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带出来的徒弟也这样),于是?张廷玉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
“天子以?仁孝治天下,违背孝道必有重?罚,四爷守着清规戒律自囚一年,往后无人可就?此事指摘一二,甚至可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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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下人的楷模。”
大家点头。
“皇子能干,上喜。过分能干,上忧。过犹不及,知退者智也。”
穆青淡淡道:“昨日?上书房签发了一张调令,福建巡抚许均调任两广总督。”
从巡抚到总督,职级由从二品升到正二品,职权则从二把手,升到了一把手,是?一个质的飞跃。调令还未正式下发,这算是?新鲜的第一手消息。
许均是?四爷推荐的人,连我这个官场新人也明白,这次拔擢意?味皇上对四爷的认可和嘉赏。
怪不得在大朝会上皇上不理会群臣对他的诋毁呢!
想来心里对他应该是?很满意?的。
这么一看,和反目相斗的八爷、十四爷相比,四爷隐退的这一年,明亏暗赚。
这心机,这耐性,这自律能力,还得是?他啊!
等?等?。
张廷玉是?雍正朝的名相(他父亲是?四爷的老师),方?铭是?巡视团的成员之一,我是?他‘前女友’……一个桌上坐不下两个派系。所以?,穆青和苗希深应该也是?四爷的人,起码,倾向于他。
好嘛。
我知道穆青为什?么提携我了。
“衡臣,皇上看过那?些折子了吗?”穆青用眼神瞟了瞟我。
我瞬间明白过来,指的是?参我的那?些。
张廷玉温吞冷淡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方?铭紧跟着追问。
张廷玉却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心里一沉。三人成虎,皇上本来就?对我‘无牵无挂’有芥蒂,若交易所试行效果不好,恐怕所有黑锅都是?我的。
席上稍稍沉默下来。
之后苗希深拾起了别的话题,才重?新热烈起来。
离席时,穆青已经醉了,目光混沌、鼻头两腮通红。
方?铭指点我把他安全送回家。穆青没有拒绝。
他家小厮扶他上了娇,我在旁边步行跟着。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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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自己最可靠。”隔着轿厢,穆青声音稳如平常,语气也很冷淡,全无半点醉意?,和席上谈笑?风生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或许会纳闷本官为何要提携你,是?不是?因为你是?谁的什?么人?恰恰相反,那?样的身?份只会让人对你敬而远之。君子以?德行立世,才德兼备方?配为官。你放弃捷径,自力更生,自强不息,胸怀天下,不党不群,才能卓绝,合乎圣人对君子的要求,才可与我等?为伍。”
“如诚君子,虽有小过,亦不必言,何则?其平日?之善者多也。你好自为之。回去吧。”
说完这句他就?不让我再送了。
目送小轿晃晃悠悠消失在暗夜里,我轻轻舒出一口?气,嘴角渐渐翘起来。
是?我狭隘了。
曾经的他们,因为圣人的理念极力诋毁我、反对我为官。现在,他们亦是?因为心中的道义,认可我,与我相交。
虽然不该依赖别人的认可,但?不得不说,这种承认,会给人来的极大的满足感。
就?在此刻,回到未来的执念一下子淡了。
我再一次和这个时代深深拥抱。
这混混浊世,依然有公道正义。千难万难,我正凭自己改变这个世界。
也许这个空间的未来人不会知道我究竟改变了什?么,但?我自己知道。
回去的路上,我和季广羽谈起了饭桌上得到的这些消息,突发奇想道:“你说,我要不要收养个孩子?”
第 203 章
1717年?6月26日 康熙五十七年五月十六日晴
五月初八, 世界上第一家期货交易所——江宁期货交易所正式成立。
虽然比皇上规定的期限晚了?几天,却比原本的第一家早了一百三十多年?。
从消息传来,我就密切注意交易情况。
早在半个月前, 靳驰和季广羽就带着陈付氏一起前往江宁。
作为晋银票号的东家,她比大多数户部官员和寻常粮商更容易理解金融产品。这次去?, 就是为了?亲自验证期货合约的金融属性。
今天我收到了?八百里加急传来的线报, 自成立以来,交易所只有十二笔订单,而且大部分都?是托儿?做的, 总金额不超过一万两。
看起来,江宁商界还不认可?这种交易。
不过, 急也急不得?。等到秋收的时候看看粮食价格走?向, 就能显出优势来了?。
交易所的成立把?我的政治影响力推向了?新的高峰。
现在各省官员进京都?要到我办公室里坐坐, 来不了?的也得?派幕僚来找我。
要么想让我把?他们的折子递上去?,要么和我探讨他们的政见,要么询问推行新政的技巧……
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 回家也不清闲,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好处是,我认识了?一些思想先进、急于求变的官员, 也听到了?很多更符合当下社会形态的变革, 隐隐感觉旧王朝即将走?到尽头?, 整个社会都?在渴盼新君。
坏处是, 每天忙得?像陀螺,连洗澡都?成了?奢侈, 一占枕头?就着。
在这种情况下, shou养孩子终究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孩子是需要陪伴和关爱的,而我现在连条狗都?没时间遛!
这一条路行不通, 我就不得?不暂缓推进大清周报,以免它成为我激进的罪证。
“大胆狗贼,拿命来!”
