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她垂下眸,微微抿唇,道:“那么在此之前,会有人比她更急。”
“揣测到底只是预想,余下的还得看人到底何时能回来。”高忱月抬手在赵君若脑袋上揉了一把,算作安慰,“今夜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有了。”温明裳缓缓突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宫城的方向,“诸事终了后,宫中应当会有传召。”
高忱月听罢沉默须臾,不由一叹:“宫里的那些人,都是太宰的暗卫罢?他们甘愿纹上四脚蛇的刺青,重围之下,定然无人得生,这是棋盘初开时便已定的结局。”
“来日碑帖之上无人记名,史册文章里,所记的也不过细作骂声。”
“值得吗?”
流矢擦过身侧。
“逆贼!”羽林高声呵斥,“尔等同谋已悉数伏诛!放了太子殿下,尚可留尔等一条生路!”
这话说得委实虚假,天子被杀,宫中不断有刺客的消息传来,闹出这样大的阵仗,岂有放人一马的道理?刺客头领冷哼了声不作答。
东湖在短暂的错愕后随令被迅速调集,城外的翠微与禁军也陆续入宫,此刻团团围堵,纵然是一只苍蝇也插翅难飞,刺客早已走上死路。
天子金印终归死物,他们所仰仗的不过手上活着的太子。
头领仰起头,这是个迎风的高台,人身上的衣袍与高悬的御旗一般,被今夜的北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脸上遮面的黑纱被卷落半寸,露出了点眉眼的轮廓和眼尾的细纹。
慕长卿原本搀扶着长公主站在最前方,她的目光梭巡而过,在触及那双眼睛时微微怔住。是……那间茶肆姓葛的掌柜。
今夜仅剩的太宰暗卫恐怕皆在此处了。
慕长卿望了眼身旁的慕奚,深深吸气后咬紧牙关高声道:“放了太子,本王保证尔等会有生路!否则……否则今日哪怕玉碎,尔等与身后诸人也休想善了!”
城头甲士已引弓。长公主唇角微抿,她抚着小腹,在嘈然里和暗卫对视了一眼。
羽林再度厉声威慑:“放人!”
勒在慕长临颈侧的手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两侧所剩无几的刺客好似警惕地将人质堵在正中,墙头弓手的动作因此稍有停滞,如此动作下,他们也很难保证准确除去这些刺客,反而有可能伤及太子。
首领嘴唇翕动,附耳低语说:“太子殿下,我等,便与你走到这儿了。”
话音甫落,她话锋一转森然道:“放人?好啊!太子殿下,你把这个喝了,我就放你回去,如何?”
瓷瓶悬在眼前,一侧的副手已钳住了慕长临的下颌,强制他张开嘴。
“这世上有幸得偿狼毒的人可不多。”首领横眸一扫羽林,“试试啊诸位,看看是你们的箭先带走长生天的勇士,还是你们的太子先一步重蹈北漠人的覆辙?”
“住手!”慕长卿上前一步,她拦住了蠢蠢欲动的羽林,顿了须臾道,“本王听说北燕人的四脚蛇皆是死士,尔等苟延残喘至如今还在谈条件,不是为了求生罢?”
此话一出,原本紧张于局势的众人如醍醐灌顶。
是了,若是北燕的目的是搅乱大梁朝纲,在天子被杀,储君被擒的情况下,杀掉慕长临这个太子才是最好的选择。没了储君,晋王一家独大,齐王占着宗法长幼,长公主或许还有个太宰遗命……
谁能渔翁得利,还是个未知数。朝中一旦成乱局,北境的补给就岌岌可危,洛清河即便不想就此偃旗息鼓,也难以为继。
铁骑太吃军备了。
可是这些刺客连极有可能牵涉其中的两位亲王都要杀,却独独留储君到如今只为人质,那就说明,他们之于太子,是另有所图!
“求生?何来的生?”首领仰面大笑,狰狞道,“你等铁骑正踏我草野,如今还要贼喊捉贼?”
此话一出,慕长珺也随之反应过来:“你们要铁骑退回雁翎关不再追杀拓跋焘?这不可能,雁翎乃边军,除却天子无人有调兵之权!”
