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留下的苍龙剑。
这把剑看上去很新,剑鞘的雕花几乎没有磨损,剑身上连细小的缺口都没有。
他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剑,眼眶渐渐有些发红,持剑的手轻微颤抖,似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阿让,是你吗?
你还活着,来找我了对吗?
天意怜幽草,终酬有心人。
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故人,曾经顶替他被敌军凌虐至死的结拜兄弟,受他牵连全家不幸蒙难的发小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真的是他认识的阿让、温让、温云停吗?
是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懒散自由,爱开玩笑,却会小心翼翼护着他的自尊的阿让吗?
手中阿让留下的苍龙剑变得模糊起来,眼中有温热的液体滑落,烫得心脏发痛。
一旁的桌边斜倚着另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剑,他将两把剑并排举在眼前,思绪不觉飘回多年前,夕阳下的芦苇荡,两个少年衣袂飘飘,你来我往比剑的场景。
青璃剑苍龙剑剑在人在
那时孩子气的誓言犹在耳边,转眼十余年过去了,故剑依旧,而他们,都变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出事之后,他不止一次去那片草原找寻,却只见满目焦炭和狼藉,他在军帐的灰烬中找到一片烧焦的布料,他认出了那是自己衣袍的料子。
敌军杀过来时,温师父曾让阿让与他换了衣裳,将阿让留在营帐牵制住敌军,自己护送他离开。
还记得离别时阿让惊惧恳求的眼神,“父帅,你会回来救我的对吗?”
“父帅,我怕,你快点回来”
“父帅,别扔下我啊”
“小五,再见”
他们最终还是扔下了阿让,因为遇到了另一拨敌军的牵制,温师父将他转移到安全地方后,用尽一切办法也没办法及时赶回去救自己的儿子,再回到那个战场时已经是屠杀和纵火后无一生还的修罗场。
阿让从来心慈胆小,尤其怕疼,练武功磕磕碰碰都龇牙咧嘴,叫唤个不停,他无法想象阿让落在敌军手上遭遇了什么,烈火炙烧着皮肉的痛楚
心中有一把刀不停搅动,血肉模糊,每次想到这里都让他痛苦万分。
如果结局真是如此,只祈愿敌人烧营时阿让已经死去,可以少受一些折磨和苦楚。
多年来,温师父在他面前掩饰了失去独子的痛苦,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对阿让的愧疚和悲痛,温师父的病不会越来越重,最后郁郁而终。
这些年午夜梦回遇到阿让,他都羞愧得不敢抬头。
梦中的阿让圆睁着双眼,那双眼曾经明澈干净如泉水,此刻却满是血丝和恨意。
他忘不了那个眼神,也不敢忘记。
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如果时光倒流,他情愿不曾遇到阿让,因为要赔上的代价,是阿让的性命,和他全家的无辜枉死。
第一次见到左子衿时,虽然他长得与阿让判若两人,但那似笑非笑中带着一丝讥嘲的眼神,让他心神一凛,只觉得莫名熟悉。
阿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此模样,他不能细想,越想越厌恶自己,越想越心痛难忍。
难怪那时左子衿对他态度冰冷,充满敌意,那次掉下悬崖的半夜,他甚至一度想刺杀他。
如果那时被他杀了也好,不知道那样是不是可以弥补一些对他的伤害。
岁月湍急,太多的回忆涌上来,炙热的冰冷的波涛翻涌起伏,将心头塞得满满当当。
两名穿黑色轻甲的侍卫首领进来,颔首行礼:“属下拜见少主!”
凌晔微怔,很快收回神思,温声道:“免礼!”
他看了二人一眼,对其中一人道:“王邶,我有一事要拜托你去做。”
叫王邶之人立即恭敬道:“但凭少主吩咐!”
