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忙攥紧衣服,脸色煞白:“大爷,我是清白人家,做不来小倌的。”
追霄没搭理他,把汗巾子?叠好放到桌上:“大人请看?。”
汗巾子?用料不差,末端还绣了?一段花样繁杂的卷草纹,不像是普通人家会有的东西。
“你老实说,这是从哪儿来的?”追霄的语气让邱静岁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是偷的。”
“在哪儿偷的?”
“船上。”青竹低着头答。
“还不说实话?!”
邱静岁看?见追霄走过去强握住青竹的手,不知道动了?哪个地方,青竹连声喊疼,招供道:“是从京城偷的,大爷饶命啊!”
“你在跟踪我们?”
“没有,绝对没有,”青竹摇头不止。
“那你为什么到过京城,你爷爷应该不在那里吧?”
青竹嗫嚅:“我是被爷爷收养的,爷爷家有一门亲戚在京城,是有钱人。我去借钱看?病,没要到,气得我就把他的汗巾子?给偷了?。”
“亲戚做什么?叫什么?”追霄追问。
“他在公?主府厨房上做事,名?字叫十两?。”
“定安公?主府吗?”邱静岁插嘴问。
“对对。”
说辞倒是一套接着一套,但是邱静岁却?总觉得有说不通的地方。
“拿些银子?给他,”陆司怀站起身来,“放他走。”
追霄听命行事,把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青竹怀中。
青竹不敢相信居然会被这么轻轻放过,等确认没人再为难他后,感激地朝他们磕了?几个头,一溜烟跑出了?客栈。
不必多言,陆司怀一个眼神,追霄便追了?出去。
看?着汗巾子?上的花纹,邱静岁若有所思:“这是定安公?主府的标记?大人还是怀疑他是从京城跟踪我们过来的?”
“嗯。”陆司怀走到窗前?,看?着下面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想的却?更?多些。
公?主府,难道……
——
昨晚留下的那点尴尬氛围,在审问过小贼后,自然消散了?,无论是陆司怀还是邱静岁,谁都没有再提一句那个拥抱。
邱静岁也以为此事就此揭过,不会有人知道。
直到三天后,在赶路的途中,雪薇等人起火烧饭时,邱静岁闲的下马车去帮忙。
和王羽仁盛饭的时候,邱静岁听见他说了?一句:“邱画师这几天睡得如何,没有再做噩梦吧?”
如果有镜子?在,她敢肯定自己的脸肯定瞬间红得特别厉害,因为王羽仁起初只是调侃,表情?并没有多么促狭,但在看?见她的反应后,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肯定看?见了?,邱静岁在心里无声呐喊。她觉得羞耻又丢人,接下来好几天在马车上都尽可能地避开了?和陆司怀的一切言语眼神交流。
陆司怀看?她这副模样,也不明白女儿心思。
那天审问完两?人便恢复了?往昔的相处,怎么过了?这好几天,她反而更?逃避了??
到后来罪魁祸首王羽仁都发现自己捅了?娄子?,拼命想挽救,但他好歹不是笨蛋,知道肯定会越描越黑,便全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尽量降低存在感,直到几人再一次换走水路时,情?况才有所缓解。
第55章
刚上船邱静岁就来?了月信,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格外严重,她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吐了三四次才好, 雪薇想要去找陆司怀禀明情况的,但被邱静岁一力拦了下来?。
三天后, 她感觉身体好多了, 方才走?出屋门。
晨风带着水汽吹来,清新怡人。
高昂的船首方向, 炉灶和水柜前, 许多伙夫正在忙忙碌碌地做菜,不?远处有一个温婉的水乡女子抱着琵琶在演奏着不知名的新奇小调,客人们边听边吃喝,时不?时喝彩两声。
邱静岁伸了个懒腰, 余光看见陆司怀、王羽仁二人从旁边经?过,她笑眯眯地朝两人打了一声招呼。
陆司怀微一点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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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仁不?敢刷存在感?,只是回了一声。
“那我去问老爷早晨想吃点什么?。”邱静岁打完招呼, 掉头?去找段山, 转身之际,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 表情垮下来?。
段山正在鼓捣一把蓍草, 见她进来?,就把东西收了起来?, 笑问:“邱小姐找老夫有?何事?”