咸诚帝已经为人所害,而慕长临……天子除却东宫卫外没有给他任何兵权,如今就连边军虎符都不在京中。
两方僵持了一瞬,正当首领要再度开口时,人群中忽地听见一声。
“若是铁骑能就此退兵,你们是否就能放人?”是长公主。
首领饶有兴致地眯起眼,道:“不不不……价码早就变啦!”她掐住慕长临的咽喉,“我要太子殿下答应,在你有生之年,铁骑绝不踏过白石河。你们大梁人太狡猾,没有足够的筹码,我主不放心哪!”
北燕狼毒冠绝天下,哪怕药谷有解法,也是行之极难。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但若是不答应,那把横在太子脖颈上的刀也不是摆设。
慕长珺脸色沉凝。他在此刻恍然,若是太子余生皆为北燕所胁,那么他还适合登临践祚成为天下之主吗?如此比起杀他,留下他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大梁已经在继承人上出过差池了。
然而下一刻,长公主的回答却令众人闻之愕然。
“可以。”慕奚道,“你放人,不必狼毒,本宫可以保证你所求成真。”
“哦?”首领讥讽道,“一个拒绝了我主的公主,你拿什么来保证?”
拒绝?什么拒绝?慕长珺登时转头看向慕奚。
慕奚闭眼深深吸气,她顶着无数目光的注视,一字一句地说:“太宰遗命。”
慕长珺的脸色登时黑了。
竟然当真……她宁可拿此来保太子也不收之自用,甚至一度束之高阁?!
首领闻言露出一抹犹豫的神色。
慕奚见状随之道:“若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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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身近前换太子,你意下如何?”
“殿下!”秦江闻言皱眉,他正要反对,却被齐王一把摁住。
身后甲士还在增加,慕长卿瞥了他一眼,眼神示意羽林的统领向上看。
原本羽林弓手站立处已换了新人,这些人并未着甲,但他们腰间统一佩着一把略向内勾的短弧刀,那是马上近身解围时才会用的兵刃,整座京城中佩此兵刃的只有一家。
靖安府的府兵。
“事急从权,副统领莫怪。”慕长卿咬着牙低声道,“快让羽林退,莫让皇姐苦心错付。”
秦江不动声色地点头,他一抬手,下令道:“东湖所属,向后撤三步!”
长公主站在寒风里,她双肩覆雪,向着暗卫们的方向行去。
呼吸声与风雪声混在了一处。府兵们侧耳听着混在其中的响动,随着步子慢慢引满长弓。
一步、两步……
铁马忽而“锵”的一声脆响。
首领手一松,她抬起眸,漆黑的双眼里倒映出流矢的寒光,箭雨如同这漆夜里骤然点亮的星斗,灼得人睁不开眼睛。
慕长临顺势挣脱而出,但他并未即刻逃离,而是翻身一把将人扑倒在了雪地中。太子用尽气力抢下对方夺走的天子金印,径直抛向人群。
慕长珺想要去接,却不知被骤然混乱的人群中的谁撞开方寸。
那快金印玉玺就这么坠落在了雪地里。
首领掀开了压在身前的太子,她将保护的姿态做成了恼羞成怒,在箭矢到达身前的前一刻终于将人推离了出去。
浓稠的鲜血泼洒而出,满溅金台。
羽林随后急急簇拥而上,他们在护住慕长临之余将紧握的刀剑架在了那些刺客,或是说尸首身前。
慕奚站在原处,她的身影好似被人群吞没,变得渺小不可察。
暗卫跪倒在雪地里,她胸前箭矢早已穿透身躯,遮面的黑纱终于坠落,但血早把眉眼模糊,令人看不出真容。她眼睫颤动,在瞳孔涣散前却无比敏锐地捕捉到了长公主唇瓣的翕动。
她说——
好巾帼。
暗卫笑了。
阶前烈酒烫融霜雪,这是燕州带回来的最后一壶塞上秋。
“若是事事问值得,又岂有古往今来那般多有志之士前赴后继。”温明裳洒尽了最后一滴酒液,廊下风已停,浓云分开一道细微的裂痕,月光自其中跻身而出,铺在了她足下。
酒壶被抛掷而出,它携着水月辉光,沉入无边深潭。温明裳向着那一束月光拱手深拜。
“以此一壶酒,敬这浩浩江海中,以骨铸河山的万千英豪。”
“来日盛世碑帖,当有君记名。”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深刻感觉到我果然还是英雄史观和人民史观的混合体(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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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斩草 【ZX整理】
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变以行凶者悉数伏诛做结, 内侍提着一桶桶水清洗被血溢满的高台,血气混在冰冷的风里,令人不寒而栗。
靖安府的府兵在刺客毙命后便自行离了宫, 他们好似当真不过是为人所请入宫来处置熟悉的敌人,至于天明后这座宫城是否易主, 归属何人, 那不是他们该担心的问题。从洛清河本人到这些无名之辈,他们似乎当真将大梁武将不参政的规矩牢牢恪守心间。
可当真如此吗?慕长珺在眼观羽林收敛尸首时不免怀疑。洛清河不在京中, 能叫动靖安府的人只有那个温明裳。靖安一门或许当真奉行此道,可只要洛清河一日与温明裳有万千牵连, 哪怕一个情字在万人眼中无足轻重, 谁又能断言温明裳所行种种与她脱不开干系?
