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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膳食一碟碟地?放置在食案上。焖羊筋, 鲫鱼羹,阿胶鸡子羹,鸭掌炖鹿唇, 热腾腾的粳米饭。
阮朝汐虚软得坐不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荀玄微扶她在食案边坐下。
软滑的鸡子羹递在唇边,她抿了下去, 满口鲜香。
“究竟是怎么回事?”荀玄微又舀起?一匙米饭, “饿着了, 还是累着了?宣城王每日去看你, 都说?你看起?来?还好。只是人被关着,精神不大足。”
阮朝汐回想起?这几日的磋磨, 混乱荒诞到令人发笑。
“前几日饿着了, 今天累着了。李大兄来?的正是时候, 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人制住。李大兄再?不来?的话, 这里满地?见血, 还要花力气清理。”
说?话的间隙, 缓慢而珍惜地?咀嚼吞咽米饭。荀玄微仔细观察她苍白的气色,断断续续的说?话语气。
“怎么虚弱至此,身上哪里难受?”
阮朝汐摇摇头, “并无病,只是白日里不让进食,等我睡了又硬灌汤食,夜夜惊醒,吃不得, 睡不得。”
舀动羹汤的汤匙动作顿了顿,送到唇边。
荀玄微声线下沉, “该死。”
阮朝汐饥饿太久,空腹吃不得大荤的肉食,一勺勺地?喂了半碗鱼羹,小半碗粳米饭,肠胃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消退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用食,“三兄,此处不可多留,我们快走。刚才?那阉人去引皇帝来?了。”
“莫担忧。”荀玄微放下汤匙,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鬓,“已经做好安排,人不会来?的。这处水榭是今日最安全的所在了。你若累了,就在这处歇息。”
阮朝汐又想起?另一件事,“我叫小殿下替我带话给你!他?可有带到?”
“小殿下很?聪明,‘豫州二?十?日’,他?原话带到。你放心,燕斩辰已出京了。豫州距离京城遥远,路上各种意外都会发生,无论派出几拨信使,都不会有消息回来?的。”
阮朝夕长长吐了口气,放松地?斜身过去,倚靠在肩头。
头上梳起?的飞仙髻碍事,她几下干脆地?把发髻拆了,柔软的乌发流水般地?滑落胸前,发尾又蜿蜒铺陈下来?。
她有些累,小半碗米饭已经饱腹,眼皮往下阖,递到唇边的汤匙被她推开。
“横到喉咙了。”
削葱般的指尖被亲昵地?握了握。“困倦了?去休息。”
“嗯。”
荀玄微引她往内室走。走出了几步,她脚下一软,细微地?踉跄了一下。身边的手臂把她稳稳地?扶住了。
“这是怎么了?”荀玄微仔细观察她的气色,“可是哪里不舒服,未告诉我?腹中还饥饿?”
阮朝汐抿了抿唇,“早上不知喂了我什么东西。喝完身上便一层层地?发虚汗。我其实?吃了你送来?的奶饼,不至于饿到脚步虚浮,连路都走不动……”
温热的手掌碰触额头,替她抹去了满额头的晶莹细汗。
“他?把你送来?此处水榭,又要去御花园把圣驾引来?,应该是下了些让你虚软难以反抗的药。你去睡一觉,等周身气血流散四肢百骸,药性自然?就解了。”
阮朝汐坚持说?,“我无事。”
温热的手又过来?探她的脸颊。吃饱喝足之后,脸上终于泛起?血气的粉色。带着薄茧的指腹触感硬而粗粝,柔软的脸颊避过指腹,却凑去手背上蹭了蹭。
荀玄微仔细察看她的反应,见她独自摇摇晃晃往前走出两步,不再?试图搀扶她的手臂,直接托着腰身抱起?,撩开卧床的帷帐。
朦胧的帐子隔开明亮光线,阮朝汐紧紧地?倚着身侧的人,昏暗的空间和清淡的熏香气息都让她感觉安全。
她翻了个身,指尖松松地?捏着面前的衣襟,小巧的下巴埋在肩颈窝处,一声声的鼻息清浅短促。
手臂围拢过来?,安抚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
少?女薄薄的背仿佛猫儿似的拱起?。
“身上还在发汗?要不要喝点水?”