“段老先?生, 我想跟您学一点八字入门, 不?知道?您这?一行有?没有?不?外传的规矩,如果不?方便?您直说就是。”
学这?个并不?是因为?兴趣, 而是为?了生存。她不?信玄学,估计也没什么?天分?,但是基础内容却不?能一问三不?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信不?信的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皇帝信,那它就成了保命的金科玉律。
“入门不?难,亦无甚秘术可言,如果邱小姐想学,老夫现在就可以教。”段山答应得很痛快。
“好啊,那学生先?谢过先?生。”
“不?敢不?敢。”
因为?邱静岁要学的只是基础,所?以一切易理之道?全免,上来?就是从八字的确定说起,一直讲到如何排出命盘为?止,她不?深究背后更为?复杂深奥的内容,给彼此省下好大功夫。
她很少开口询问,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奋笔疾书地记录,这?样差不?多只用了半天的功夫,邱静岁就已经?大致明白了八字算命的原理,也彻底理解了当初公冶文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不?知道?皇帝要找的人是谁,但他能算出来?谁不?可能是那个人,这?一切全都要靠他一个个地去推算。
命途太过平顺或者运程与时间对不?上的,大概率不?是。
其中的工作量不?可谓不?大,怪不?得从第一次见到公冶文起,他总是给她一种急迫的感?觉。
他是害怕吧,害怕因为?自己推算不?及时,导致更多无辜的人丧命。
或许公冶文的父亲可以说是酿成现在无数女子悲剧的帮凶,但公冶文却并不?是这?样,他婉拒浑仪监监正的职位,拼命想要算出结果,也是想代替父亲赎罪吧。
邱静岁的表现是个标准的好学生该有?的模样,段山教出了那么?一点成就感?,末了,竟说要把自己的一门绝技教给她。
“真的可以吗?”
“毕竟是老夫的独门绝技,邱小姐能学个皮毛就很不?错了,”段山说得颇为?自傲,“即便?如此,也比外面那些大路货要强得多。”
“是什么?呀?”邱静岁期待又好奇地问。
段山一派高人神?情,缓缓吐出三个字:“看手相。”
“额……”邱静岁还以为?是什么?高深的易术,没想到是看手相这?么?接地气。
见她不?是太感?兴趣的模样,段山急道?:“卜筮之术,老夫在占筮上虽然不?及公冶家许多,可龟卜还没怕过谁。当初要不?是……咳咳,总之,老夫早年跑遍大晋各地,搜罗了无数相术秘籍,论看手相,说句当世第一也当得起。”
既然段老先?生如此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邱静岁当然是本着不?听白不?听的原则,又蹭了一节大课。
果然,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段山跟方才讲八字的时候的态度截然相反,根本做不?到照本宣科,从手相八卦到三纹八丘,知识点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邱静岁虽然听得晕晕乎乎的,但还是努力记下了几句口诀。
虽然八字是个人隐私,但大家对看手相就不?会那么?抗拒,这?就是占筮和龟卜的区别。前者是按照筮法去推算,被人们认为?是最准确的一种算命,而后者的准头?就要大打折扣。
既然学了就要用嘛,邱静岁很是新奇了几天,她把段先?生到飞蜓几人的手相全看了一遍,但却总觉得似是而非,不?敢轻易下推断,归根结底,还是道?行太浅的缘故。
至于陆司怀,据说连段先?生都不?能看他的手相,邱静岁也没去讨没趣。
七八天后,几人在中陵府的码头?下船。
中陵府临海,河运发达,雨水丰沛,是晋朝最富庶的几个府之一。经?济发达的地方风气也会相对开放许多,一路行来?,邱静岁在街上看见了许多操劳家计的女子,她们行事大方、说话?爽快、头?脑灵活,靠自己就能顶门立户。
“中陵真是个好地方。”邱静岁由衷赞叹道?。
雪薇接话?道?:“刚才我去买饭菜的时候听见人说,下旬当地的富商会出钱办一场庙会,百姓们不?用花钱就能看戏看杂耍,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进了中陵府地界后,距离蒙山县大概只剩半月的路程,陆司怀没有?下令继续赶路,他们在中陵府城租了一间院落暂住,飞蜓和王羽仁两人先?走?一步,去蒙山打听消息。
邱静岁怕出事不?敢轻易出门,买卖东西的差事就落在了雪薇身上。
“这?么?热闹的盛会,赶上了怎么?能不?去看看。”段山笑呵呵地说。
“人多也乱,这?趟出来?有?正事在身,以后有?机会吧。”邱静岁看着陆司怀的脸色,主动道?。
陆司怀吃饭时很少开口,邱静岁只好自己来?泼泼凉水。
“也是,正事要紧。”段山惯会看脸色,顺着她的话?说道?。
不?过用完饭,陆司怀却放下筷子,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想去?”
