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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为惜帝位,斥其伪冒,幽闭以图秘杀之,此事朝野虽有风闻,但一向无人敢言其事,华胄淡淡说来,口气颇为叹喟。他辕门一向卫护朝廷,赵无量也没想到他会直言如此。
华胄看着江对面的金陵城,轻舒了一口气“是谁最先看出这个城池是有着王气的呢从东晋至南陈,六朝金粉,乌衣子弟,裙展风流。烟花之名,盛传秦淮旧时王榭、堂前燕子,今日楼台、槛外寒潮,前事无踪,但只名字就够让人感到几分恻艳了吧诸如胭脂井,诸如雨花台雨后开出一朵什么样的花呢什么样的胭脂落在井里会留下一渍传诵近千载的香艳朱雀桥边乌衣巷,巷中子弟今何在人云金陵城中就是茶佣脚夫,也带有六朝烟水之气。那么样辉灼丽地绚烂过,又那么一遮无及的颓落。这一切,都为了什么呢”
赵无量也没想他会忽然大抒感慨,心中却已被他的话引得有些苍茫了,废然地望向城下,他心里想起的却不是金陵,而是中都旧地开封。
北宋旧都名为东京,所谓东京,就是今日的开封了。开封府的繁华,倒的确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赵无量幼年、青年乃至壮年都是在开封府度过的。他生于帝室,幼居宫掖,想起那时的上元佳节、灯火称胜,千门万户、游人如织,太掖波澄、金吾不禁,楼台水榭、罗帏深深,香车宝马、芳尘细细,金明池头、樊楼脚底,紫陌归来、红尘嬉罢,蹴躏放鹰、斗鸡走狗,瓦肆勾栏、清欢如昨这一生,怎能忘记那繁华之乐
华胄望着他,却似看到了他心里,淡笑道“看赵老面上神色,却似回忆起旧日那清欢如梦的宣政风流一般。”
一直没开口的赵无极却在他背后废然一叹道“江山如旧,正自心情迥异。”
华胄面上神情一振,顺势道“赵无极老也有新亭之慨”
新亭位于江左,当日东晋时分,曾有一干名士相会于其中,王导曾叹道“风物无殊,正自心情迥异。”以至于满座为之泣下,赵无极语意便蹈袭于此。当日唯谢太傅言道“正当戳力家国,何当至于楚囚对泣”
在座的赵无量、赵无极、华胄都不仅是一介武人,他三人都是颇识诗书之辈,东晋之偏安与如今南朝之况颇有暗合,言谈间便不由得触及。只听华胄道“谢太傅那话倒是不错。小可今日有幸得与宗室二老一会,以聆清教,幸何如之。说到这儿,小可倒忍不住要请二老月旦一下天下人物。想东晋之时,犹有谢安之豪,以赵老看来,当今天下,可有英雄如有,又谁为英雄英雄何意”
赵无量一愣,没想他由此生发,倒与自己论起本朝英雄来了。他沉吟了下,以退为进。哈哈道“英雄我这个江湖野老也来妄谈英雄,外人闻之,未免笑掉大牙了。”
华胄笑道“不错,赵老已退隐江湖十有余年,当真是智者之择。孔子云贤者处世,合则进,不合则退,总以不扰万民、不损其身、不违天命为意,赵老此举,果然令人敬佩。”
赵无量淡淡一笑,口里闲闲道“那倒是,我兄弟一退,把那些扰万民、蒙天子、网罗天下以逞己欲的事都留给缇骑了,是颇值得敬佩。”
赵旭一直见他们言语闲闲,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时方听出剑光石火交触的味道来,精神不由得一振。
只见赵无量挥了挥手,望向华胄道“不过,以小老儿之念,所谓英雄,当然要心系家国,上护京庙,忠君爱民,以此意为先,不知可说得是也不是”
那华胄有些了解地望着他,微笑道“看来赵老心中,一直仍以二帝为念啊。”
赵无量心中一痛,这是他心中最沉痛的话题,不能容忍华胄这些新贵这么轻悠悠地提起,一怒说道“不错,身为子民,不能心悬二帝,迎之骨返,就当不得英雄二字”
