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下”
“殿下去哪里了?”
吕蒙把头压得更低些:“不知所踪了!”
“啊!”齐允轩如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身体晃了晃,端木敏忙从旁扶住他。
齐允轩稳了稳心神,向芸儿走去,“贱婢!快说殿下去哪里?!”
芸儿漠然垂着头, 一言不发。
端木敏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的血痕, 那里有一缕乱发被鲜血黏住, 他心中抽痛, 捏紧了袖角。
想起昨日临别, 他问她, “今日为何总盯着我看?”
她笑了笑,仍然望着他, 收敛笑意,“我想把你的脸记在心里。”
此时他忽然明白了她当时的心情,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端木后背冷汗涔涔,脚骨发软,表情依旧沉寂如水。
“君上不必徒劳,这婢子嘴紧得很。”傅临风起身冷笑,“五千禁卫军在皇宫内外严防死守,殿下竟然能消失不见,看来早就开始精心筹划了。”
齐允轩皱眉,“可曾派人去找寻?”
吕蒙回道:“丞相大人已经下令封锁城门,派出数路人马严格盘查要出城的人。”
齐允轩叹息点头,上前抚了抚傅临风的肩膀,宽慰道,“雪若向来任性,许是她一时头脑发热离宫出走,等想明白了大约就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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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傅临风抬起锐利阴郁的眼睛,拉开外袍露出肩膀下冒血的伤口,“君上敢说这丫头要杀微臣不是殿下指使的?”
适才他微醺地踏进洞房,刚揭开盖头,惊艳于新娘盛装的容颜,情不自禁伸手触碰她的脸,却被新娘灵巧地避了过去。
见她眼神躲闪不似平日,他心头疑云顿起,故作轻狂地去抱她,也被她推开。
他唤她,她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这让他更加疑惑。
扬手扯去她衣带时,她惊呼了一下,双手快速合拢衣襟,下一瞬就被他揭下了脸上的皮膜。
皮膜掉下的同时,芸儿从枕头下拔出匕首,想也没想就往傅临风胸口捅去,他侧身去躲,不料身上的喜服被她的衣带缠住,匕首最终斜斜地扎进了他的肩头。
“刺杀你是我一人所为,与殿下无关,也与其他人无干!”芸儿终于开口,仇恨地看着傅临风。
傅临风上前一脚将她踢翻,踩踏在她身上,俯下上半身,两指钳住她的脸颊,芸儿受制痛苦地仰着头。
“只有殿下会易容,你们要玩我到什么时候?”他喉咙里压抑着怒火,疯狂如同恶魔低吼,“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公主逃到哪里去了?!不说我让你生不如死!”
芸儿挣扎着摇头,抵死不开口。
端木敏浑身冰冷地站在不远处,恨自己不能作为。
久违的无力、绝望的感觉如毒雾在心头蔓延,他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感受到的这种情绪,此刻陡然袭来,几乎要生生挖了他的心。
这时,不断有侍卫从殿外跑来禀告,说派去各城门搜查的人,没有发现公主踪迹。
傅临风眼中冒火,一脚蹬向芸儿,高声怒吼,“立刻派三千禁卫军分路出城搜寻,发现可疑人等一律抓起来!”
芸儿重重摔在地上,很快撑着地,艰难地爬了起来。
吕蒙应声领命,正准备出殿去安排。
傅临风忽然寒声道:“再派五百精兵骑快马去追赶央嘉措,昨日城门封闭,他们今日才出城。”
他咬牙,眸光狠厉,“无论用什么办法,去把符凌晔的尸首给我抢回来!”
端木敏眼皮惊跳,齐允轩不解道:“难道你怀疑符凌晔没死?”
傅临风笑容古怪,咬牙恨声,“君上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齐允轩摊手不解,“当日行刑前后,爱卿不是再三验看过,难道会有差错?”
傅临风寒冰般的眼锋扫向吕蒙,薄唇里吐出一句话,似笑非笑:“是啊,莫非这内鬼出在我身边”
吕蒙吓得扑通跪倒,竹筒倒豆子一般分辩道:“大人明鉴,当日行刑前您亲自查看过,属下和太常府的三位亲卫复查,均无疑点。行刑后,符凌晔的尸首交央嘉措前,还让仵作验看过,这些您都是知道的啊!”
