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慢性缺氧》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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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经到了六月初, 夏冉却感觉冷极了,雨丝飘落在脸上、颈间,风一吹, 冰凉刺骨, 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靠着左手上下摩挲右臂,才勉强驱散些难捱的寒气。
靳司让罕见地露出呆愣的反应,“结果呢?”
“不符合。”夏冉说,“她不是我妈。”
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指了指十米外?的分?叉路口,“我去右边。”
说?完, 才想?起他要回?警局, 和她顺路。
今天?她的脑袋格外?混乱,为发生在天?桥底下的凶杀案, 为靳司让半明朗半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 为突然提起的方堇。
后来沉默维持了一路,两个人在距离书店一条街外?的便利店门口分?道扬镳。
没走出几步, 手机响了声, 是林束发来的,问她结束了没。
夏冉回?了个“已经结束,马上到书店”,退出和他的对话框, 视线在通讯录那栏停留几秒,想?起被她遗忘半天?的好友申请, 重新点进去, 摁下同意?键。
她就一个微信号,私人和工作混在一起用, 其中工作上认识的人占了通讯录的绝大部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几个大学时认识的、交情相对好的同性朋友。
其实大学时期她的异性缘也不差,不少学长学弟向她表明愿意?进一步发展的意?向,她答应得爽快,不过有个条件,得先从普通朋友做起,他们?信心满满,欣然答应,奈何?她软硬不吃,最后只能止步于不冷不热的普通朋友关系。
也有几个男生相处后嫌她冷淡,长相和玫瑰一样浓艳,本性却像玫瑰的刺,一不留神,就会被扎伤,对于这样的人,他们?自认惹不起就得躲得远远的,以?至于最后连朋友都没做成,将她的联系方式删除得一干二?净。
毕业后,夏冉以?实习生的身?份入职一家报社,内部考核严格,新人一批批地离开,她在打杂的位置上干了整整一年半,才成功转正。
跟她同期的也是女生,叫姜瑜,小她一岁,听说?是走后门进的,业务能力不强,性格讨喜,笑起来嘴角有梨涡,是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心生好感的长相。
夏冉只打算和她保持普通同事关系,对她若有若无的示好也一直抱着视若无睹的态度,姜瑜像是完全没看出,依旧经常约她吃饭,去外?地旅游带回?来的伴手礼第一份也是给她的。
夏冉不打算欠她人情,能用钱解决的,她都会还回?去,直到有次胃病犯了,躺在床上冷汗直流,几乎到了要拨120急救电话的程度。
也是巧,那天?姜瑜不请自来,最后陪她在医院待了一晚上。人脆弱时,也是心房最容易被打开的时候,夏冉接受了姜瑜的热情,心甘情愿地让她踏入自己领地。
夏冉自封的这段友情正式终结于三个月后,姜瑜执笔写?了篇关于中科院某院士因心血管疾病去世的报道,一经发表,遭到无数人的质疑和责骂。
事后才知道,这位院士中风是真?,但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报道和现实存在出入,对于讲求真?实性和实效性的社会新闻而言,是致命问题。如果对方不依不饶,有很大概率会吃官司。
庆幸的是,电子稿撤得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社会影响,院士家人也不打算深究。
夏冉知道这篇文章是姜瑜写?的,出于关心,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姜瑜没接,去她公寓也没有人开门。
第二?天?早上夏冉去报社,收到形形色色异样的眼光,她不明所以?,刚走到工位,被主编叫到办公室兴师问罪。
“我跟你们?强调过多少回?了,写?报道前给我好好求证,这次也是你运气好,要是遇到难缠的,你下半辈子的职业生涯算葬送了,我看哪家报社还敢要你。”
夏冉听懂了他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只问:“姜瑜呢?她今天?没来上班?”
