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行。”
也许是时运不济,倒霉的左少尹大人刚去绮苑抱了猫,还没走几步呢,就被突如其来的雨给淋了个狼狈,绮苑宽阔,一时间没个躲雨的地方,导致一人一猫都成了落汤鸡。
雨都淋了,还不如一鼓作气直接回家,步安良这样想着,直接抱猫出府。
恒亲王当然也没好哪儿去,在一个达官显贵出门都要乘舆或轿代步的盛世时期,这位恒亲王却独独钟爱乘匹快马,恒亲王府本也离宫很近,什么时候想入宫了,一执缰绳,肆意就走,前后用不到一个时辰,对此,陛下甚至特意在重华门开了条宫道,就为了让自家皇儿一路畅顺。
今天,恒亲王便因为这习惯遭了罪——他刚驾马出府,直接被雨淋了一遭,只能折返回府,好不容易冒雨来到王府牌楼附近了,雨反倒是停了。
于是,白景辰在牌楼下,与一人一猫干瞪眼,也是很难理解:“爱卿方才在本王府内都能淋得如此狼狈?”
“臣懂得下雨天要躲雨。”步安良抱紧了猫,目光疲惫,“只是太不凑巧了。”
不凑巧的事情太多,恒亲王入宫时,正见了辅国大将军江穆安领着江世子觐见陛下,那江闻夕一看就是早已准备的模样,乘马路过时,那人还远远地抬眼敛颌,朝他一笑……薄薄的眼皮,阴郁的笑,像个躲在暗处的胡狼。
因为不知何时雨来,白景辰也懒得下马,直接略过,直接面见了父皇。
“朕最讨厌什么故弄玄虚的童谣,神神叨叨的,没几天就能让流言四起,梁域人,又是梁域的把戏,只要有梁域在的一天,朕的天下就不清净。”老皇帝一派恼怒模样,瞅着面前的茶都不顺眼,他把茶盏一搁,恼火道,“今日天阴雨湿,这茶也凉,一口下去满肚子火。”
大太监刘吴风连忙请罪:“陛下息怒,是老奴糊涂了。”
白景辰早知是这个结果,但他不能不报,为了减少走失的女童数量,只能直接面圣:“父皇,因为此等梁域邪术,有女孩的人家甚至日夜闭户,民间人心惶惶。儿臣斗胆,但实在不敢瞒报。”
“既然事关梁域,那必然得派遣个熟知梁域的人来协助你办这个案子。”老皇帝一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有了定论,“江穆安父子和梁域打了多年的仗,对那边的风俗情貌也了解些,那些梁域的鬼画符也能瞧得懂,对了……江家那儿子叫什么来着。”
白景辰:“……”
突然如鲠在喉。
可就算再觉得那江闻夕碍眼,他也不能不回答,只能开口对父皇道:“江家世子,唤作江闻夕。”
“朕记得他,长得颇为俊秀,甚至不像个常年战场杀敌的。”皇帝一眯眼眸,“闻夕,闻夕,如见迟暮,好名字,把他派出去,梁域也就到了迟暮时候了。”
白景辰咽了口窝火气,突然听到刘吴风捏着尖而细的嗓子,进门来了句:“——陛下,江家父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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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开怀一笑:“真是每逢困倦必逢枕,快,快将两位爱卿请进来。”
白景辰突然一股血直冲脑门,忍着那江闻夕进门,听到对方三言两语哄得皇帝拊掌大笑。
江闻夕为人阴损,但言语功夫颇好,活的也能被他说成死的,黑白颠倒,是非不顾,先把职责揽在自己手里再说。
“君恩滔天,陛下昔日一语指婚,足以让臣铭记多年,那时冲锋陷阵,身陷囹圄时,也是记起了陛下的教导,方能奋发蹈厉重创梁域敌军。”江闻夕佯装“无意”随口提了一句,随即又是恭顺一拜,“臣无陛下,无以至今日。”
老皇帝被夸得胡子都快上天了,看着地上江闻夕满意地道:“爱卿重情有义,当真是世上少有的长情郎君,朕竟也忘记了曾经要把那温家女许配给你,你既提了……”
白景辰额角的青筋突然就跳了起来。
就知道这江闻夕没安什么好心,这便等不及了?一面圣,拐弯抹角地就要把自己表妹给娶回家。
简直防不胜防。
他正满脑门火地想要出声,却听自己父皇话头一绕,转而说了句别的。
“……你既提了,朕才想起来许久未见朕的国舅了,那日皇后也想着自家哥哥,还和朕说了很多以前的旧事呢。”皇帝笑道,“可能是朕老了,越觉得世间至乐不过于亲人间的陪伴。”
江闻夕:“……”
白景辰:“……”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你来我往的对招都被老皇帝这一手“亲情大过天”的言论给呛了回去。
猝不及防,好像吞了一个噎人的糕点似的。
“辰儿啊。”老皇帝突然转了个方向,对白景辰道,“今日下雨,你入宫乘马,可莫要淋雨着了凉。”
