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亦如此。”
“不会觉得可惜吗?”温明裳扶着桌子慢慢起身,声音有些低。
洛清河摇头。
“少年岁月难回首,人只能向前看。即便退一万步……”
她没把话说完,但温明裳却猜出了期间深意。
到底还是在意的……那是害死她父亲和长姐的人,即便有着少时挚交的情义在,那也是那个人的血脉。
横亘在旧时挚友二字中间的是血债。
京城今夜天色暗沉,北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崔府的灯深夜不熄。
“阁老觉得,这张网该到收了的时候吗?”慕长临坐得板正,语气却是谦卑。
“此案由殿下主责,我等本不该插手。”崔德良捻着棋子在棋盘上轻落,神态如常,“殿下心中想来已有决断。”
姚言成立在崔德良身侧听着这番持续了快一夜的谈话,只字未发。
“此事牵扯众多。”慕长临思忖片刻,在棋盘上落了另一子,“我想知道阁老和内阁的意见。此一子起涟漪,接下来的乱子,内阁可有人可以顶上?眼下近冬,开春雪融恐还有变数,若无人可调,来年还是百姓遭了罪。”
“殿下思虑长远,这是好事。”崔德良微微颔首,“眼下不就有可用之子摆在殿下眼前吗?此案毕,朝中若有人论及资历,也可以此案功绩堵人喉舌。”
慕长临久久不语,末了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多谢阁老指点迷津。”
“殿下不必多礼,此乃为臣本分。”老人扶着桌案起身,他正了正衣冠,抬手道,“夜已深,我送殿下出府。”
慕长临应了声是,与他并肩而行。
只是甫一跨出门栏,就见到不远处有人疾行而来。
王府的管事翻身下马,快步跑到慕长临跟前,连礼都顾不上行,匆忙附耳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
慕长临的脸色倏然间就变了。
“阁老见谅,府中有事,剩余的事暂且容后,不周之处我明日自会前来赔罪。”他匆匆忙忙丢下这么一句话,三两步下阶翻身上了马,连管事连声的叫喊都顾不上,就这么打马而去。
姚言成瞧见崔德良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待到人走远,他才道:“深夜王府有急,想来是王妃了……年初太医署诊脉道王妃有喜,想来也就是这一两月的事。三殿下……倒是格外爱重。”
能让一贯稳重的人露出这种神色,也真对得起当年他亲上太极殿求咸诚帝赐婚的架势。
“嗯。”崔德良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如同慨叹一般道,“自小的情谊,经年不变,还能如此珍重的确不易。”
“先生觉得这样不好?”姚言成疑惑道。
“不,这很好。”崔德良摇头否认,他站在夜风里,在说完这话后停顿了许久才继续道,“心中有情义是一件好事,这很难得。”
姚言成看着他面上未改的沉郁却是一时语塞,末了只能道:“可先生……似乎还有旁的思量。”
“言成啊……”崔德良看了眼自己的弟子,缓慢地叹了口气,“这世上除却千秋未改的情义,还有无数的阴风诡雨,人心算谋……我只是担心。”
“先生所指的是什么?”
“他并不像陛下,他和长公主殿下一样,天性里带着中宫的慈悲与善念……可他是个皇子啊。”东宫悬而未定,朝堂之上的人心自有偏向,崔德良身为内阁元辅为了整个朝局更是从未提起过这件事,这也是姚言成第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话。
他知道自己的先生也是当今天子昔日太傅,闻言沉默片刻问道:“先生是觉得……陛下不会喜欢这样的脾性吗?”