主编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错愕,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气,端出说?教的姿态,岔开话题:“念在你是第一次,平时绩效考核也都排在前几,领导惜才,没说?要辞退你,但处分?是逃不了了,今年的奖金也得扣完,自己长点心,下不为例。”
夏冉还在念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就和她说?学校是个小型的社会,要是受了一点委屈,就想?着发泄、报复回?去,等她步入社会,迎接她的是无数的绊子,到时候她一个都承受不了。
那天?夏冉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叫成年人的世界。
蜉蝣一般势单力薄的存在,在约定俗成的潜规则面前不堪一击。
猝不及防的背刺,当真?应了那段时间网上点赞极高的那句话:“有的同事对你好,只不过是你没暂时威胁到他的利益,或者认为你根本没什么用。 ”
说?心灰意?冷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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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太过夸张,失望、难过却是真?的,可也只能到难过了,就在那时,她突然意?识到姜瑜在她心里的份量,远比她认为的要轻。
于是,她平静地接受了警告处分?,回?座位后,平静地给了姗姗来迟的姜瑜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平静地写?下一封辞职信,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挺胸地走出报社大楼。
这回?轮到她主动斩断了这些不必要的联系,乘地铁回?去的路上,她在备忘录记下几个朋友的微信号,将原有的微信注销,重新申请了一个,按照备忘录里的号码一个个敲过去。
之后一直窝在出租房里,没再?出去找工作,她对未来一片迷茫,她感觉自己被滞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四面白雾蒙蒙,能辨得清方向,但迷蒙的视线始终穿透不了层层叠叠的雾霭。
她害怕迈出最为关键的那一步,更害怕鼓足勇气迎接自己的是万丈深渊,她不想?自己的人生不仅活得像个笑话,最后还落个摔到粉身?碎骨,连完整的尸首都不曾留下的结局。
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到今年年初,她接到潭山警局打来的电话,说?可能找到了她母亲方堇的遗骨,让她来警局验一下DNA。
检验结果很快出来,证实双方不存在亲子关系。
那一刻,夏冉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她在潭山住了两个晚上,临行前,不知不觉又?走到警局门口,耳边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声,像麦克风爆发的回?声,快要击穿她的耳膜,她觉得吵闹极了,脸色瞬间白得像纸。
有知情人路过,将她此刻流露出的憔悴当成同理心泛滥后的证据,柔着嗓子解释了句:“八年前咱们?这不是发生了山体滑坡,死了不少人?她女儿就在那场事故中失踪,尸体一直没找到,从那天?起,她每天?都会来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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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冉视线转了回?去,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小,六十出头的模样,满头白发,脊背佝偻得厉害。
“她老公去世得早,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些年尸体一直没找到,还能欺骗自己没准她闺女还活得好好的,现在这梦算是彻底破碎了。”
这人长长叹了声气,“白发人送黑发人,搁谁谁能受得了?”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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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神差般的,夏冉退了当天?回?杭城的车票,乘坐最近一班的大巴去了趟桐楼。
两小时不到的车程,中间有一段弯弯绕绕的山路,夏冉晕车晕得厉害,到站后,脸色更白了。
坐在车站缓了近半小时,状态才好转。
她向来能折腾自己,那天?也是,不顾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走遍大半个桐楼,最后一站是她高中时代最常去的书店,门关着,玻璃上贴着一张纸,印刷宋体:店面转让,有意?向者拨打131xxxxxxxx。
