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眸只扫过那人一眼,便意味深长看了下首一眼,这叶天逸不仅敏锐,还很会恶心人。
恰好陆寒尘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话:“清尘可看出来了,咱们身旁伺候这人···竟与你有几分相似?”
显然这人还未察觉到叶天逸真正的心思,谢令月抚额;也是,怎么说都是九千岁,莫说他一开始不相信自己敢真的压他,更不会想到底下的官员敢这般揣度九千岁的心思。
对上自家狼崽子暗含厌恶的眸子,陆寒尘先是一愣,看分明狼崽子是厌恶身旁伺候的人时,终于后知后觉;不可思议瞪大凤眸,转头再看旁边的人一眼,亦满目冷意,就要喝斥其退下。
却被谢令月暗中轻扯袖口,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这人大抵是叶天逸能想到的最后一步试探;心中计算过征西将军江越的脚程,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还需三日之后。
若是此时撕破脸,那才是功亏一篑。
到了这处园子时谢令月就细细观察过四周,地处城郊,周围十几里并无百姓聚居;既方便肃州官员来此寻欢作乐,亦是叶天逸图穷匕见的最好地点。
恐怕那人提出来这里小住几日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若是九千岁还不揭过肃州贪墨之事···选在此处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真是最合适不过。
明知叶天逸的打算,谢令月也甘愿陪着爱人配合,他们亦不愿真到最后一刻,牵连城内无辜百姓枉死;有谢家暗卫在暗中传递消息,此时园子周围不仅有叶天逸埋伏好的人手,亦有其他锦衣卫与卫兰陵的人手在其后螳螂捕蝉。
大抵,也只有此刻身处园中的众人还不知周围都是两方的人手;尤其叶天逸之外的那些肃州官员,可能还在醉生梦死中笃定九千岁已被他们贿赂。
第 97 章
也难怪肃州这些官员会如此想, 九千岁虽不曾享用他们准备好的两人,却也收下了他们准备的银票与金银珠宝,今日更是两次不曾推拒与他们一处宴饮。
如此态度,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反倒是叶大人太过小心翼翼。
底下众人还在推杯换盏时,谢令月却不能忽略叶天逸坐着的方向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趁着身旁布菜的人稍微偏移, 压低声音快速提醒爱人一句,小心入口的汤水。
陆寒尘不着痕迹颔首,示意自己亦想到了此节。
此时夫夫俩想到了一处,既然叶天逸大费周章寻来这么个人, 总还有后手准备着;看来这人心中并没有面上那般的风轻云淡, 无论如何也想要拉九千岁下水,最好能与他们坑壑一气。
气氛正酣时, 叶天逸托着酒盏独自上前,一直伺候九千岁为他布菜的那人亦不着痕迹退后一些;谢令月挑眉, 这人倒是难得的有眼力劲儿, 是个机灵的,难怪叶天逸敢这般急切放在九千岁身边伺候。
想来这是叶天逸最后一次尝试说服九千岁,谢令月当然要给他这个机会, 亦起身;给了爱人一个眼神后,转而道叶大人应是与督主有要事相商, 属下几个就候在门外。
这一次谢令月的识时务反倒令叶天逸惊讶,却也不过是转瞬,很快便又换上自如笑意;而谢令月在离席后往外走时, 恰好遇到午膳时最后献舞的那小郎君。
此时这人又换成了一袭雪衫, 端雅飘逸,与献舞时完全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就连面上亦是清冷淡然, 甚至连眼波里亦不曾有一丝魅惑之意。
只是···谢令月亦怀疑,方才在席间可未曾看到这人,便是内堂亦未曾见;这时忽然出现在此,显然这人不是无故出现,甚至他还在躲避叶天逸的视线。
难道这人···是在等自己?
脚步未停,谢令月自如走出内堂;到了内堂前面的屏风处,扫了玉衡几个一眼,淡淡颔首,信步又走出厅堂;直到站在回廊后的一株雪松前,抬眼看去,恰好可以遮挡厅堂那边看过来的视线。
不过片刻,身后便是轻缓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并无功夫在身,只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看来足下是特意寻我的,可是有事?”等了一息听不到这人开口,谢令月索性先问出来。
噗通一声,身后有跪下的声音,落在雪地上添了一丝沉闷;谢令月待要转身,便听得身后的声音急促制止。
“公子切莫转身···奴···奴的衣衫上被他们熏了···那种药。”
倒是有一把好嗓音,真正如珠落玉盘,谢令月心中暗赞一声,便顺势问起。
“既是叶大人的意思,你如何敢这般突然与我道明此事,便不怕我告知叶大人么?”