晚上正睡得?迷迷瞪瞪,忽被牟巧儿?一声暴喝惊醒。
为了?保护我,她平时就睡在我隔壁。
应该有刺客,这一声暴喝后?,门外传来了?打斗声。
我一下子坐起来,赶紧胡乱套上衣服,抄了?一把?裁纸刀举在身前。
不过很快,牟巧儿?就占据上风,对方节节败退。
我趴在门缝上往外瞧,只见月光下两个身影正打得?激烈,奇怪的是,对方身影莫名有些眼熟。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哨响从院墙外来,直奔牟巧儿?,下一秒她闷哼一声,捂着左肩连退几步,痛得?破口大骂,厉声呼唤达哈布,“你是死?了?还是耳朵里塞驴毛了?,有刺客!快来保护大人!”
趁此功夫,刺客飞速退回院墙边,抓住上面的绳子,猴子一般利索地爬上去?。
牟巧儿?来不及追上去?,随手?抄起院子里一盆刚刚种下的白玉兰扔上去?,精准砸中那个骑在墙头?上的人。
咚!
刺客坠落,院墙外传来沉重的闷响。
这时候达哈布姗姗来迟。
牟巧儿?急骂:“你个顺鸟,他逃到外院去?了?,你才来!你跟刺客一伙儿?的吧?!”
达哈布被骂的一点?脾气也没有,只问:“大人怎么样?”
牟巧儿?一拍脑袋,慌道:“哟,还没看呢!”
达哈布大步朝我这里跑来,牟巧儿?从后?面追上锤了?他一拳,“要看也是姐姐我看,你个爷们竟敢往大人闺房里闯,是不是不要命了??”
达哈布后?知后?觉地往后?一退:“你快去?。”
牟巧儿?恨恨一跺脚:“你就站这儿?不动了???真是个顺鸟,追出去?抓刺客报官呐!”
往日机警伶俐的达哈布今天好像没睡醒似的,被她点?了?两次才拔腿朝外追去?。
1717年?6月27日 康熙五十七年?五月十七日晴
又惊又吓,一夜没睡好,上班的时候昏昏沉沉。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开始怀疑自己穿错了?衣裳,检查无误后?又怀疑领子后?面是不是夹了?只袜子,或者头?发又该染了?,叫下属确认了?一下并没有。
可?问他大家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却不说,装傻:“什么?哪有?我没发现啊。”
直到下午安欣扇着蒲扇来暗示我该买冰了?,我问他:“副使可?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没想到这一句话?,把?这老匹夫臊得?满脸通红,扔下扇子落荒而逃。
过了?十五分钟才回来捡。
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雍亲王回来了?,现在就在宫里,你不知道?”
我一怔,手?里原本转得?无比丝滑的笔突然脱轨而飞。
一年?期已?经过了?好几天,昨天我还在想,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已?经回来了?啊。
人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安欣帮我捡起来,意味深长地笑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为你受了?这一年?磨难。之?前在佛门清净之?地,你不便去?探望也就罢了?,人家都?回来了?,再不去?看看,难免显得?……是吧?我刚打听过了?,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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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见过皇上了?,这会儿?在永和宫。宫门下钥前肯定得?出来。反正也快散值了?,你现在就去?他必经之?路上守着吧。”
我扯了?扯嘴角,故作淡定:“要去?看的。找个合适的时机,去?雍王府拜访岂不更好?”
安欣呵呵一笑:“也是,在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凭白给自己添是非。”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是吧?班房里坐不住,你早点?回家吧。”他又扇起蒲扇。
“哎。”我应道:“明儿?我叫人送冰来。”
当班房重新静下来,我脑子却一点?也不清净。
腊月二十八那天,我给他写了?那封信,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儿?水花都?没溅起来。
耿格格是四福晋处理的,跟他毫无关系。
宁六爷虽然死?了?,却死?在了?大年?夜,而我的信是二十八送过去?的,他根本不可?能反应那么快。
这半年?,十三爷再也没来找过我。
他应该看透了?我的无情和虚伪,彻底放下了?。
我觉得?我也完全想开了?,生活被工作填得?满满当当,极少再想起他。
可?是,一想到此刻他离我那么近,我就坐立难安。
‘小美终于死?心了?,她决定告诉姐姐,宁可?变成泡沫,也不想活在唾骂中,终生惦记着一个放不下的人。’
过往的一切就像幻灯片,飞速从脑中略过,在我们最?后?一次交集处按下暂停键。
看到这个故事我臊得?无地自容。
怎么那么无耻,这样明目张胆地哄骗他?
小美去?见姐姐,是为了?赴死?,直到死?,也没有放弃对王子的爱。
而我……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我的行为和她完全相反。
先是趁他离开,找借口奔赴澳门,在他不惜一切代价追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甩开他,在最?该解释的时候选择沉默,每一个动作,都?在表达决绝的割舍。
对他来说,应该叫背叛。
我们定情的那天,他曾说过,‘只要你不背叛我,哪怕有一天厌弃,我绝不纠缠,更不会迁怒于你。’
我不仅背叛,还欺骗……
他会不会黑化,把?我朝死?里整??
现在下跪还来得?及吗??
不不不,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只是我太心虚了?——不管十四为我付出多少,我从来不觉得?对不起他,因为我从未回应过他的感情,可?对四爷,我真的很不地道。
明明可?以体面分手?,明明不该写这封信。
从我们在一起,他没有做错过什么,是我把?自己的痛苦强行转嫁给他。
也许我真正害怕面对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的良知。
不管怎么说,我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而且我三天没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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