瓷盅递到唇边,阮朝汐咕噜噜地?饮尽了整杯,清水入了喉咙,才?察觉之前的干渴难捱。
“身上还在发热汗……还想喝水。”阮朝汐的手本能地?攥紧衣襟,掌心也在出汗,柔滑的布料吸了汗水,不一会儿就皱巴巴的。
荀玄微耐心地?喂水。“除了发热汗,还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还有……”阮朝汐蹙了下眉, “别拍我的背。拍得不舒服。”
荀玄微哑然?挪开手。下一刻,失了抚慰的脊背却不自觉地?拱起?,追逐着离开的手,汗湿的肌肤在带着薄茧的手掌心细微地?蹭了一下。
动作不寻常,荀玄微的目光里带了探究,试探地?碰了下她脊背汗湿得最厉害的那处蝴蝶骨。
阮朝汐反应激烈地?避开了。
却又并不是真的痛苦难受,只是衣裳布料贴在肌肤上,被意外碰触了一下,反应比平日更加敏感。
观察的目光里多了思忖。
早上被灌入口的甜浆里,除了让人难以发力反抗的药,应该还掺了剂量微弱的情药。
阮朝汐自己也察觉了哪里不对,乌亮湿润的眼睛里带出困惑。
荀玄微从她手里轻轻抽衣襟布料,人想要坐直起?身,斟酌着语句想和她提起?,却又怕惊吓了她。
但阮朝汐的手里空了。她不满地?低头看自己空落落的手,不等他?说?话,柔软的身体依偎过去,重?新牢牢地?攥住他?身上衣料,下巴又搁在他?肩胛上,温暖的鼻息重?新喷洒在脖颈间。
该如何?说??或许可以直说?。
告知的声线放得格外和缓。
“剂量不重?,略加抚慰便可以消解了。放轻松,闭上眼,就当你睡了。”
双层绡帐被人从里拉下。里外两层的皱褶处仔细地?抹平齐整,流苏一丝不乱地?捋好坠下,把卧床里遮挡得严严实?实?。
垂下的帷帐里安静了好一阵,才?又传来?安抚轻哄的说?话声。
“莫慌……身子不必绷得这么紧。睡着的人都会放松的,是不是。”
慌乱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
帷帐里断断续续地?响起?了小兽般的呜咽,再?传出声音时,问?询话语带了隐约笑意,“出了许多汗,可舒服了?”
隐忍细喘的声音倏然?消失了。
沉寂了一阵后,荀玄微轻声哄她,“是我不该问?。你看,我的手在这里,随你处置,就当赔罪了。”
阮朝汐在昏暗里睁开湿漉漉的浓睫,咬住了他?递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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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静少?人的水榭岸边传来?大群脚步声。
“正好那边有个水榭。天气燥热,阿治,你我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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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过去水榭休憩片刻可好?”
太子边走边笑,“这处僻静,景致又好,圣驾去了许久不回……该不会在这处休憩吧。”
阮朝汐从睡梦中惊醒,蓦然?要坐起?身。
严密放下的双层帷帐里,光线昏暗。荀玄微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无需担忧,继续睡。”
水榭外把守的李奕臣出面挡住来?人。“太子殿下,宣城王殿下,两位还请止步。”
太子哈哈大笑,“竟然?把我们两个拦了,看来?圣驾果然?在这处休憩。走,阿治,我们去和父亲讨杯冰水喝。”
荀玄微起?身下了卧床。
透过两层轻绡帐,朦朦胧胧的身影出去了。明亮的水光在开门时映进瞬间,又消失在关闭的门外。
荀玄微出现在水榭的瞬间,步道外走近的脚步声骤然?停了。
“荀令君……你怎么在此处?”
“臣游园疲乏,在此小憩片刻。”荀玄微淡淡道,“一处空置水榭而已,无意中被臣占用,不知太子殿下到来?。无知者无罪,还请殿下宽恕。”
太子停步愕然?片刻,左右寻找熟悉的人。理应在此处等候的石康来?不见踪影。
他?意识到谋划有变,装作无事地?笑一声,“无妨,荀令君休息便是。”转身便走!