“不,恰恰相反,这样的脾性才是更让陛下放心的。”崔德良转身回府,雪花慢慢飘落,小厮本想过来撑伞,却被拒绝了,只能远远看着,“论起脾性,最像陛下的是晋王,可人心里啊,越像自己的,反倒越会心生警惕。”
反之亦然。
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了一生与无数的心术算计相伴,能得到的真心以对太少了。这也是为何崔德良说了那句难得。
眼见风雪渐大,姚言成唤了小厮接过纸伞在老人头顶撑开。
“心有情义,可守本心,能护挚交。”崔德良呵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我只是担心……他太看重情义,反倒将软肋暴露于人眼。”
“到头来可护旁人,却伤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感觉给慕长临立了什么flag加成(沉思)
我不是故意超字数的是真的没注意,不过你们应该不在意这个(
小温:是加班的预感.jpg
感谢在2022-02-06 17:06:432022-02-10 00:0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5章 牢狱 【ZX整理】
韩荆下狱的消息传到温明裳耳朵里的时候大理寺一行人尚在归京途中。下了雪, 这一路比之来时难走了许多,马车的车轮轧在官道清扫后的雪道上,有时会打滑陷进泥里。
驿站传过来的信加了急, 像是生怕他们不知道似的。
温明裳看过了赵婧疏差人送来的信后垂眸沉思了许久,伸手去敲了敲马车的窗帷。
“司丞。”窗外传来林葛的询问声, “是有何差遣?”
“前边暂停一刻钟歇脚。”温明裳的目光依旧停在手中信笺上, “去唤一下洛将军,就说有事相商。”
其实今日启程到眼下并未走多久, 但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多问, 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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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由远及近, 鞋履踩在雪融后泥泞的土地上,窸窸窣窣地作响。
温明裳听着外头的动静, 在车帘被掀起时抬起头。
“何事?”洛清河弯身上车, 肩上的衣料似乎还有被晨露浸润的濡湿痕迹。
温明裳把那封驿报递到她跟前, 道:“先瞧瞧这个吧。”
洛清河接了信,垂眸略略扫了两眼后将信纸对折, “动作倒是很快。”
“嗯。”温明裳应了声, 道, “依着信使脚程推算, 我们自钦州启程返京的时候, 殿下就带着人请旨抄了韩荆的府, 不止钦州,京城也这段时间也有些乱。”
府中众人悉数收押候审,这是元兴年间少有的大案, 满朝文武都盯着, 三法司每一步动作都惹人注目。慕长临这样快的动作给这桩案子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原先三法司搜查的证据明细与一次次审讯的供词一一对应上,拉下马的就更不止这一家。
若说原先还有人在置身事外地观望,那么这半月的动作几乎让朝中人人自危。
“韩家虽是高门,但有五大世家压在前头,声名上总差了那么些,这一代爬的最高的也就属他韩荆,可惜再怎么往上爬都有个头。”洛清河把驿报还回去,提起的却是听着不大相干的东西,“他这个位子再往上,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左相,一个内阁元辅。内阁不必说,至于左相……位置空着,但有暂代的人。”
“安阳侯。”温明裳接了她的话,“不论家室单论学识,这是珠玉在前,他爬不上来,要想更进一步,只能依凭更上一层的权柄。”
“天家荣宠与弃子也只在须臾间,目之所及的高楼转瞬便可倾覆。”洛清河勾了下唇,眸光微讽,“自己选的,怪不了旁人。只不过能走到他这个位置,也算是门楣兴盛,朝中昔日结交的不在少数,也难免今时今日的人心惶惶。”
温明裳叹了口气,问她:“赵大人要我问你件事。”
“嗯?”
“倒卖军粮,勾结外邦……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三法司只是需要时间去清查具体的细则。”温明裳道,“在此之前,你回京要以雁翎之名去见一见韩荆吗?”
