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支。
元宵这一声不高不低,坐在她?们两边的家眷听得一清二楚,也都捂嘴大笑。
“你家这小孙女可真好玩,生得又玉雪可爱,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
提起自家儿子,苏慧兰那叫一个自豪,连夸一万字都不带重复的。
好在她?也知?道太过张扬不是好事,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我?儿子啊,他叫苏源。”
两旁家眷齐齐一默。
良久之后,其中?一个妇人才一脸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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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问:“苏源难不成?是造船处的那位苏大人?”
没等苏慧兰肯定,另一边的妇人唏嘘道:“苏大人谁不知?道,别说是在造船处,只要在咱们靖朝,随便找个人问上一问,他都知?道苏大人是谁。”
苏慧兰心?里乐开花,面上淡定得很,同两人说了几句,又去哄元宵:“爹爹不是飞走了,他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给元宵买冰糖葫芦吃。”
“好耶!”元宵拍手欢呼,又一脸庆幸,“爹爹没飞走,给元宵买冰糖葫芦”
宋和璧眼神柔和,揉了揉元宵的脸蛋肉。
然后一家三口视线一致地看着海面,等同一人归来
远靖一号上,苏源和王一舟并肩而立。
放目远眺,是深蓝色的海水,金红的日?光于海波间?跳跃,洒下波光粼粼的碎影浮金。
有白色的鸟雀飞掠而过,和跃出海面的鱼类亲切打个招呼,最终停在桅杆上。
它俯视着船上的两脚兽,歪着脑袋发出清脆的“啾啾”声,半晌后无人回应,无趣地飞走了。
远靖一号劈风斩浪,朝海的深处驶去。
清凉的海风拂面而来,裹挟着一股海腥味灌入鼻腔。
苏源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感觉如何?”
王一舟扶着栏杆,一张黑脸绷得死紧,像是拉到极致的弓弦。
他急促呼吸着,超大声回答:“有、有些腿软。”
苏源噗嗤笑了,伸出手:“需要我?扶着吗?”
王一舟迟疑半晌,颤颤巍巍把手递过去,艰难稳住身形。
他深吸一口气,眺望着海平面。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深蓝,在远处汇成?一条平直的线。
“承珩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海。”
上次他们全程处于惊慌错乱的状态,保住自身性命已是不易,哪还有心?思关注海上风景。
许是有苏源和王先生的加入,这次他有底气多了。
这时,有一官员快步上前:“大人,再往前就到危险区了,咱们是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前进?”
危险区,是王一舟对海洋区域的划分?。
从岸边到他们此刻所在位置,属于安全区,没有飙风,更没有可吞噬万物的狂浪。
再往前,就是当年?数十将士牺牲的地方,被他命名为危险区。
思及危险区的由来,王一舟有一瞬的沉默。
苏源看破他的畏惧,目光坦然:“来都来了,何不放手一搏?”
苏源的话语仿佛有着让人心?安的魔力?,王一舟抹了把脸:“继续前进。”
官员眼神微变,下去传话。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空气里的湿意陡然加重,海风也随之变得猛烈起来。
“来了!”王一舟大喝一声,“大家稳住,坚持半个时辰就是胜利!”
话音刚落,海面倏地掀起一股滔天?巨浪,竟高达十来米。
白色的浪花宛如吞人的怪兽,朝着远靖一号咆哮着扑上来。
湿气扑面而来,割得脸生疼。
苏源回头,就见船上的众人似乎被这一切弄得慌了神,竟呆愣愣忘了动作。
“回神,不要自乱阵脚!”苏源厉声道,刺入每一人耳膜,“换帆!”
“我?不能死,我?家小儿才刚满月,我?还要看着他娶妻生子呢。”
“快快,换帆!”
一个浪头扑上来,浪花四溅,把甲板上的人浇成?落汤鸡。
苏源和王一舟作为领导者,全程冷静指挥,下达命令。
正因他们的这份镇定,平息了大家躁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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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内心?,也让他们有了对抗风浪的勇气与?信心?。
整整半个时辰,远靖一号在海浪中?飘荡浮沉,似沧海一粟那般渺小。
三角帆被风吹得鼓起,猎猎作响,带着船只破开海浪,顺风而行。
咸湿黏腻的海水洇入眼中?,视野模糊不清,却不妨碍看到缓缓落下的海浪。
苏源沙哑着声:“回家!”
死里逃生,好些年?轻人嚎啕大哭,年?纪略大的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对,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曲知?府等人腿都站麻了,总算看到远靖一号的轮廓。
海船靠岸,黑压压的人群趴在栏杆上,欢呼尖叫。
“我?们回来啦!”
曲知?府想,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
第一百三十三章
“愣着作甚, 大夫呢,还不快些过来!”
王先生一声令下,众人堪堪回神。
“对, 大夫!”曲知府像是踩在棉花上?, 很不?敢置信,“把东西都备齐了,不?可耽搁!”
“是,大人!”
大家?连走带跑,向远靖一号奔去。
曲知?府瞄了眼王先生, 若无其事道:“也不?知?这回有多少人受伤。”
王先生淡淡道:“看?他们这样,想来极少人受伤, 更甚至无一人丧命。”
曲知?府哽了下:“可、可能吗?”