身后窸窣声响:“叶大人最开始是要奴···勾得那位贵客欢喜,继而为他们在贵客面前吹···枕头风。”悦耳的嗓音添加一丝急切,却也不损半分美妙。
“然而奴看得分明,那位贵客与公子您才是两情相悦;便是叶大人吩咐奴此时勾引公子您,怕也是枉然···既如此,等着奴的不过是被这些大人们玩弄致死。”
左右都是死,那他宁愿冒险一试;若是眼前的公子不信他,也不过是一死,总好过那般屈辱的死法;而且这人显然相信自己的眼光,他觉得自己未曾看错,眼前的公子才是来的这些人中真正运筹帷幄的那个。
此时投诚,说不得还能有一线转机,亦能为枉死的亲人报仇雪恨;不管如何,他宁死也不愿委身于仇人身下,这般的报仇方式他亦不齿,宁可追随亲人去阴曹地府相聚。
“哦?”谢令月转身,看到这人跪在距离自己三尺远的雪上,献舞时魅意流转的眸子此时满是恨意。
“看来你是因容貌太过,被那些人强迫来园子里,甚而因为你的容貌,给亲人带来灾祸···可是亲人已死在那些人手里?”
这人眸子里泪珠滚滚而下,微微颤抖的唇,还有压抑的哽咽···谢令月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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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自己说中了,长叹一声。
“罢了,你先起身;可否告知你的名姓,还有你是如何打算?”
言落见这人还是不起身,谢令月亦没有多余的动作,双手拢在袖中,醇厚的声音多了肃然:“若是想要为我所用,你第一件要学会的便是服从,可懂?”
这人颤巍巍伏地磕头,热泪滴落在雪地上,转瞬便无。
“奴原本叫阮慕欢,被园主强买到园子里,叶大人见过后亲赐名···阮怜···”未尽之言因屈辱而越发哽咽,语不成调。
很快便又克制住,颤抖道:“此刻起,奴便是公子的人,多谢主子收下奴。”
说完话,这人额头还贴在雪地上,大有谢令月不认下就不起身的架势。
谢令月抚额,倒不是因为这人的这番姿态而不悦;两世的经历,识人的本事他还是自信;且这人显然是将他当作了救命的浮木,更或者说是想要借助他这个主人的身份为自己报仇。
若不是真的陷入绝境,这个阮慕欢也不会这般不顾园子里众多眼线,冒险与自己一试;谢令月其实还挺欣赏他这般的胆色,倒是比他的外形更令人惊讶。
“罢了,既你已认我为主,先起身说话。”谢令月是真的不习惯这里动不动就要跪着说话的规矩。
这回阮慕欢倒是痛快起身,面上亦涌上喜色,还不忘表忠心:“主子不必担忧,奴···属下虽是被园子里的嬷嬷调·教多时,却也有读书人的一点气节,必不会为主子与您的心上人添烦忧。”
果然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谢令月满意颔首,先问起叶天逸给他的任务,然后叫他说一遍来园子里的过程;还有他在园子里多时,既然对叶天逸等人有恨,必然会留意到一些东西。
阮慕欢娓娓道来,说话越发条理清晰,谢令月不时点头;就如他猜测的那般,叶天逸还真发现了自己这个所谓的亲卫与九千岁的一点首尾。
不只重新找了个身形与容貌相似谢令月的人来试图勾引陆寒尘,还不放心,怕自己因为醋意打扰他的计划,又在晚膳之前给阮慕欢下了死命令,叫他来勾引自己。
担心阮慕欢行动不成,园子里的嬷嬷特意给他换了熏制特殊情·药的衣衫,保证他便是勾引不到自己,也要与自己发生实质性关系,离间自己与陆寒尘之间的情意。
还真是···颇费苦心啊。
如此看来,叶天逸察觉到的不止是自己与陆寒尘的那一点眼神交换时的情意,怕是这人也看出了自己对于九千岁的影响;忌惮他们两人同仇敌忾下的行事,这才安排了一出离间计。
既然如此,左不过他们如今也要计算着征西将军江越的行程,那不如顺水推舟,便给叶天逸之流先放个烟雾迷惑。
只是···若爱人知道自己此时所想,哪怕清楚自己是为了当前的局势假装做戏;两人身边都要各自出现一个人,可能还要配合做戏有一点稍微亲密的接触,陆寒尘的醋坛子怕是也能倒个彻底。
想到此处,谢令月嘴角微扬,心中涌上甜蜜,找个醋缸爱人,他还颇有点享受;不过,少不得待晚间与爱人解释清楚自己的用意,可不能真的让他因为醋意伤了身子,好不容易给他调养好。
