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客啊,往日哀家打发一百个人去干清宫请人,陛下都不肯赏脸,今儿是吹得哪阵风,竟真把陛下给刮来了?”
雕花玫瑰文椅上,薛太后敲着扶手,悠声道。
脆冷的漆面撞上指甲盖儿,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叫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大家都不禁无声倒吸一口气。
卫长庚却还是一脸从容自若,端起茶盏吹了吹,“这话不得问太后您自个儿?您都将手伸到归云山上去了,朕还敢不过来吗?”
盏口升腾出的白气,将他的五官遮掩得朦胧。
然眼底渗出的寒芒依旧冰冷刺骨,能让人在三伏天里,都结结实实打起寒颤。
薛太后哂笑,“看来陛下对那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哀家不过是见这几日太液池里的荷花开得不错,想请她过来一块儿瞧瞧罢了,陛下何必如此紧张?这般气势凛人,搞得好像哀家会吃了她一样。”
“太后说笑了。”
卫长庚含笑放下茶盏,靠回椅背,手肘撑在扶手上,两手交握放在胸前。
“吃人这残忍的勾当,太后自然不会干。可她是朕心头的至宝,就算太后您不吃了她,只阴阳怪气她两句,叫她心头难受,朕也是万万忍不了的。”
薛太后挑眉“哟”了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稀奇事,正想讥讽一句:“‘情’这一字果然厉害,连陛下这么个眼中无养恩的白眼狼,都能把‘宝’啊,‘忍不了’的字眼儿挂在嘴边。”
刘善便捧着一个漆盘,颔首鹤步上前。
漆盘上盖着红布,瞧不见里头装的是什么,只依稀能辨认出,是一根长条状的物件。
物件周围绸布颜色明显要深一些,清风穿堂过,隐隐泛着血腥气。
薛太后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启唇正要问:“这是什么?”
刘善便揭了红布,露出一截手指。
人的。
指头应是刚被切下,切口处还渗着血。
指甲盖上还染着鲜艳的丹蔻,被斩断前应是还挣扎过,原本圆润饱满的甲盖豁了一小道口子。
是薛太后平日最宠幸的宫人,绿萼的手指。
适才用晚膳的时候,薛太后还曾夸赞过她指甲上丹蔻的颜色,可不过几个时辰,就成了……
薛太后登时惊圆了眼。
周围的宫人内侍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儿,有几个年纪轻的,都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
“你、你、你竟敢……”
薛太后抖着指头,从玫瑰文椅上站起,可因着双腿克制不住的颤抖,她还没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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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人就又一猛子栽回椅子上。
“听说这张帖子,就是她怂恿太后,给慕姑娘下的?朕不能把太后怎么样,就只能寻寻她的晦气。”
卫长庚转着指间的白玉扳指,寒声道:
“太后放心,而今朕虽然已经跟您的哥哥撕破脸,但您怎么说也是朕名义上的养母。倘若您能识时务一些,该给您的体面,朕还是会给的。可您若还是这般蹬鼻子上脸,又是擅自给朕操办什么选秀,又是去寻她麻烦的,可就别怪朕翻脸不认人。”
边说,卫长庚边将漆盘往薛太后身上摔。
流着血的断指在空中飞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薛太后腿上。
薛太后吓得失声尖叫,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抖着裙子,跳着脚,把断指从自个儿身上甩出去。
一不小心,她脚底打滑,断指还没丢开,人就先结结实实摔在玉石砖地上,疼得她“嘶嘶”直抽气儿。
右手好巧不巧,正压在那截断指上,染了她满手鲜血。
“啊——”
薛太后尖叫一声,脸色更加苍白如纸,也顾不上什么尊贵不尊贵,四脚趴地,就开始拼命往远处爬。
没走两步,她头顶便罩落一片黑影。
卫长庚居高临下地睥睨她,像在看一只蝼蚁。
声线仿佛拭过雪的刀锋,刮过耳畔,六月天里依旧砭人肌骨:“太后可千万要好自为之,这次送您的,只是一个宫人的手指,下次……可就不知道是薛家哪个人的项上首级了。”
咯吱——
那截断指在他脚下再次碎成两截。
薛太后也如断了弦的木偶一般,轰然瘫坐在地。因惊吓过度,她整个人都抖成了风中枯叶,鲜血染红了她大片裙摆,她都无知无觉。
等卫长庚离开,付嬷嬷亲自过来搀扶她,她还尖叫着不肯让人触碰。
付嬷嬷哄了好久,薛太后那颗惊慌的心才逐渐平复下来,人却更加气急败坏。
“呵,白眼狼就是白眼狼!他以为他这皇位是怎么来的?当时哀家就该听兄长的话,把他弄死,再从宗室里头随便挑个年纪更小的来继承这位子。现在可好,养鹰的叫鹰啄了眼,哀家堂堂一个太后,还得仰他鼻息了,笑话!”
