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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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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了,他正等着抓你的马脚呢,不必理他,他就算心有怀疑,也不敢搜我的屋子。”

    沈葭想想也是,船上耳目太多,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目前让沈茹待在她的船舱才是最万全的办法。

    “你们找得怎么样了?”

    怀钰摇摇头:“毫无下落,想必是水流太急,被冲去下游了。”

    见沈葭一脸忧虑,他又安慰她:“你别担心,尸体越晚找到,越对咱们有利。”

    沈葭茫然不解,为什么是越晚找到越有利?难道不是尽快找到,让陈适相信沈茹死了才好吗?

    大雨一下就是数日,漕河水位暴涨,两千多人沿河昼夜不休地搜寻,十五日后,终于找到了尸体,被水流冲去下游很远。

    几名漕兵将尸体打捞起来,抬到淮安城外,搭起一座芦棚,作为临时停灵处。

    沈葭也下船去看了一眼,终于明白了怀钰为什么会说越晚找到越好。

    那是具浮尸,被泡肿了,有中等程度的腐败,由于体内气体的滋生,死者双目怒瞪,口唇外翻,几乎面目全非,若不是她身上的衣物与沈茹的一致,手腕上那只白玉手镯也是沈茹平素戴的,就连沈葭看了,也认不出那到底是不是沈茹。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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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身上的白布被掀开的那一刻,陈适愣了半晌,双腿一软,趴在尸体上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得那样伤心,几乎声嘶力竭,磅礴的雨声也盖不住那嚎啕哭声,听得岸上众人无不动容。

    沈葭都分辨不清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了,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就好像那具尸身真是沈茹一样。

    有人好言相劝,当务之急是赶紧做场法事,将人下葬,入土为安,反被陈适推开。

    “这不是她!”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眼血红,充满恨意地盯着在场所有人,宛若疯子。

    “这不是我夫人!不是她!你们都想骗我!你们休想骗过我!”

    崔文升叹道:“陈大人,本官理解你的心情,丧妻之痛,好比肝肠寸断,你一时不能接受,也是能谅解的,但死者身上穿戴的衣饰与你夫人投水前的打扮一致,这是她的贴身侍女亲自指认过的,你又何必……唉,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陈适的眼睛亮得惊人,咬着牙道:“就算死的是她,她也不会是投水自尽,而是被奸人害死的!我要验尸!”

    众人闻言,便知他其实已经相信那死者是他夫人,只是不敢承认,或是不想承认。

    崔文升一是可怜他,二是看在他与扶风王是连襟的份上,不想得罪他,何况死的又是王妃的亲姐姐,他也不敢马虎,沉吟片刻后,唤了个精干的长随,让他赶紧去城中请个仵作来。

    半个多时辰后,仵作提着藤箱匆匆赶来,身边还跟了个头戴乌纱帽、身穿圆领青袍,胸前缀一块溪敕补子的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山阳县令邬道程。

    邬道程诧异地停住脚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怀钰,有点不确定他是不是那晚参观死牢的不速之客。

    那夜他拎着刀出来,面无表情地砍了两名狱卒的脑袋,吓得邬道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杀猪价般嚎叫起来,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谁知这人领着尹秀儿走出来,经过他时,扔来一个锦袋。

    邬道程拆开后才知道,那里面装着满满一袋金子,他做贼似的把金子藏好,又叫了两个值夜的衙役进来,将两具无头尸体草草掩埋了,发誓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知今日这就打了个照面。

    怀钰见到邬道程,也吃了一惊,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故作不识地问:“这位是谁?”

    崔文升替他介绍:“殿下,这是山阳知县邬道程。邬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爷请安?”