凌晔道:“许晗和殷歌已护送左子衿回长乐,你立刻挑选一队精锐赶往长乐城,保护他们三人的安全,尤其是左子衿”
阿让行色匆匆要赶回长乐,雪若怎么挽留他都不肯。
那日单独在房内告别时,他的眼神也饱含深意,当时自己记忆没有恢复只觉得莫名,而今想来那神情不舍中带着决绝,联想到符凌止即将在长乐会见齐允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他眸色渐沉,神情复杂:“他来千灯寻我们之事恐已被傅临风察觉,我担心他的安危,且他身体孱弱,又没有武功”
喉咙蓦地发涩,他有些说不下去。
平复了片刻,才继续道:“你们一定要在他们到长乐前拦住他们一旦找到他们,将他们立刻带回来!”
王邶郑重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另一名叫余彦的侍卫首领向凌晔躬身施礼,热泪盈眶道:“少主,属下们总算找到您了,这大半年来,我们跑遍了北魏和东梁,就差去卑兹罕看看,没想到您藏身在夏州呢。”
他有些委屈道:“少主,您醒来之后怎么也不联系我们,我们一直都在等待您的召唤。”
凌晔微笑,并未提及失忆之事,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歉然道:“让你们操心了”
余彦恭敬道:“属下们生死都是少主的人,昨日收到您的传信,我们立刻带着三百精锐星夜兼程赶过来,所幸在您被夏州王军围困前赶到了。”
听了他的话,凌晔有一瞬的恍神,那些被千军万马簇拥着的日子似乎离他很遥远了,远得几乎要遗忘了。
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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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风营、玄铁军现在还剩多少人?”
余彦如实回答:“神风营的三千死士都散落在北魏、东梁待命,玄铁军尚有数万人藏于北魏深山的大本营之中,时刻等候您的召唤。”
凌晔默然片刻,问道:“陛下现在身体如何?”
余彦面色一滞,低下头去,沉重道:“陛下去年就病重不理政务,由符凌止监国。他已经许久未曾露面,民间传言纷纷,有的说陛下……”
他不忍说下去,凌晔温和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他才开口:“说陛下早已辞世而太子却不知为何迟迟不登基。”
见凌晔神色黯然,他连忙道:“少主,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也有人说陛下还活着,但一直昏迷不醒,恐怕凶多吉少”
凌晔默了半晌,收敛神色,平静道:“几日前,我见过符凌止,他向我索要号令神风营和玄铁军的虎符。”
“虎符?”余彦都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道:“少主,那太子没为难您吧?他要是敢再来,就让他看看神风营的厉害。”
凌晔摇头:“应该暂时不会来了,他正往去长乐会见夏州王。”
余彦不解道:“少主,今日您为何不杀了傅临风,却将他放了?此人差点害死您,你就不怕他再带兵反扑回来吗?”
凌晔眸光一寒,冷笑了声:“他手下那些兵,不过是些酒囊饭袋,难道你们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说着瞥了余彦一眼。
为什么没有干脆地了结了傅临风,他也在心里这么问自己,也许是顾及雪若与傅临风曾经的情意,更重要的是,如果杀了傅临风,一定会激怒齐允轩派重兵前来围剿,掀起无穷的战火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余彦颔首回禀:“慢说是他们留在千灯镇的残兵败将,就算将平临守军调过来,我们也不怕。玄铁军从北魏南边荒漠抄近路疾驰而来,不出一日即可到达。”
凌晔沉吟了一会儿,断然道:“通知玄铁军往边界移动待命吧,我看夏州马上要不太平了。”
余彦领命,又忍不住问道:“少主此话怎讲?”
凌晔看向窗外的天空:“你有没有注意这几日西南方向的天空隐隐发红,空气里有草木烧焦的味道。”
余彦点头,道:“听说是卑兹罕人为了防山火,在边境处烧出防火带,他们每年都会烧的。”
凌晔眸光冷冽,缓缓道:“山火多发于盛夏,如今已是深秋,有何必要现在防山火?入冬前当地通常会刮起猛烈的东北风,狂风会将火势带向距边境三十里的骠骑大营。”
想起那日依缇说的话,当时只觉蹊跷不已,一番细思后恍然明白。
余彦变色道:“少主的意思是卑兹罕将借火势攻打夏州?”