王先生怎会?看?不?出他的?小?九九, 对此不?置一词。
归根结底,还是固有思想作祟。
“人的?智慧是无法估量的?, 创造力也是。”
王先生深深看?了他一眼,曲知?府触电般移开视线。
万千话语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脸色涨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临近海船, 曲知?府才不?甚情愿地说:“是我狭隘了。”
王先生笑了笑, 不?再?言语。
这时,远靖一号缓缓放下一架舷梯。
巨响过后,舷梯落在地上?,以苏源和王一舟为首的?三百来人沿舷梯而下。
苏源吐出一口带有咸腥味的?浊气,拱手抱拳, 清越的?嗓音清晰入耳。
“我等幸不?辱命, 全船三百二十五人,皆平安归来!”
众人浑身一震, 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看?着形容狼狈的?将士们,他们鼻子?发酸眼眶发胀,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王一舟被浪头浇成落汤鸡,头发悉数贴在脸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振臂一呼的?气势:“我们成功了!”
欢呼声响彻天际。
大家?笑着,跳着,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庆祝着远航一号平安归来。
“太好了,这些日子?咱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真?好,咱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海船了!”
“大人咱们啥时候出海,再?有下算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王先生看?着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眼中有晶莹一闪而逝。
祖父您看?,我们造出海船了!
它乘风踏浪,无畏海上?种种险峻,载一船梦想而归。
您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吧。
曲知?府早把震惊抛诸脑后,欣喜若狂:“苏大人王大人还有诸位辛苦了,本官命人准备了姜汤,大家?赶紧喝一碗驱驱寒!”
说罢一招手,立刻有人抬着几个木桶上?前。
木桶里,是冒着热气的?姜汤。
杭州府的?衙役见自家?大人这么贴心,一个个嘴巴咧到耳朵根:“谢大人体恤!”
三百来人围上?前,井然?有序地排队等喝茶。
一会?之?后,出海的?所有人都捧着一碗姜汤,哧溜哧溜大口喝着,辣得直吸气也不?愿放下。
一旁的?大夫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大人们的?传唤,不?免有些着急,派出一位年轻的?大夫过去问询。
那大夫壮着胆子?上?前:“大人,敢问受伤的?人在何处?受了伤须得赶紧处理,沾了海水对伤口不?利,后期更是有碍恢复。”
刚巧他的?询问对象是苏源,苏源慢条斯理地喝着姜汤,只觉得胸腔腹腔都暖洋洋的?,浑身冒汗,瞬间驱散海水的?阴冷之?感。
年轻大夫有点紧张,一股脑把事先打?好的?腹稿都说了出来:“他们还在船上?吗?莫非情况严重,无法挪动?”
苏源氤氲着湿气的?眉眼温和舒展:“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年轻大夫一愣:“都、都在这里?”
紧张和惊讶双重buff,他直接脱口而出:“竟也无一人受伤?!”
声音过高,很快引来周遭的?注意。
一侍卫灌完最后一口姜汤,斯哈斯哈吸气:“那倒不?是,多亏有两位大人指挥,咱们全程都稳住了,受伤的?人不?多,都只是轻伤。”
这下不?仅年轻大夫,曲知?府也被震惊住了。
曲知?府目瞪口呆,失声道:“怎么可能?”
在他的?预想中,不?仅会?有几十人丧命,流血更是无一幸免。
他还提前把府城里医术高明的?大夫们都找了来,以防大夫用不?过来,将士们因诊治不?及时而丧命。
——这样的?情况前年就曾遇到过,也是经验之?谈。
全数归来已让他惊掉下巴,现在又给他当头一击,直叫他怀疑人生。
倒显得他之?前的?种种不?看?好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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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是从京城来的?,不?归曲知?府管辖,气愤之?下说话没个顾忌。
“大人此言何意?难道你?希望有人受伤?”
曲知?府面上?有一瞬的?阴寒,强笑道:“本官并非此意,只因太过惊喜,一时失言罢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解释,不?满的?视线少了许多。
那侍卫轻哼了声:“咱们兄弟都是冒着牺牲生命的?风险出海的?,大人这番话,委实叫人寒心。”
曲知?府何时被人这么下过面子?,王一舟也就罢了,他一个侍卫也敢蹬鼻子?上?脸。
胸口的?怒火正要喷薄而出,在紧要关头被苏源清冽的?声音扑灭。
“大家?出海一趟都辛苦了,赶紧喝了姜汤过去处理伤口,今日回去好生歇一歇,明日请诸位喝酒。”
有苏源这个和事佬,侍卫又对读书人抱有天然?的?好感,尤其是苏源这样的?,闻言这才作罢。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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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回去得好好睡一觉。”
“大人待咱们可真?好,不?过是分内之?事,还请咱们喝酒。”
“状元郎就是状元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
曲知?府脸色黑如锅底,装作没听见,只胸口起伏剧烈了几分。
苏源忍笑,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活该被人整治。
给王一舟使了个眼色,两人去大夫那里处理伤口。
苏源的?伤在手背上?,指挥时不?慎撞到桅杆上?,蹭破一块皮。
伤口不?算深,往外渗着血珠,还是有点疼的?。
走出一段路,王一舟冷哼一声:“咱们来这这么久,一直待咱们不?冷不?热,现在还想分好处,做梦呢这是!”
在人云亦云的?前提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这点他很理解,也没什么意见。
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造船处劳累数月,好几人积劳成疾,曲知?府却在事成之?后跑来摘果子?。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活该被挤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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