皇帝的亲情一阵一阵的,但屋里的几个人都从这几句话里品出一丝“喜怒无常”的味道,纷纷不敢贸然再提方才的话头了。
白景辰不动声色地瞧了那江闻夕一眼,却见那江闻夕也不甚得意,巧了,也在盯着他这边。
他扯了扯嘴角,无声道——我的。
哪怕没有出声,江闻夕也读懂了他的意思,当即后槽牙一紧,气得不轻。
作者有话说:
作者以前确实写感情流的,这是第一本掺了剧情的古言,大家可能觉得枯燥或者漫长,但是某些部分几千字确实讲不完,只能按着计划继续往下写小天使们要不还是留几个吧,因为所有人都养肥的话,作者没榜单,会慢慢噶掉的(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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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缠郎
◎世子说,烈女怕缠郎◎
江闻夕这一进宫, 再出来时,已经不是那个无实职的世子了。
“京畿路提点刑狱司,陛下亲派的刑狱使。”出宫路上, 老将江穆安反复念叨了几遍, “很好, 在当朝官僚冗滥的局面下, 多少官员只是挂个虚衔,并不执掌实权, 你能有幸当个职事官去辅佐恒亲王断案, 定要尽心竭力, 不让陛下和王爷失望。”
江闻夕口头应下, 没再说什么。
且不论他的想法,恒亲王那边确是恼火万分。
“江闻夕费尽心思地与王爷踩到同一条船上, 无非是为了刻意恶心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事情办成了, 江闻夕怎么说也能升个官衔, 事情若是办不成, 也轮不到他江闻夕顶罪, 皇帝怪罪下来, 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主事的王爷您。”步安良唏嘘不已, “身为提刑司的人竟也和瑞京府扯在一起, 搞一个什么‘协同断案’, 陛下还真就被劝动了,这种做法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江闻夕此人果真不简单。”
这还不是最恶心人的。
过了几日, 江闻夕借着“公事”找上门的时候, 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想起那日御书房的场景, 恒亲王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危机,得亏父皇临时想起了别的事情,这才没有让那江闻夕得逞。
白景辰甚至不敢继续细想下去,一想到表妹被那样的小人觊觎,他就恨不得叫那江闻夕滚一边儿去。
“王爷,臣曾在鱼跃鸢飞楼受恩于一女子,后来又听人讲,那位姑娘出自王府,臣今日前来,不只是阐述公事,也是为了补上那日的亏欠。”江闻夕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但每个字又都带着意有所指,“不知那女子在王府当什么差事,如若只是寻常伶人,王爷可否抬爱……”
白景辰放下手头的东西,一抬眼:“你想如何报恩?不过是碎银几两,倒也不至于这般上心。”
“不比王爷雅量豁然,臣啊,心里的地方就这么点儿,其余的从来都不敢奢望,但如果是自己的,就只想着牢牢抓着,也是一桩安稳美事。”江闻夕指了指自己心口,笑得很浅,“碎银几两也是恩情,臣回去以后日思夜想总觉得亏欠,又忆起那日那位姑娘的身形样貌,只觉得念念不忘,若王爷愿意割爱,臣定然会好好待她。”
都这么蹬鼻子上脸了,白景辰还能听不出江闻夕的意思?他是想说——那天在鱼跃鸢飞楼的旧事,他记仇了,而且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睚眦必报,不是简单糊弄糊弄就能松口的。
“世间的鸳鸯都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江世子一番真心就这样泼出去,也不怕收不回来?若她只是心善随手一帮,无意于你,你岂不是要伤心了。”白景辰也端起一副“为你好”的假笑,说道,“这不是儿戏,本王也是在为世子着想啊。”
“臣这辈子伤心的事儿受多了,小情小爱伤不到臣。”江闻夕坐在他身边,指尖轻轻整理着袖缘,狡诈且很不要脸地说道,“烈女怕缠郎,臣愿当那个‘缠郎’。”
白景辰:“……”