付嬷嬷帮她拍背顺气,问道:“那这选秀咱们还往下办吗?陛下虽然不同意,但太后娘娘您毕竟站着理,母亲给儿子挑皇后,天经地义,朝臣也都是支持的。”
“他们支持顶什么用!”
薛太后呵斥道:“你没看他前两天干了什么好事?!”
说起这个,薛太后就气不打一处来。
选秀这事是她占着嫡母的名头,一意孤行促成的。
为了打卫长庚一个措手不及,她故意趁卫长庚还在归云山上,瞒着他,想先把秀女的前几轮甄选都给过了。其余人都筛走,只剩下跟她薛家沾亲带故的。
如此,卫长庚回来之后无论怎么撂牌子赐花,于他们薛家都是有益的。
就算他要反对,一个也不想选,可薛太后毕竟占着理,朝臣们也会帮她说话。
卫长庚眼下最丢不得的就是人心,所以最后,他就算捏着鼻子,也得从里头挑一个皇后。
一切都进行得很隐蔽,也顺顺当当,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岔子,竟走漏了风声,提前把这祖宗给招了回来。
秀女们还以为他是赶回来相看的,一个两个都兴奋不已。
谁知那祖宗连面都不露,直接让刘善带去一幅画,放言说,哪个比画上的姑娘生得好看,他就选谁做皇后。
那美人图画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汝阳侯府上的那个丫头。
即便薛太后不喜欢慕云月,但也不得不承认,单论模样,别说帝京城内了,就是放眼整个北颐,也找不出比她生得好看的姑娘。
真真是夸一句“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瞧卫长庚画得那般传神,跟直接从真人身上拓下来一般,这心里头得把人家惦记成什么样?
那些秀女都是官家出生的正经闺秀,要脸的。哪怕心里再不甘,她们也不会傻不拉几地上前,接下那幅画来自取其辱。
第二天,大家就都老老实实打道回府,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就这么的,卫长庚什么旨意也没下,这场算不得选秀的选秀就结束了。
不仅结束了这一次,以后只怕也再难操办。
除非真能寻出一个比慕云月生得漂亮的姑娘,否则谁还有脸过来参加?
还真是一劳永逸啊!
薛太后磨着牙,恨不能将卫长庚生吞活剥,仰头望向归云山方向的目光,也越发狠毒。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超级护食的星星哥!