对话耽搁了片刻时辰,曲水步廊两侧的兵士蜂拥而出,把岸边等候的众多东宫护卫内侍圈在一个大圈里。
萧昉抹了把热汗,从阴凉处踱出来?,热络地?打招呼, “太子殿下停步!圣驾震怒,召太子殿下过去当面说?话。臣寻了半个林子了。”
太子惊疑不定,“圣驾在何?处?传召孤何?事?又为何?事震怒?”
萧昉笑道,“御前当面便知。圣命难为,太子殿下莫怪啊。”嘴里客客气气,行事绝不客气地?把人请走。
带着暖意的微风,吹皱满池春水。岸边呼喝斥责声逐渐停息,动荡的水面平静下来?。
恢复了安静的九曲长木步廊回荡起?另一片脚步声。
元治站在步廊水道,惊慌地?询问?,“这……荀君,怎么回事?之前我们不是商议好,要从长计议,缓缓图之?怎么……怎么突然?出事了?”
“好叫殿下得知,我们这边从长计议,东宫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殿下可知,东宫今日为何?殷勤领殿下来?这处水榭?”
“自然?是寻一处落脚地?休息……难道有什么诡计?”
“九娘被东宫安排在此处水榭。”
“什么?!”
“东宫把九娘安排在此处,意图引圣驾来?水榭,又引殿下来?此处水榭……打算两边撞个正着。”
“殿下几次三番和臣说?,假意依附东宫,取得东宫信任,徐徐图之。但东宫容不下这份打算。看,今日便借着九娘试探殿下了。试想,如果今日当面撞破了圣驾和九娘在一处的场面,殿下是大怒起?兵谋反,还是忍气吞声?”
“我……”
“殿下心里的大业,是‘徐徐图之’,等候圣驾信任托付。而不是‘起?兵冲杀夺取’。殿下的反应必然?是忍气吞声。然?而东宫把殿下的反应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信任殿下。以后又如何?能‘假意依附东宫,徐徐图之?’”
元治羞恼中带了三分惊疑,“荀君所言,可有证据?!”
荀玄微转身走入紧闭的水榭门。
片刻后,阮朝汐单手拢住长发站在门边。
她为人证。东宫大监石康来?的尸体为物证。
李奕臣从水榭侧屋拖出了石康来?的尸体,给元治当面验看无误,砰一声响,尸体捆石抛入池水中。
元治震惊无言。
良久后,才?呐呐道,“九娘……太子当真打算把你献给圣驾?”
阮朝汐没有应声,当着他?的面把染血的金簪抛去池水中。“差点鱼死网破。”
元治倒抽一口凉气。
微风吹起?乌黑浓密的发尾,荀玄微抬手替她捋了捋春风吹拂的乱发。“回去休息罢,不会再?有人来?这处水榭了。我送宣城王殿下去岸边。”
“萧昉擒获了几名东宫内侍,问?出东宫把九娘安置在水榭,又意图引圣上来?水榭之事。白鹤娘子当时正在伴驾,闻言大哭大闹,圣驾狼狈不堪。殿下也去罢,把太子殿下亲自引你来?水榭之事也告知圣上。”
元治犹犹豫豫,“如此一来?,和东宫就完全撕破脸面了……”
荀玄微无声地?笑了下。“殿下心中所求之事,哪有‘你好我好、诸人都好’的可能呢。”
元治一咬牙,转身下了步廊。
阮朝汐目送元治的背影匆匆走远,径直往华林园方向去了,转身回水榭。
今日局势瞬息万变,她难以放心安坐。
“太子那边如何?了?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脱身?”
“太子心急了,犯了多处大忌讳。想要再?像上次那样,天家父子重?归旧好……难了。”荀玄微顿了顿,“还饿么?再?给你点饭食?”
阮朝汐觉得肠胃撑得慌,但心里又痒痒地?想吃。
“这是饿久了,饿出了心病。”荀玄微轻叹了声,“不能吃用太多,当心肠胃撑坏了。”
又去盛了半碗鱼羹,慢慢地?喂食。两人闲说?几句话,喂一小口。
“比起?上次小皇孙遇险,太子这次犯下的不算大事,为何?难以脱身?”
“本性难移。太子殿下性情骄纵狂妄,一桩桩小事积累起?来?,积在圣驾心里,便成了大忌讳。他?上月进献的长生金丹,圣驾心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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