对面的阮慕欢第一次看到这位谢公子露出笑颜,并不明显,却是心尖鼓噪;原本看公子一身气度与众不同,便心甘情愿折服,此时才发现公子笑起来时更是若皎皎明月···
他这点眸光变化怎能瞒过谢令月,当即冷肃神色,命他接着说,尤其是关于叶天逸之流的消息。
最后,谢令月叹息,果然如他一开始猜测的那般;这阮慕欢原本是肃州之下一个府城里的小商户家幼子,不只容貌出众,亦聪明伶俐;阮家对于这个幼子极为宠爱,早早便为其开蒙,后来送入私塾与书院读书,打算等着这个孩子中个举人改换门庭。
阮慕欢也不负家人期望,勤学苦读,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就在阮家人喜庆之余,为他打点前往肃州最好的书院时,变故陡生;当地一官员无意中见到下学回家的阮慕欢,惊为天人,当即想到了上官们喜欢的梅园。
强取豪夺之下,阮家除了阮慕欢皆被灭口,就连阮慕欢那还在襁褓里的小侄女亦未能幸免;被官府暗中抹除秀才功名,又成为奴籍来到梅园的阮慕欢才知道阮家被灭门的真相。
竟是因为他的容貌惹来横祸,而这些人这般强取豪夺,只为了用他讨好上峰;也是来了这里,他才知道还有更多人与自己一般的遭遇,园子里死于那些官员亵玩的人不知有多少。
彻底被浇灭调查真相和为亲人报仇念头的阮慕欢不是没想过自戕,怎奈园子里的这些人手段酷烈,便是想寻死都做不到,真正的如坠地狱。
连寻死都不能,阮慕欢便耐心蛰伏,只等着时机到来,能给这些恶人们致命一击。
第 98 章
有了决定, 谢令月打出一个手势,不过眨眼工夫,阮慕欢便见一戴着面罩穿墨色劲装的男子出现, 单膝跪地在主子面前拱手。
“谢七你亲去与玉衡传话, 叫他先去与督主说一声,我这里顺水推舟中一场美男计, 后续的反应督主知晓该如何接下去;另,除了谢十一跟我过去取一些证据,你等皆护在督主身边。”
“可是主子,您这里只有十一跟着···属下等不放心。”谢七大着胆子试图阻拦, 这一日的查探下来, 园子里至少有几百人手隐在暗中。
且主子忽然收下一个来路不明之人,还要与这人演一出美男计···那不就是主子要与这男子独处一间屋子些时辰, 谢七担心会有埋伏;自家主子就是太过在意督主,有玉衡那些人守着, 还有园子周围那么多锦衣卫, 九千岁暂时不会有危险,倒是自家主子明显是惹了叶天逸的忌惮,不然也会有这美男计。
谢令月摆手:“不必担心我, 如今伤势彻底痊愈,你们还不放心我的身手?”
顿了顿又道:“谢七, 你等要记住,督主便等同于我,他的安危重于你主子的安危。”更不可再这般揣测于陆寒尘。
能大着胆子进言一次, 对于谢七来说已是出格, 谢家暗卫的规矩在那里摆着,忠心与服从是铁律;没再犹豫, 当即闷声应下,人也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阮慕欢此时面上还是方才那般的拘谨,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若是他方才没听错的话,主子竟是用随意的口气管里面那位贵客叫督主!
阮慕欢被关在园子里之前,可还是考中过秀才功名的,自是知道一些传言;大宣能被称为督主的,还是那般惊艳绝伦的样貌,还有那些随从都姿态冷厉···原来竟是天下闻名的九千岁么。
眸光微转,那自己方才冒险认下的这位主子,姓谢,听着还有好些暗卫供其差遣···京都人,又与九千岁两情相悦,难道这位竟是魏国公府的哪个主子?
前些日子九千岁迎娶魏国公府的瑾安郡主,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肃州,阮慕欢自然在那些官员来寻欢作乐时听过。
眸子蓦然睁大,九千岁的夫人既然是瑾安郡主,而主子也姓谢,还与九千岁有这般的情意,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可魏国公府在大宣是何等地位,难道舍得嫡女受此屈辱?难道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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