傅临风勾唇,摆手道:“我随口一说,你不必介意。”
他压低眉眼看向芸儿,冷声道:“先从这个丫头嘴里找到线索吧,拉出去先打一百棍再审问,如果再不说,把她手脚剁了,眼睛挖了,我倒要看看她骨头有多硬。”
端木敏气血往头顶涌,不觉上前一步,正要不管不顾地开口,胳膊被一只手沉沉按住。
齐允轩不徐不疾道:“这丫头从小跟着雪若,没吃过苦,身子娇弱,怕一百刑棍下去就没命了。”
傅临风挑眉,“既然君上求情,先打五十,拖下去!”
端木敏看着两个侍卫将芸儿从地上抓起,倒拖着拉出殿去,只觉得一颗心彷如断线的风筝,随着那纤弱的身影一齐坠入了黑暗之中。
齐允轩微笑,“孤并未求情,只是不想失了找到雪若的线索。”
傅临风也在笑着,目光却如鹰隼般犀利,“君上放心,微臣已经代君上下令,阖宫上下搜寻线索,凡是这一两日与燕熙宫人中有来往的人,都要严格审查!”
殿外传来行刑的声音,一开始还听到女子压抑的闷哼,到后来就只有棍棒沉闷的敲击声。
端木敏额头渗出密密冷汗,门外的每一下刑杖仿佛都重锤在他身上,他痛苦闭上眼睛。
她该有多疼啊!
芸儿她向来娇气怕疼,此时却听不到一声惨叫,全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要如何才能救她?他痛苦得几乎窒息。
不多时,侍卫们拖进来一个血人,在地上划出一道粗长的血印。
芸儿身上的喜服已被除去,白色中衣几乎都被鲜血染红,奄奄一息地趴在金砖地上。
端木敏只瞥了一眼,就心如刀割地垂下眼眸,不忍再看她凄惨的模样,他咬紧牙关,怕自己克制不住要冲过去。
从进门到现在,他未曾发过一言,内心已是鲜血淋漓。
但很快他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在宫内调查中有太监来报,说见到端木敏和芸儿私下见过面。
傅临风皱眉,阴冷目光转向端木敏,如同野兽嗅到血腥气息,“端木掌印,你作何解释?”
端木敏拢了拢袖子,从容回答:“奴才确实见过芸儿姑娘,不过是奉君上旨意,与芸儿姑娘交代大婚的安排而已。”
齐允轩忙点头,“确实是孤让他去燕熙宫的。”
傅临风森然微笑:“交代婚礼安排,为何不白日正大光明说,要夜晚偷偷摸摸说?难道是与芸儿串通合谋什么?”
端木神色淡定,不卑不亢:“只因丞相大人与公主殿下婚事定得仓促,白日来不及尽述,因而夜间又过来提醒几句。”
傅临风阴晴不定地看着他,“端木掌印统管司礼监,熟谙紫宸宫里内侍调配,今日大婚诸事也是你全权统筹,殿下若是得到端木掌印的协助,她的行动可以说成功了一半!”
“临风,不要瞎猜了!”齐允轩开口打断,“端木是孤身边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傅临风靠着椅背歪坐,眼神幽暗,“君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依微臣之见,凡是可疑之人都要重刑拷问才能查明真相。”
“孤为端木作保!”齐允轩站起来,脸上已见薄怒,“难道你连孤身边的人都不相信吗?”
傅临风不置可否地笑笑,看向端木敏,阴恻恻道:“既然君上为你作保,看来微臣是动不得掌印大人了”
“我给你个机会吧,”他话锋一转,“就由端木掌印亲自来拷问这位芸姑娘,若能让她招供,掌印便可自证清白。”
端木敏猝然抬头,瞪大眼睛,半晌无法言声。
“怎么,掌印不愿意?可是对她心有怜惜?”傅临风蓦然厉声,“还是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端木低下头去,闷声道:“奴才不敢,丞相不要信口攀诬。”
傅临风冷然:“那你说,她假扮公主,行刺本相,罪当如何?”