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局势,天子去后, 自当储君即位自然合乎情理, 但今夜疑点颇多, 真要仔细盘算未必没有机会。
急调的翠微和禁军陆续撤出,东湖重新把控起了宫禁的驻防, 宫中众人被逐一排查, 以保证其中再没有漏网之鱼。
“都是挂牌的宫人内侍, 还有几块拿着羽林换防的牌。”慕长卿翻看了一下搜出的贴身腰牌, “四脚蛇的刺青……原以为天枢查办境中刺事人便能一劳永逸, 倒是没想到, 这些蛮人玩了一出灯下黑!就这还说大梁人狡诈,真是贼喊捉贼。”
急传入宫的太医还在给太子和长公主看伤,秦江带着人守在里头, 外面站着的能说上话的除了她和慕长珺两个亲王, 便只剩下了随东宫卫赶来的太子妃。崔时婉不好言语, 慕长卿起身时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转头与晋王说。
“二郎怎么看?”
慕长珺拨弄着被他扔到案前的腰牌,道:“陛下蒙尘,此仇乃大梁国仇,不可不报。开关之令已下,北境有铁骑,天枢支撑后备,想来必不负所期。而我等要做的,除却彻底铲除北燕的细作外,也要再查明这些亡命之徒为何在今夜突然发难。”
“哦?”慕长卿挑眉,她背过手,饶有兴味道,“听二郎的意思,是觉得这其中蹊跷颇多,恐不是巧合?噢……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夜你带翠微来得当真及时,可是那些细作也夜袭了晋王府?”
“也?”慕长珺皱眉,“大哥不是说天枢来给禁军报的信?听这意思,大哥府上莫不是一样遭了殃?我记得,大哥说朝中要员多数遇刺,重伤者便五六,数量如此之多,其中还有许多挂的羽林的牌,北燕远在千里之外,手竟然伸得如此之长么?”
两侧戍卫的东湖羽林听罢登时冷汗直冒,东湖的腰牌被人取走已是大忌,若是再被用到了这上头,追责都是轻的。
“非也非也。”慕长卿却是气定神闲,“东湖戍卫宫城,翠微禁军宫闱皇都,虽说世代军户,但你也的确难保真出了几个败家子不是?有如天子钦点的玄卫那般的英杰,自然就有臭虫。这些浮上水面的家伙或许是比你我预料的要多,但也未必需要草木皆兵,否则……为何要留到今日才动手呢?”
“大哥问得好。”慕长珺哼道,“本王也想知道为何是今夜,在场者除却太子殿下与皇姐外皆毙命,有些话自然要等他们出来才好问个明白。但即便如大哥所言,这宫中的东湖营层层守卫,刺杀天子已是困难重重,他们又何必要横生枝节,分出那些人手去刺杀朝中大臣?”
慕长卿向后倚在桌案边上,手边的腰牌还沾着血,稍不注意便会污了衣袖,“也简单,他们并无自己一定能越过东湖营刺杀天子的把握。二郎是军中人,北境的局势究竟如何,想来你比为兄更清楚。北燕穷途末路方孤注一掷,为的便是自背后给大梁一记重击。若以天子为主心骨,那朝中要员尤其是天枢,便犹如国之羽翼,若是折了任何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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