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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没错,这还比什么比人家的三姑六婆都已坐上镇了,小门小派的不过也就只剩图个露脸儿”
场中人多声多消息,环子因见她田哥哥没来,有意要打听个遍,好等田哥哥来了学与他听的。
可人太多、名字太多,门派也太多,一时把她个小脑子涨得嗡嗡的。
太阳越高了,她晕头涨脑,只觉得一天金色的苍蝇在飞,那苍蝇的翅膀都是金的,因为沾着声名利禄的金粉。她生恐记不周全这一日所见,差不多是她生平见过的最繁华的人间热闹了。
她只有努力记下那些彩棚中主人的名号那左边一棚是那关西大豪关山度的,他是来嫁他妹妹“河洛红”的,因为他毕竟出身草莽,想依此跟朝廷打上关联另有一棚是华山的,来了华山掌门女弟子,听说她打主意要嫁给古杉,是因为年少继位,压服不住口声,所以急需外援另有“灌愁海”一棚,却是为“灌愁海”现在门派凋零,祖传的剑法传到这代竟生歧义,想找个剑道高手来重稳祖业
环子看得头都晕了,一时也不胜多记。耳中忽听得一阵锣响,她心头一急好热闹就要开场了,该死的田哥哥,你怎么还不来
田笑到那场中时,却已是末牌时分。
他见到环子,却只见她一张小脸晒得通红。
环子什么也没吃,竟已在这儿等了一整天。
一见田笑,她差一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整整等了一整天田笑,这一天,擂台上发生的事太热闹了她记得一开始锣响后一刻的岑寂;记得后来花红柳艳许多姐姐的登场;记得因为那七个老女人不给一些江湖草莽中女孩儿们资格闹出的风波;记得后来绿靶子山上下来的幺妹一脸冰霜地背倚着跟着她来的七个哥哥如何与台上的“列女传”中人物冷艳相峙,也记得那一刻全场人呼吸忽紧好像一触即发的局面
她记得过千庭如何调停得让绿靶子山的幺妹最终上了台;也记得汾阳王与晋祠,还有华山女弟子冷冽枫的气派,她们不用上场,场上预选,统共只有十二张位子,却自然而然要预先给她们留下来;记得那些小门小派的女儿们为了给师门一搏颜面,在场上如何拼力而斗,挥汗如雨也记得那些姐姐们失败时的痛哭。
可这些,田哥哥居然都不在
难得有这样有趣的热闹,有生以来比她最喜欢的过年还热闹一百倍的热闹,田哥哥居然不在
所以她一定要都记下来好告诉给她田哥哥的。只有田哥哥在场的热闹,才算是一场安稳的热闹,可以让她知道她自己在哪儿。以后也知跟谁追问,不懂处有人解释,有人敲着她脑门最后嫌她烦,最后也不妨碍她眉飞色舞地重述否则,就像坐着没有椅背的小马扎,在戏场看戏看久了只觉得累。
她要记下的太多了,把眼恨不得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渐渐只觉苦累。这时一见了田笑,脑中一晕,发了痧似的满脸通红,满腔子的话堵在喉咙里恨不得一下倒出,却拥堵在喉咙口,一句也挣不出来。
半天环子只断断续续全无章法地乱说了几句“有个叫狄红巾的姐姐真好看,可惜被打到台下去了,还伤了胳膊,她没哭,说只是为亡父来了,要为他一搏颜面,我却好伤心一共十二个位子,可那些名门世家的小姐好多不用出手,位子就给她们预留了,剩下的还在拼抢最后三个我听说,明天才是决战田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呢,我背人名都背得累了,就是没见到铁萼瑛姐姐啊”
她轻轻呻吟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脑子里有一脑子的金苍蝇在飞,讨厌”
田笑脸上的神色却是她所没见过的,那神色里,似乎有一种她一向没见过的冷峻与漠然。
田笑见她被晒坏了,伸手往她背上一拍,度气理顺她的气息,接着便用手指掐着她的后脖颈给她刮痧,双眼却有些冷漠地看向擂台上。
这样喧闹的名利争夺,那么金灿灿的千花竞艳,夺花魁式的戏台上的虚荣的美感,像环子这样的小丫头一下见了怎么会不脑子里拥堵得转不过来
