发出去,大骂弘历虚伪不孝、奸猾成性,革了他的贝子爵,记杖责六十,等他养好伤就行刑。
一个贝子爵而已,可不够。弘书站在永寿宫的门口,眺望养心殿。
弘历遭此大劫,支持他的人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助力,马齐这个妻族和福敏这个老师自然是他们的首选。
“阿玛,您是四阿哥的老师。四阿哥若不好,别人能置身事外,咱们一家如何能?”
面对长子的这番劝说,福敏深深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是啊,事已至此,他怎么还会天真的妄想能够置身事外呢。
怪他,怪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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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你去给四阿哥说,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让他不要着急,先养好伤,静待时机。”一句话,福敏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气。
只是他没想到,长子这边的话才传过去,转头他就被弹劾的折子淹没,然后以做浙江巡抚时,徇私为浙江布政使佟吉图挪动库银遮掩之事,被夺职罢官。
福敏摘下顶戴花翎的时候,自嘲的笑了笑,兜兜转转十来年,到头来,还是一个免官的结局。
不过,这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
养心殿,胤禛批完让黄国材暂时兼任吏部尚书的折子,放下笔,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朕记得毓庆宫送来过一批帛纸的《五三》,可是?”
“是。”苏培盛回道,“您当时吩咐先收起来,奴才便让人收到库房去了。”
当时皇后才病发,胤禛便让先收起来:“拿出来吧。”
等苏培盛带着人将几箱子书抬出来的时候,便接到胤禛递过来的一张纸:“给这张名单上的人,一人赏一本。”
怡亲王、张廷玉、岳钟琪、夸岱、黄国材、鄂尔泰、李卫、田文镜……苏培盛随意瞄了一眼,看到的都是简在帝心、仕途红红火火的名字。
将事情安排下去,转头又看见福慧:“七阿哥,您稍后,奴才给您通报。”进去片刻,就出来请,“皇上唤您进去。”
“又来做什么?”胤禛头也不抬地问道。
“六哥让我来陪您用膳。”福慧已经没有第一次接到任务时的高兴,此时袖着手,一副规矩到不能再规矩的样子。
“哼,他自己怎么不来?”胤禛道,“你就那么听他的话?”
福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小声道:“六哥说他忙。”
“他忙?”胤禛嗤道,“他又在忙什么大事!”
很快胤禛就知道弘书在忙什么大事了。
内廷有人状告,坤宁宫值守太监用劣质馊肉偷换神案贡肉,将贡肉偷渡到宫外去卖,短短半月时间就获利巨大。
而这一块,正好是熹妃接手管理。
查明属实后,胤禛勃然大怒,将涉事太监通通杖毙。
而熹妃,以御下不严,收回宫权,降为谨嫔。
第94章
“以后你就住这里,要做什么方才都和你说了,明日开始上工。”
带她过来的嬷嬷急匆匆走了,云映蝶一身穷苦打扮、拎着装有自己全部家当的破包袱站在窄窄的门头里发愣。
几日前,她还是寻芳楼最红的清倌人,被无数达官权贵追捧,甚至就连当今四阿哥都垂眸于她。清倌人虽然卖艺不卖身,但身在其中的人都知道,哪有什么真的卖艺不卖身,只要银子到位,下一秒她就能被送上床。因此当妈妈欢天喜地地来跟她说,有大人物瞧上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被决定了,她虽心有抵触,但也无可奈何。得知大人物是四阿哥的时候,她心中的抵触消了些,想着这等人物应是不愿自己沾染过的女人留在风月场所的,她若能得了他的喜欢,也不求能进府,哪怕在外置个小宅子安置她呢,不比留在寻芳楼迎来送往的好?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美梦还没开始做就破碎了,第二日醒来看到脸肿成猪样的四阿哥,她差点没吓死,而四阿哥醒来后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淬了毒,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被拖下去‘处理’了,还是刑部的人来的及时,吴书来说没时间了,四阿哥才发话让赶紧把她遮掩住送走。
结果就是那么不巧,她被送出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头上的帷幕突然掀开,当下就被人叫破了她的身份。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四阿哥狎妓了。