洛清河闻言微微出神,她并未即刻给出答案,而是揉搓着指尖沉思了许久。
其实去与不去都可以。这案子结了,斩了该死的人,也就算稳了边境将士的军心,这桩案子被翻出来,咸诚帝需要这么一个人的死去换来雁翎怒火的平息,也是换来他自己一个清正的名声。至于洛清河自己,要的也就是个交代。
若是要去,也无非是把韩荆的动机问得更清楚罢了。
温明裳看着她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不自觉地跟着放轻了呼吸。既是回京,明面上她们两个人的距离自然也就要跟着拉开,临近京畿,谁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除开今次,她们一路上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她还记得年初咸诚帝召她上殿时说的那番话,眼下韩荆必死无疑,座上天子需要一个新的人去接替韩荆的位子。他依旧忌惮着洛家,换将需要时机,而重蹈覆辙将四年前的战况再次重演几乎不可能,这样大的案子摆在人的眼前,用军粮钳制雁翎显然也不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他需要有人代替自己紧盯着靖安府的一举一动。权势是个可以拿捏人的好东西,尤其是对于从前低入尘泥的人而言,天子赐权便好似久旱甘霖。
这桩案子结束,温明裳也清楚自己势必是要被传入宫去见咸诚帝的,只是该如何拿捏分寸不露破绽还需考量。
思忖间,眼前的人似乎轻叹了口气,温明裳回神,听见洛清河道。
“去看看也无妨。”
温明裳闻言微微颔首,低声道:“好,到时我会安排。对了,还有一事。”
“你说。”洛清河道。
“抄府时带的人不是三法司的差役,也不是羽林。”温明裳皱起眉,“是禁军。”
洛清河指尖微顿,随即点头应了声,似乎毫不惊讶,“我手上总督的牌是挂的名,要摘了随时都可以,他一个一品亲王,调禁军去找宗平说一声就行,调羽林还要上奏天子再去找沈宁舟拿牌,麻烦得很。”
“……你心底里根本没把人家当自己的兵,那些恩赏和整肃皆是明面功夫。”温明裳见状揉了揉额角,没忍住摇头,“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在给人做嫁衣还那么舍得砸银子,也就只有你洛清河做得出来。”
“谬赞了小温大人。”洛清河眉眼微弯,声音缓和了些许道,“我该走了,入京后如何,你自己注意。对了,外加给你提个醒。”
“嗯?”
“回柳家可得当心。”洛清河摇了摇头,“往日是你伯父的训斥,这一回……康乐伯来也说不准,谁叫你把韩家直接拉下了马呢?”
说完也不待温明裳接话,她抬手掀开车帘跳下了车。
康乐伯说的是柳老太爷,在告老前手里一直捏着工部的升调,柳家人几乎都在这里头滚过一遭。韩荆是工部尚书,一直也和老太爷有交情,还曾经一度以外门自居。工部……柳家。温明裳才想起来这其中的关系,就觉得一阵头疼。她原先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车外林葛敲了一下窗帷,询问道:“司丞,可要启程?”
温明裳轻叹了口气,道:“嗯,启程吧。”
林葛应了声是,转了马头去通知其余人。
温明裳撩开车帘看了眼,后头囚车内的人面容苍白,那身官袍被剥下,如今换的是囚徒白衣,他们像是短短几日老了好几岁。她放了帘,眸光微凝。
回去后三法司有的是差事要她忙,就算柳家有让她回去的心也不能开口留人,到时再看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
最坏也不过是一通斥责加上跪祠堂,该习惯了。
隆冬的长安城下了好几场大雪。牢狱冰冷,近乎滴水成冰。
韩荆在那些狱卒口中听闻了些关于大理寺那位司丞回来后的所作所为,期间有人被不断押入天牢,这些昔日同僚见到他身系镣铐,口中还不忘咒骂着。
他腰间坠着的金玉鱼符早在慕长临深夜抄府的那日就被摘了,月余的审讯倒是没苛待他,他如今面容依旧算得上整洁干净。
三法司的审讯暂告一段落,死罪难免,人总会不自觉地想些旁的事,他年过半百,如今落得这个局面,也着实令人唏嘘。
脚步声自牢狱入口传来,来人走得并不快,狱卒见到人也没问安,整座天牢安静极了,像是被人刻意清理过守备。
思及此,他霍然睁眼看向监牢口。
脚步声停在了门前,随之响起的是锁链落地的脆响。
韩荆看着女子推开监牢的大门跨入囚牢,嗤笑了声道:“我还以为靖安府当真不管此事,做个清清白白的局外人了呢。”
洛清河四下打量了一番,随手抄了张角落的木凳在他跟前坐下,慢悠悠道:“你动雁翎的军粮之时,怎得不说靖安府是局外人?”
不等韩荆多话,她话锋一转又道:“韩大人,我来此只是想弄清楚一些感兴趣的东西,至于你犯下的这桩案子该有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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