    “王……王……”

    打死邬道程也想不到,深更半夜杀到他府里,又当着他的面提走一个死囚的活阎王,居然就是这次路过淮安的扶风王。

    邬道程吓得五体投地,趴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王爷……王爷千岁!下官该死!下官不知礼数,冲撞了王爷……”

    怀钰上前,笑着将他扶起:“邬大人,请起,本王与邬大人一见如故,不必如此多礼。”

    他虽随和亲切地笑着,但眼神充满寒意,邬道程是何等圆滑世故之人,自然领会出他的意思是不要说出那晚的事,否则范、董二位狱卒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王……王爷这话,实在是折煞下官了。”

    邬道程冷汗狂流,哆嗦着嘴唇道:“下官倒是第一回见王爷这样风流标致的人物,真是令下官自惭形秽。”

    “邬大人是聪明人。”

    怀钰知道他领悟出自己的意思了,也就一笑置之,不再说话。

    旁边的崔文升等人听不出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上前介绍道:“殿下,这位冒老先生是邬大人的属下,衙门里积年的老仵作了,断案数百件,验过的尸身上千具,从没失过手,由他来验,准无误了。”

    “是吗?”怀钰似笑非笑,“那就有请冒老先生为我们昭雪了。”

    冒有良期期艾艾道:“不敢,不敢,担不起王爷一句老先生,小人尽力而为。”

    验尸便要除衣,为了沈茹的清誉,芦棚中的闲杂人等全部被驱逐出去,留下的只有陈适。

    仵作熏过苍术皂角后,便系上面巾、戴上手套,来到停尸处,掀开尸体上的白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霎时间,一股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

    沈葭假装难以忍受尸臭味,掩住鼻子,悄悄走到怀钰身边问:“怎么办?万一……”

    怀钰用眼神制止她,低声说:“随机应变。”

    他递给不远处的邬道程一个眼神,邬道程身子猛地一抖,不易察觉地点点头。

    冒有良已经剪开了死者的衣服,露出一具赤.裸的尸体,旁边的陈适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冒有良打开藤箱,拿出一个工具,伸进死者的鼻腔,又捏着死者两颊,往她的喉咙里看了几眼,轻轻地“咦”了一声。

    陈适听得很清楚,立即问:“怎么了?哪里有错?”

    冒有良摇摇头,继续检验。

    尸体泡在水里泡了半月,表皮发白、皱缩,尸身膨胀,面部狰狞,呈现“大头鬼”形态,损坏程度相当严重,就算由冒有良这样颇有资历的老仵作来判断死因,也要反复斟酌推定。

    冒有良想了想,躬身问道:“请问公子,死者在河中被发现时,呈什么姿势?”

    这一点陈适也不清楚,他并不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怀钰耳朵灵,听到了这句话,便找到崔文升吩咐了几句,一名漕兵走了进来。

    “是你先发现尸体的?”冒有良问。

    “是。”

    “尸身是仰卧,还是俯卧?”

    这名漕兵脸上一派茫然。

    冒有良换了个更好理解的问法:“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的脸是朝上,还是朝下?”

    “朝下。”漕兵记得很清楚。

    “你确定?”冒有良追问了一句。

    漕兵想了想,肯定地点头:“是的。”

    冒有良摇摇头,摘了手套,在盆中洗干净手,一言不发,像是在沉思。

    陈适等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问:“结果如何?她是淹死的吗?”

    冒有良张嘴正欲说话,棚外的邬道程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怎么样?验好了吗?我说老冒啊,你这次一定得尽心尽力,死者不是别人,可是王妃的亲姐姐!”

    邬道程拉着老仵作的手,推心置腹地嘱咐道。

    “放肆!”

    陈适勃然大怒,急忙扯过一旁的白布盖住尸身,厉声骂道:“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滚出去!”

    “哎哎,对不住,一时情急,忘了。”

    邬道程干笑着退了出去。

    陈适眼圈洇红,两行浊泪滚下来,盯着仵作道:“老先生,请你铁口直断,扪心自问告诉我,躺在这里的这个人,真的是淹死的吗?”

    冒有良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是……是的,死者确系水下窒息而亡。”

    “抬起你的头!”

    陈适一声断喝,犹如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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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得芦棚外的人都扭头看来。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她真的是淹死的吗?!”