这家店开了不少年头,里面见不到一本教辅图书,全是国内外?文学类小说?,最角落一排书架放着当年在女生间风靡的花火、爱格杂志。
书店几乎每天?都在打折,折扣还高,压根赚不了钱,像是哪个不愁吃喝的富二?代开着玩玩的。能撑到现在才转卖,算是奇迹。
夏冉打开备忘录,记下了这串号码,真?正下定决心是在一周后,没什么原因,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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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上学期,她开始买彩票,每天?十块钱,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积攒了两年的厄运顺利转化?成财运,她中了二?十万元的大奖。
开书店的钱,包括租金都是用它支付的。
回?到桐楼不过两个月,她的通讯录从一开始的十余人扩充到三位数,加的全都是供应商和顾客,聊得也都是生意?上的事。
刚才新加的人昵称很简洁,“十一”,头像也是,灰白调的风景照,看着有些眼熟,但她没想?起在哪见过。
老板身?份上线,开场白透着一种?圆滑的模板味道:【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对面甩过来几个字:【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看着像找茬的,夏冉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十一:【突然加我是想?干什么?】
夏冉被逗笑了,这人是真?的莫名其妙,她语气也不太好:【是你先加我的。】
十一:【中午前发送的好友申请,现在才来加。】
十一:【晚了,下午我已经后悔再?在列表里多出一个联系人。】
夏冉不是没遇到过难缠的顾客,但像他这么无理取闹的,还是第一回?。
夏冉:【现在才通过,确实是我的问题,要不然我现在直接删了您,咱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行吗?】
“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嗓音从身?后浮起,称不上咬牙切齿,但也确实到了一字一顿的地步,清寒的声线在他的刻意?之下变得拖沓而清晰。
夏冉脊背一僵,不需要她回?头,她也知道是谁,执机的手就那样卡在半空,屏幕自动跳灭后又?被她无意?识地摁亮,映出半截消瘦的下巴。
在绿灯倒计时前,她终于找回?些声音,“十一是你?”
到这份上,这问题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
红灯。
“是我。”靳司让的口吻淡到和在微信上咄咄逼人的“十一”截然不同。
夏冉哦了声,“那会加我有什么事?”
靳司让说?:“请队里几个人喝奶茶。”
“蓝桉没有外?送服务。”
“推我微信的那人说?,只要低声下气些,你就一定能送来。”
低声下气?
他刚才的态度哪点和这个词沾边了?
靳司让又?说?:“还是说?,你拿我当成了特例?”
黑色西服被他搭在臂弯,衬衫下摆束进垂顺的西装长裤里,衬出细窄的腰身?和笔直修长的双腿,光站着就像在拍海报,矜贵的气质里藏着慢条斯理的从容感,尤其在配上他不疾不徐的语调后。
夏冉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公事公办地说?:“微信我不删,下回?你想?请人喝,手机上扣我,一定送到你们?警局。”
夏冉回?到书店没多久,又?收到靳司让消息,是迟到的回?复:【好。】
又?一起凶杀案发生在书店附近,二?十几年前连环奸杀案带来的阴影有卷土重来的架势。看客的猎奇心理败给本能的恐惧,从下午开始,几乎没有拿着自拍杆打卡的网红,更别?提真?正想?来买书的顾客。
夏冉让林束先回?家吃晚饭,自己从借阅区拿了本书,上二?楼找了个靠近楼梯的位置坐下。
挺小众的一本书。
京极夏彦《巷说?百物语》。
里面夹着不少彩色便签条,半张书页大小,夏冉随手一翻。
“人的本性原本就肮脏,不过是在这粪士般的东西上披着层皮,上点颜色,穿点漂亮衣裳,竭尽所能地装得漂亮些罢了。”
底下还有批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是脏的,区别?在于脏的是皮还是心。
夏冉忽然想?起了汪有亮他们?,她没忍住在微信上问靳司让:【他叫什么名字?】
靳司让撒谎了,他没回?分?局,走到半程改变主意?掉头回?了公寓,消息是在路上进来的,手机就握在掌心,因此回?复得很快:【徐威。】
他知道她在问谁,毕竟她的心思一向好猜。
夏冉能将这个名字记多久,只有时间知晓,但就这一刻来说?,她信心十足地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两个字,就和“汪有亮”一样。
夏冉手指悬在屏幕上好一会,点进左下方的头像,犹豫了会,打消给他单独设置备注的念头,又?问了句:【十一是什么意?思?】
靳司让没回?。
夏冉完完全全拿捏不准他重逢后的态度,主动又?疏离,就和他的本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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