最后一句话出来,恒亲王立刻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可算理解为什么上一世表妹能栽到这种人手里了。
——江闻夕都敢这么厚颜无耻了,表妹那么单纯的姑娘哪里经得住这个?还不是三言两语就迷了眼。
白景辰叫程岑奉了茶,品了口茶水,总算压下了这种恶心,他放下茶盏,侧目瞧了一眼这小子——父皇说的不假,江闻夕长得确是不像个常年打仗的,肤白俊秀,也没有半分杀气,一双凤眼半遮瞳眸,眼皮和嘴唇也薄得很,简直和个小倌儿似的。
不,倒也不是,花楼里的小倌儿也没江闻夕这么豁得出去。
阴沟里的耗子。
白景辰不昔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此人,不为别的,就因为上一世自己的表妹被他害死。
“本王倒也不希望你自降身份。”白景辰很大方地开口,“你既已经来了王府,本王若只让你给她留个谢礼未免显得不大度——不如这样,本王叫人把她带过来,你们二人好好叙一叙,若彼此有情,本王便成全这一桩美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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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闻夕只是出言揶揄他,以报那日在鱼跃鸢飞楼解下的仇,反而真没想得到恒亲王居然肯把温宛意叫出来一见。
恒亲王什么时候对此事变得这么大度了?
不对,有诈。
江闻夕警觉地沉默下来,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恒亲王心宽意爽地吩咐了下去,随即又对程岑说:
“听闻本王的表妹今日要来王府做客,眼下应该也到了,你去把她接过来吧。”
一旁的江闻夕:“……”
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温宛意,恒亲王要拿假冒的女子当面糊弄自己呢。
没过一会儿,温宛意听到表哥叫人喊自己过去,也没有细说是怎么事儿,便一无所知地跟着程岑走了,谁料进去以后,才发现江世子也在里面。
温宛意悚然一惊。
心道,自己没有遮掩容颜,就这样出现在对方面前,真的合适吗?
“表妹一路辛苦了。”白景辰笑着开口道,“今日来表哥这里做客,表哥为你准备了素日最爱吃的狮蛮栗糕,正巧江世子也在,无妨一同用膳。”
温宛意一时拿不准表哥是什么意思,只能按着他说的来。
只是……温宛意突然注意到一边的江世子神情有些不对劲,面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反而心事重重地锁着眉,因为不安,他的手指微微蜷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衣袖。
温宛意忍不住盯着他瞧,却见他猛地一回神,浅浅地朝她这边瞧了过来。
这幅模样,像极了在绮苑晒太阳的猫,一边臭着脾气不搭理人,故作冷态地卧在高处,连尾巴都在心不在焉地甩来甩去,若有人想要接近了去摸一把,就被那不听话的尾巴甩到了身上,不疼,但叫人忍不住再瞧一眼。
猫的尾巴好似不属于身子的一部分,这江世子的手指也常常被各种小动作占着,温宛意发现,此人一旦思考,手指就忍不住动一动,或是彼此摩挲,或是轻轻勾住衣袖。
白景辰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她莫要再看了。
温宛意没听出来,带着疑惑瞧了一眼自己无端咳嗽的表哥,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事儿,所以又重新把目光返还到了江闻夕身上。
江闻夕浅笑,但眉眼间却演出了几分委屈:“温姑娘好久不见,那日丢的发簪可找到了?”
温宛意回他,找到了。
“那日路上偶然寻得一簪,金雀衔花的样式,很像温姑娘会喜欢的东西,所以在下深更半夜地去国公府叨扰了一回。”江闻夕苦笑一声,又道,“看来是在下找错了簪子,还请温姑娘不要介意,如若方便,还请回府后,和国公爷解释一二。”
温宛意莞尔:“我竟不知那日世子来过,爹爹他那日饮了酒,应当也是误会了,如有怠慢世子,确实是国公府做的不对。”
江闻夕一顿,随即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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