凌晔点头,“不错,届时平临城将首当其冲成为卑兹罕进攻的对象。”
他神色略松,对余彦道:“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揣测而已。”
余彦忧虑道:“少主,如若卑兹罕真的进攻夏州,您要我们再帮夏州去抵抗卑兹罕吗?”
凌晔缓缓摇头,目光沉静而释然:“如今我早已不是夏州的骠骑将军,何必再多此一举,到时候将人马都撤出夏州,如遇危险召玄铁军前来相助。”
“属下领命!”余彦拱手,响亮地回道。
余彦出去后,他也起身离开前厅。
见他出来,驻守在院子内的侍卫纷纷欠身行礼,他颔首示意,负手向厢房走去。
依缇借蓝玉庄之名进入平临,定是为了刺探军情,听说从前的蓝玉庄掌柜并不是女子,恐怕那掌柜早已被他们挟制。
他们通过蓝玉庄大举招标,将平临各类商号的头面人物都打探了个清楚,日后攻下平临后便知道去哪里搜刮钱财。
所幸何大富家业太大,且当时忙着给朝堂修长城,没有功夫去应付蓝玉庄,逃过了依缇他们的视线。
但何家树大招风,卑兹罕人略一打听便知,他已安排人去平临,提醒何大富早做准备。
眼下既有傅临风的穷追不舍,又有卑兹罕进攻的风险,他不能再把雪若置于危墙之下,所以果断地将她先送去烟云涧保护起来。
等他结束了这里的一切,就去找她。
就算余下的日子不多了,哪怕只剩一日,他也要与她厮守在一起。
卧室里到处都留着雪若的痕迹,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的笑声,他坐在她喜欢坐的梳妆台前,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早上催她走得匆忙,她只带走了随身的衣物和细软,连梳妆盒也未带走,静静地摆在桌上。
他打开妆盒,发现平时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内层的蟠龙玉佩不在了。
看来雪若并没有忘记把它带走,心底不觉荡开层层暖意。
从前一直见她小心地保存着这块玉佩,他竟误以为是傅临风给她的定情物,因此黯然神伤了好一阵。
记得那个满城花灯的夜晚,船舱内他在雪若的逼问下,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当时气得竟笑出了声。
如今他算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憨傻。
那时他对自己很没有信心,可雪若却说,就算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小伙计,也比那个什么丞相强过百倍。
他还记得她说这话时认真的表情和明亮的眼神,当时他更加困惑了,怀疑她的判断能力和审美是不是出了状况。
现在想起来,却是极度舒适的。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杀傅临风。
“就到这里吧!”他厌恶地看了眼匍匐在脚下的傅临风,抬手割断了他手上的绳子,齿间发出低冷的吼声:“滚!”
傅临风有一瞬的不可置信,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几个残兵上来搀扶,他们快速地逃离。
凌晔看着几人仓惶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他很想一刀结果了傅临风,可是,如果雪若在,她应该会拦住他的。
毕竟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交情,他不想因为自己杀了傅临风而让雪若纠结。
这样的小人,又怎配得到她的不忍。
更何况残杀无还手能力的俘虏,从来是他不屑做的。
这时的他若是知道数日后自己将遭遇的一切,定然会为这一刻的心慈手软而后悔。
然而,此刻他已经不把放走傅临风放在心上了,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
他快步走进内室,目光扫过屋内家具,最终停留在木床的床脚上。
初来千灯镇时,为了盘下这座宅院几乎花光了他们全部的积蓄,因此再添置家具就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厢房内的好些家具都是他和许晗两个人对着图纸,自己打造出来的。
第一个作品就是屋内这张双人床,做好后他们让雪若试下床牢不牢。
雪若刚兴高采烈地坐上去,床就翻江倒海般晃了起来,吓得三人同时大叫。
她扶着床栏,颤巍巍地爬下来,趴在地上一番观察后,若无其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四条床腿里有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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