他最仇恨于当今天子,也即昔日的康王赵构之处也就在此。他为贪一己之帝位,数度轻弃迎返二帝、直捣黄龙之机,在赵无量心中,此人实已成为宗庙叛逆。后人文征明曾以词论史云“岂不惜,中原蹙;岂不念,徽钦辱;但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古争夸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又何能逢其欲”
赵无量心中也是此意没错,赵构其实是怕中原恢复的。如果当年中原已复,迎回二帝,他这个皇帝该怎么算秦桧之成势,也不过是迎合了他这一点卑鄙污浊的私欲罢了。
赵无量心中又想起了他这一生都念念不忘的开封,所有那些赏心乐事,无一不是和文雅风流的徽钦二宗连在一起的。他是习武之人,但心中绝爱着那两个名士风流又贵为帝王的叔、兄,想到这儿,赵无量面前就似浮起了堂叔与堂兄的相貌。可如今二帝北狩,家国拆裂。自靖康之乱后,两个皇帝就这么生生被人掳去,困居五国城。每思及此,赵无量心中还不由得一阵撕痛为什么人间至乐总与至痛处关联在一起最繁华的与最凄凉的宛如挛生,从不分离。你才才沉迷,就倏忽梦醒。赵无量低头沉吟,自壮年至今,不知有多少次,他在梦中重忆,都黯然哭醒,以致泪孤枕而这些,华胄这个后生小子懂得什么,他又懂得什么叫家国之痛
华胄却微微沉吟“二帝已经不在了,但二帝就是生还,又能怎么样呢”
他看向赵无量,似是想给这个老者陈述一个事实。只听他静静道“再请他们正位为君国就是他们亡的啊,难道让他们再亡一次吗”
他这话就是再有理些,在赵无量听来也承受不了。他幡然色变,正待发话,只听华胄轻喟道“其实所谓爱国,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爱法的。如赵老所思,只怕爱的更是那个亡国,同样也爱的是那个亡君,爱那亡国的繁华,也爱那个亡君耗损天下以成己欲的私欲。”
赵无量心中大怒,愤然欲斥,可话到喉边忽咽住了。他心中到底是个洞明透彻的人,只是一向多苛责别人,少分析自己。就算分析自己,但人心里核心处的一些观念、一些信仰,再利的自剖之刃也不会将之轻轻触及的。
赵无量只觉耳中一炸,他爱的是那个亡国吗不错,那些上国歌欢,宗庙盛事,户盈珠玑,市列罗琦,文藻华绘,巧妙万端,无一不是玩物丧志的。而那些让他切切念念此生难忘的欢娱,也无一不是构建于万民的水火之上的。赵无量心中一痛,他以前没想到,但,他真的爱的是这些吗爱那些千金换得的一曲,爱那些多少巧手匠人一凿一刨制就的廊舍栋宇,爱宣和画院那些精妙已极的花草翎毛,也爱大内那些奇珍异石所有的华美、艺术、歌、舞、诗、画、绫罗、建筑、癖好原就是最要人力供养的。一个王朝,开国之初,与民更始,休养生息。但人都是不安安分的,他们渴望祟奇尚巧,渴望华美与艺术,哪怕明知物力艰辛,但一个人、一个社会,总会忍不住聚万民血汗来铸就些辉煌与艺术,王权不过是把这种欲望可以无限制地提升起来,那是百年休养生息后的逐渐奢迷,是一种穷尽人工欲达通天之顶、欲达极限的一种喷发。而这个汉姓民族从来看似审慎与平庸的,其实内心深处却又是无限渴望着一场狂欢的,从不曾建立起一种机制来抑制这种狂欢。直到大大的金字塔基再也承担不住那个尖尖的塔尖。狂欢之下,是真正的满目疮痍。然后,崩渍了,摧垮了,文明消散。那自大、自渎、自慰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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