邱静岁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谁,就看见段山和雪薇使劲朝她点头?,她只得好笑道?:“如果不?会有?麻烦的话?,去长长见识也挺好的。”
“嗯。”陆司怀看着她,“可以。”
其实邱静岁自己也有?点憋得慌,闻言同样很高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备了两顶幕篱。
远离了龙潭虎穴一般的京城、父母的严格管束、繁文缛节,邱静岁很喜欢这?样宁静的日子,她时常坐在屋门槛上随笔画着小院中的景色,即便?她景物画的水平十分?一般,但却乐此不?疲。
一别多日,王羽仁和飞蜓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追霄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几人势必还要在中陵再待一段时间,也就赶上了这?场一年一次的盛大庙会。
今日中陵府城的主干道?两边挂着彩绸,摆摊的人数更胜往常几倍,就连那些店门口都堵着小贩,往日店家可不?答应,但今天热闹,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寻晦气。
一班班的杂耍班子换着花样现本领,戏班子更是拿出自己的拿手曲目,一曲曲唱的人肝肠寸断。
不?仅是府城百姓,周围村县的人也全都涌入城中。
邱静岁和雪薇带着幕篱在露天的戏台子前看热闹,这?里围聚的百姓太多,说话?声、笑闹声、叫好声不?绝于耳,但台上戏子的声音仍是宛转悠扬,听得清清楚楚。
“借过借过,不?好意?思,这?是我占下的位置,方才有?事离开了一会儿,麻烦让让。”一个十七八岁,头?戴蓝色布巾的姑娘冲她们说。
拉着雪薇艰难地挤出一个身位,邱静岁看那女子手脚麻利健壮,一看就是下力的人,便?搭话?问:“姑娘,你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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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人吗?”
“我是洪泽村的,从天不?亮就起来?往府城赶,要不?可占不?下这?个地方。”蓝布巾姑娘转头?嘿嘿笑道?,等?发现邱静岁两人身后站着的陆司怀时,两只眼睛都看直了,满嘴哎哟哎哟地感?叹着,就是憋不?出一句整话?。
听完台上戏子的一段名曲,邱静岁提议离开去别处逛逛。
段山道?:“方才听说山上有?个算命的老道?算的奇准,老夫想去会会,你们呢?”
“我想去庙里上一炷香。”雪薇低声道?,“从前,姐姐说要带我去一次,可惜……”
雪薇情况特?殊,肯定不?想跟别人一起去,对于那个算命先?生,邱静岁也是兴致缺缺:“我站的有?些累,打算去茶馆坐坐,不?如大家各自去游玩一番,到酉时在客来?茶馆汇合?”
众人皆点头?同意?。
陆司怀是无可无不?可,他同邱静岁两人一起来?到茶馆大堂,点了一壶龙井并几碟点心,坐着打发时间。
因为?游客多,所?以茶馆的人简直爆满,有?不?少累的走?不?动的人进来?蹭位置休息,店家没有?赶人,不?过座位不?够的时候,当然还是要给邱静岁这?样花钱的客人腾位置。
店外游人如织,许多一家几口人一起出来?凑热闹,邱静岁看着看着,突然想起陆玉书来?。
她猜测陆玉书并没有?死,但这?话?实在不?好朝陆司怀试探开口,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她都解释不?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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