他伸手轻轻在环子脖子上掐着。环子只觉一阵适意,渐渐困倦上来,身子一斜,竟倚在田笑的身子上睡着了。
田笑斜揽着环子,静静地看向擂台上,只见到一片衣袂流彩。刀光剑影中,中间拼杀的有自己那日在沐泽堂上见过的女孩儿陈杞。
她此时脸上却全无自己当初见时的那一片女孩式静默的羞意,只觉得她脸上干黄,似是累极了,她已战至第三轮,被她打下场的已有好几个女孩儿。
台下她的父亲湘中八极门的陈老拳师却在笑,似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般。
昨夜,田笑为目睹古杉与“千棺过”之一战,虽只限旁观,到后来,竟也弄得心力交瘁,不好好睡一大觉竟不足以缓解那种疲惫,近天亮时才找了个地儿合眼,睡到这时方才赶来。
那一战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现在看到如此热闹的场面,在平常他会很得趣味地看,现在望在眼中也只觉漠然。
这个一眼望去荒凉得只见到人挨着人的江湖啊
他心中忽有感慨。
目睹过昨夜的生死一战,像事先在眼前这出戏的彩排前已看到了它的幕后,那真正的拼杀与死生的较力。他终于明白弘文馆为什么确信可以让那些女孩儿家出面打擂,战胜古杉,来夺取这个“花魁”了。这一招“锦套头”真可以摆布得古杉从此以后都抬不起头来。而为了乡亲与他救助过的远在沙海绿洲的不肯入龙虎榜的孽子贰臣,他却被迫不能够不出来。
田笑的眼冷冷地在人群中扫过,只见主擂的、旁观的、帮闲的严妆的、淡妆的老的、少的只觉得他们的脸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分不出什么彼此来,雷同于同一种趣味、同一种声调、同一种喧逐。好像整个人世的泥沙都哗啦啦地在自己身边滑落,金边的祭台上供着彩塑的泥像,釉彩与金边却在他眼里同时剥落,看透了那泥浆沙灰的底里来。
接着,他却在人群之外看到了铁萼瑛。
铁萼瑛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她站在人群外的一个小山坡上。
这时,她也正看到他。
如此人海如潮,如此喧声如沸,其间,他们却遥遥互见。
那感觉,似有种在沙与海的边缘、沧海桑田的变迁尽处,小舟搁浅、浪扼一帆时,突得一晤的慨然。
万人丛中一握手,举世荒凉如海。
哪怕只是遥遥一见,哪怕只是以目光相握的感受,那种感动却弥漫了开来。
可那感动,就算感动,也不过是一句
“啊,你也在”
“我一直在找你。”
铁萼瑛今天的脸色不知怎么沉峻如铁。
田笑扶着环子,慢慢后退,已退到近前会合的铁萼瑛身边。
“他在哪儿”
田笑摇摇头。
铁萼瑛的脸色更阴沉了。
但田笑说“昨夜,我却还见过他。弘文馆重金请出地藏门,我从头到尾地目睹了地藏门阿芙蓉如何发动千棺过与古杉一战。他们也知这最后的擂台一战不过玩笑,凭这些女子怎么最后折得了古杉,所以,预先已准备个周全。”
铁萼瑛的神色不由得变了。
她两侧的鼻翼似乎一刻间都绷紧了。
只听她问“胜负如何”
与地藏门的“千棺过”一战,起码这近百年来,还从无一人幸免。
所以这句话她问得好慢,似乎心头正千百个念头齐转。有一个怀疑的、恐惧的声音在心底大叫,她要勉力压抑着才好不动容色地问出。
田笑木然,好半晌,才道
“弘文馆胜了。”
铁萼瑛一双利目猛地逼向他。
她双目灼灼,让田笑一瞬间只觉得有一双铁莲花在她眸中怒放。
田笑沉吟道“古杉不肯让千棺过扰他乡民,虽最终逐走了他们”
“但其伤七分。”
“弘文馆要的就是这个,他们料定古杉不会那么轻易死,他们也不想他死,阿芙蓉说过千庭要她做的就是伤其七分。所以,最后古杉不算胜,阿芙蓉也没胜,是过千庭胜了。古杉对我说,曾对弘文馆含笑说除非他们找得出一个打败他的女孩儿,否则这擂台还是不比也罢。这下,他们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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