似有乱箭穿心而过。
端木咬了咬牙,垂头看向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一字一句,诛心刺骨:“罪当处死”
“好!”傅临风赞许,使了个眼色,吕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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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递上一根刑杖。
傅临风懒洋洋站起,把刑杖伸至端木面前:“你这就给我重重地打,打一杖,问一句,打到她开口为止!”
端木敏如雷击顶,怔然望着带血的刑杖,失神片刻,方才笑道:“奴才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打得?”
“还是舍不得吗?”傅临风唇边浮起笑意。
齐允轩见状,将端木往前推了一下,“孤命你去打!对刺杀丞相的罪人不要容情!”
端木敏踉跄一步,恍然回神,俯身缓缓拱手:“奴才遵命!”
他在袖子握了握拳头,克制住双手的颤抖,平静地接过刑杖,缓缓转身。
身子如坠深渊,后背冷汗如浆。
他面无表情地握紧了刑杖,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地上那个遍体鳞伤的可怜女子走去。
芸儿喘着气,缓缓抬起满是血污的脸,虚弱无力地看向端木。
他走近。
身体挡住了其他人,只有两人对视之时,她眼中泛起柔光,曾经明澈如新雪的眸子蕴着复杂的情绪,是悲伤、是宽慰和体谅,更是无法言述的抱歉。
长乐城外三十里处的官道上,一列车队正趁着夜色快速赶路。
忽然脚下土地震动,身后的丛林群鸟惊飞,密集的马蹄声响彻云霄。
“将军,后面有追兵!”侍卫向央嘉措回禀。
央嘉措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泛红的天边,意味深长道:“是夏州人追上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马车上系着白布的棺材,扬声道:“把白布取下来!全体上马分成两队往两个方向跑,一队护住棺椁从小路离开,另一队跟着我走官道引开他们!”
另一边的长乐城内也已骤然变天。
傍晚时分还华灯高照,礼花齐鸣庆贺,半夜忽然钟鼓声大作,大街小巷被无数禁卫军封锁,他们手里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宫里传出密令,禁卫军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长乐城周边的数座城池,凡是今日大婚之时出城的人,一律捉回来严查。
很快,不断有禁卫军根据出城的记录,从临近州郡抓到的嫌疑人,绑着一批批用马车带回长乐受审。
然而一辆豪华宽敞的油壁马车,却缓缓地驶向最大的也是警卫最森严的东直门。
“停车!”守城门的是吕蒙手下副将,高声喝道:“城中宵禁,是谁胆敢违令出城?”
他很快就看到随车而行武将打扮的人,忙躬身行礼,客气道:“房将军,怎么是你?”
房赟在马上行礼,冷声道:“君上令下官护送清平长公主和永妍郡主回封地,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副将一怔,正色答道:“傅丞相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话音刚落,马车内传来一声娇叱:“傅丞相的命令难道还大过君命?”
暗度陈仓
纤细的素手掀起车帘, 身穿华丽宫服的少妇面若寒霜。
副将一见是永妍郡主,忙躬身行礼,并为难道:“郡主莫要为难末将, 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永妍亮出手中金令牌, “睁开你们狗眼看看,这是君上亲赐的令牌, 在夏州怕是神魔见了都要让路!”
见那令牌如见王面,副将面色一凛,忙带着手下的兵跪下叩拜,却仍旧没有放行的意思。
永妍冷笑道:“常听人说傅丞相权势熏天,不把君上哥哥放在眼里, 今日果然见识了!”
她掀帘下车,端然立在城楼下, 义正辞严道:“尔等不把君上放在眼中,就不怕治你们一个欺君之罪吗?今日若不开城门, 本郡主就在此等着不走了,让傅临风过来见我!”
副将从前听说永妍郡主温婉,没想到今日见了却是个硬茬,清平长公主是先帝长姐,永妍郡主又是她独女, 身份尊贵不可得罪, 他在心底暗自叫苦。
两边僵持不下, 副将纠结了半天, 最终同意开城门, 但提出要求检查一下马车内。
永妍板着面孔, 丝毫不容商量:“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查本郡主的车!”房赟在一旁拔剑相向。
“妍儿, 让他们查吧,我们孤儿寡母怎敢得罪傅丞相。”沉稳的女声从车内穿出,轿帘也随即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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