    老仵作被他吼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道:“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节哀呀,死者……死者确实是淹死的没错

    殪崋 。”

    陈适闻言,如遭雷击,大笑数声,跌坐在地。

    冒有良吓得要去扶,他却推开老人,捂着脸又哭又笑:“你走罢,走罢,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哈哈哈,淹死的,哈哈哈哈哈……”

    他抬起脸,盯着白布下的那具尸体,双眸恨意闪动,咬牙切齿:“夫人,你好狠的心!你……你好……”

    话未说完,胸中剧痛,噗地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

    血雾喷洒在白布上,宛如雪后红梅。

    新生

    自那日陈适呕血斗升后, 他便一病不起,消瘦得不成样子,像有下世的光景。

    沈葭告诉沈茹,她听了只是淡淡地说:“祸害遗千年, 放心罢, 他的阳寿还长着呢,不会这么快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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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葭哑口无言, 后面悄悄拉着怀钰说:“我觉得陈适……也挺可怜的, 沈茹对他,实在是太冷血了。”

    怀钰斜睨她一眼, 没好气道:“你的同情心又泛滥了?他打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他可怜?”

    沈葭一想也是, 又问:“那你觉得, 陈适爱过她吗?”

    这些天她冷眼旁观,实在是看不明白了, 若说陈适丝毫不爱沈茹,那他为何会在她死后哭得这般心碎欲绝?他那副样子,可不像装出来的。

    若说他爱沈茹,那又为何在她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她, 反而日日暴打她,折磨她?

    怀钰叹了声气,道:“有爱有恨罢, 爱与恨,从来就不是一件说得清的事。”

    沈葭唏嘘不已, 感叹他们都活得太复杂了。

    在陈适病着的时候,崔文升亲自请来了庙里的高僧法师, 在岸边做了三日的水陆道场,又打了口金丝楠木棺椁,将“沈茹”的尸身盛殓进去,找了块风水宝地下葬,按照当地的说法,死在水里的人必须就地安葬,不能扶柩归乡,否则死者会沾上凶煞之气,闹得家宅不宁。

    喜儿是个忠仆,自愿留下为夫人守陵。

    棺木下葬那日,即使知道里面躺着的不是沈茹,沈葭还是流下了眼泪。

    大雨滂沱,落个不停,怀钰撑伞站在她身边,替她遮挡着头顶的雨,她跪着将纸钱扔进火盆,火星乱迸,如一只只萤火虫,又被雨水浇灭,变成一捧灰烬。

    “无论你是谁,都愿你安息。”

    她抚着新落成的石碑,偷偷在心底对坟墓里的人说道。

    头七过后,他们不能再继续停留,必须按照原定计划北上。

    为了把沈茹安全送走,沈葭让她换上辛夷的衣服,又戴上幕篱,从头遮住脚,对外只宣称是辛夷感染了时疫,脸上出了疹子,要进城去瞧病。

    陈适还病着,没人敢打听王妃的事,因此沈葭一行顺利下了船,来到淮安城一家钱庄中,沈茹和喜儿汇合。

    沈葭对钱庄掌柜说:“刘叔,我就把人交给你了。”

    掌柜全名刘伯安,这家钱庄也是谢氏商行旗下的一家分号,早在下葬那日,怀钰就借着定寿木的由头来到这儿,与他接上头。

    谢翊早年于刘伯安有恩,因此当刘伯安得知沈葭想求他隐匿两名女子,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孙小姐,你放心罢,我这就下去安排车马,送二位姑娘去茶庄。”

    “等等,”沈葭拦住他,“这里有封信,等我们离开后,你帮我寄给舅舅。”

    怀钰提醒了一句:“最好是安排个妥当的人去送信,金陵距离淮安不远,最多几日也到了。”

    “是,听姑爷的,这信我亲自去送。”

    刘伯安将信藏进袖中,走出了后院。

    怀钰低头询问:“去和你姐姐说句话?不出意外,这应当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沈茹站在一株枣树下,头上罩着轻纱,风一吹,勾勒出瘦弱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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