虽然全须全尾的回到了寻芳楼,但接触过不少官员的云映蝶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不少人想让她这个四阿哥的‘污点’彻底消失。她想跑,却连屋子都出不了,就在她满心绝望等死之时,有人来给她赎身。
云映蝶不信这人真是来给她赎身的,肯定只是想用合理的借口将她带走,然后弄死抛到乱葬岗,她不想走,却被人连着屋内细软塞入马车,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
“拿钱隐姓埋名离开京城自己去讨生活,或者我给你安排个差事,自己选一个。”面白无须、长相清秀的男人轻缓说道。
不、不杀她?云映蝶呆了许久,才有绝处逢生的实感,而那人竟也一直耐心地等她回答,没有催促。不管哪个行当,能走到最高处的就不是傻子,云映蝶大着胆子道:“爷为奴婢赎了身,奴婢自是要在您身边伺候以便报答。”
“呵。”男人轻笑,“那可要叫你失望了,我却没有能叫女子欢愉的能力。”
“!”他、他是……
最后她选择了由男子安排,来到了这处育婴堂,差事便是照顾被遗弃的女婴们。
云映蝶从回忆中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从今天起,她就叫云娘,从前种种,便都与云映蝶这个名字一起埋葬吧。
“把人安顿好了?”弘书疲惫的揉揉眉心。
他才和太医商讨完咖啡该怎么入药,虽然他记得上辈子的方子,但咖啡可是目前大清没有的东西,他若是一得到就拿出成熟的方子,未免也太不将别人的智商放在眼里,只能绞尽脑汁把太医们往那个方向引导,耗费不少心神。
“是。”章元化恭声道,“奴才亲自去见了,那云映蝶是个聪明的,选了对她最好的那条路。”
弘书点点头,拉云映蝶一把不过他一句话而已,一个被时代压迫的可怜人,也算是间接帮了他的忙,否则想削弘历的贝子爵、破坏他踩着额娘刷的名声还得另费一番功夫。
“育种呢,这个时候应该都移苗了吧?成活率如何?”皇庄去年拿到手,弘书便安排着把多稼如云的育种都挪了过去,不过去年拿到的时间晚,只安排了少量耐寒的品种,今年开春,才大规模培育。
章元化自是详细汇报不提。
皇庄、矿山、书局、报社、印刷、火器营、太医院……弘书忙的像个陀螺似的停不下来,不过每天还是雷打不动地早中晚都去探望额娘——要不是永寿宫是后宫不方便他见人办事,他都想住在永寿宫算了。
这天晚膳,弘书又匆匆而来陪额娘用膳,没想到阿玛也在。
父子俩自从中暑那次之后就没见过面,此时再见面竟有一丝不自在。
“哼。”胤禛从鼻子哼出一个不明显的气音,不仔细听还以为是他呼吸重了。
弘书摸摸鼻子,上前见礼:“儿臣见过皇阿玛。”
“免礼。”胤禛不咸不淡地道。
弘书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您吃了吗。”
“……”胤禛面不改色地道,“没有。”
“噢噢,儿臣也没用,那您就留下来,儿臣陪您和额娘一起用?”弘书试探道。
胤禛用鼻子‘嗯’了一声。
又没话了,弘书还从来没觉得,他和阿玛之间的气氛有一天会这样难捱。
好在还有乌拉那拉氏,她因为胤禛来,换了正式一些的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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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请父子俩进去。
弘书对此有些微词:“额娘,累不累?”
乌拉那拉氏虚弱的靠在床头,微微笑了笑:“不累。”说完就咳嗽了几声。
弘书眨了眨眼,让自己忽略那几声咳嗽,假装抱怨道:“不累也别折腾,您还专门换身衣裳,儿臣来可不见您换。可见,在您心里,儿臣果然比不上皇阿玛。”
乌拉那拉氏没什么力道地瞪了他一眼:“别、胡说。”
胤禛眉目不易察觉地松快了些,道:“他也不算胡说,朕又不是外人,皇后不必如此多礼。”
乌拉那拉氏眉毛下弯:“您别宠他。”
谁宠他?/谁宠他!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眼神不由自主向彼此飘过去,恰好接触上,愣了一下迅速移开,假装无事发生。
说了会儿话,用了膳,乌拉那拉氏累了,父子二人便离开让她休息。
走出永寿宫的弘书心情有些沉重。
胤禛没忍住问道:“为何如此情状?”
弘书叹道:“皇额娘方才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这是乳癌中期的又一症状。”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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