继续下红包雨哟~
第44章 娄知许苏醒
卫长庚离开慈宁宫之后, 便径直回了干清宫。
六月的时节,庭院里的杏花已经凋谢干净,只剩深翠的树叶, 被月光染上深深浅浅的色泽, 仿佛抹了一层油蜡。
卫长庚仍负手立在杏花树下,透过稀疏的枝叶, 仰头望着穹顶那轮霜月。
清辉溶溶,他的面颊映在其中, 也显出几分温淡疏离, 仿佛广寒宫内下凡的谪仙。
林太后带着宵食过来的时候, 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这是他十六岁起就养成的习惯,林太后也并未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打三月份,这孩子从渝城调查完贪墨案回来,人就变了个样。
那种变化很细微,非真正亲近之人觉察不出来。
真要描述的话,这孩子就像是一夜之间老成了几十岁。以前虽也老成稳重, 可真着急上火的时候, 他也会冲动行事,需要她时刻提醒着。
譬如这回选秀,倘若放在以前, 他只怕刚回宫就要发作。管那些秀女是不是被迫进宫,他都要狠狠教训一番, 得罪人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却是无需她点拨, 他就能知道什么叫伺机而动, 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甚至有时候跟他说话, 林太后也感觉,自己不像在和儿子聊天,更像是在跟一个同龄人回望过往人生的点点滴滴。
他能稳重些是好事,做母亲的当然高兴,可若是稳重过了头,她就该担心了……
思及此,林太后无声叹了口气,上前问:“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卫长庚醒过神,瞧清楚来人是谁后,忙颔首执礼道:“母后。”
宫人欲扶林太后进前,卫长庚已拔腿上前,托着林太后的手肘,亲自扶她进屋。
“听说你方才去慈宁宫闹了一通?是为了阿芜?”
林太后就着他的手,在南炕上坐下来的时候,仰头时顺便问了嘴。
卫长庚愣了片刻,低头默认地笑了下。
那笑容里有少见的腼腆,林太后都惊讶地亮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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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了声,笑着打趣道:“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
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若不是这段时日,他莫名其妙非要搬去归云山住,那日又拿慕云月的画像做挡箭牌,她只怕还跟别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有心上人是好事啊。
至少她不用再跟以前一样担心,以为他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旁敲侧击地给他寻名医,哄他吃各种稀奇古怪的药。
而且他心悦的姑娘,还是她故交的女儿,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可谓知根知底,模样、性情、学识也都没得挑,她这个做婆婆的当真无不满意。
可就是……
林太后面露难色,“阿芜可知道这事?”
“她那犟脾气,怕是很难被人说服。哪怕你直接给她下旨,册封她为皇后,她若是不愿意,也敢抗旨,闹不好还会出人命。而且之前,她还跟娄家小子闹出那些事,只怕一时半会儿,她还走不出来。”
林太后自诩不是个迂腐的人,对于慕云月和娄知许的过往,她也并不在意。
年轻人嘛,总有个冲动的时候,等清醒过来自然就好了。没必要因为过往那点事,就把一个人的一辈子都彻底否了。
她担心也不过是慕云月那孩子性子执拗,经历了一段不圆满的感情,就钻进牛角尖,以为这世上根本没有真情可言,再不肯接受任何人,那就糟糕了。
卫长庚听完她这话,原本晴朗的面色,也逐渐扯起阴云,“儿子会等到她愿意的。”
“等此间事了,儿子便会再去寻她提亲。即便她不愿意也无所谓,横竖这辈子,除了她,儿子也不想娶别人了。”
林太后听得心尖抽疼,竟是忘了,她这个儿子,才是世间顶顶执拗的人,滋要是他认定的事,哪怕天塌下来,他也绝不更改。
想想他小时候经历的事,林太后也能理解。
六岁是什么年纪?
天真懵懂,无忧无虑,最是该再父母膝下承欢的烂漫年纪。
可那时候的他,就已经不得不学着将天下扛在肩上,不许随便笑,更不准哭。
小的时候,他尚且还会因为头疼脑热,伸手向她哭喊:“母亲,疼。”
而那时薛氏就在旁边看着,她便是再心疼,也不敢回应,还得惶恐地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喊自己母亲,薛氏才是他的母亲。
彼时他年纪小,不懂其实利害,茫然睁着泪濛濛的眼睛,无助地望向她。
那眼神,比万箭穿心还要令她难受。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再没跟她抱怨过一句。无论多难、多疼过,他都自己扛。他性子里的所有冷漠、倔强,也都是那段时间养成的。
心病还得心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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