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举行灯会,放河灯祈福。
人潮如织的朱雀大街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风度翩翩的公子和风华正茂的佳人成双成对,在阑珊灯火的映衬下每个人都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
祝安今年又长高了不少,十几岁的孩子玩心重,在人群之中身影时隐时现,满目琳琅看的他是目不暇接。
何升说:“祝安今年也十六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周围人挤人,除了狄青跟在他们后面,沈木溪早就不见人影,贺景泠被旁边过去的人撞了一下,一个不稳朝前倒去,何升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没事吧?”
贺景泠摇摇头:“没事。”周围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并不算善意,毕竟贺景泠以前在祈京每天都可以算是招摇过市,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何升也注意到了,体贴地问:“这里人太多了,前面就是浮光楼,要不要上去坐坐?”
贺景泠笑了笑:“没事,人多热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多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祝安他们呢?”
何升朝前面看了看:“应该就在前面。”
贺景泠跟着望过去,一个小摊上面的面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过去拿起摊位上面的东西忍不住夸了句:“好手艺。”
每一张面具都做的精湛至极,不像是一般手艺人做得出来的,小贩热情的招待:“公子买面具吗?我家的面具可是整个祈京做的最好的,刚才一个公子就买了两张走了,公子来得巧,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卖光了。”
“怎么卖?”贺景泠问。
“不贵,五两银子,”小贩继续说,“我家的面具就是那些贵人们也来买过的,绝对质美价廉,童叟无欺。”
“童叟无欺?那为什么卖给我的要比卖给他们的贵这么多?”话音刚落,旁边正走过两个戴着面具的女子。贺景泠嘴角含着笑,随意询问面前的摊主。
摊主咽了咽口水,一脸强势:“什么叫给你卖的贵,就是这个价嫌贵就别凑上来看,走走走别挨着我做生意,”摊主说完还小声嘀咕了句,“都做兔儿爷了还嫌贵,呸!”
他显然是认出来何升和贺景泠,见没敲诈成心里窝火,一直喋喋不休说这些不入耳的话,越说心里越痛快忽地眼前一阵寒光闪过,一把冰凉的匕首直接递上他的后腰。
他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贺景泠说:“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诓我。”
摊主汗如雨下:“您说的是,小的口无遮拦,贪得无厌,您大人大量……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贺景泠说:“不对,你认得我,就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很小气的。”
摊主感觉背后那把匕首又离自己近了几分,顿时吓得一脸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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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还敢当街杀人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贺景泠无辜地退后两步,转身就走,小贩立刻尖声叫了起来,一股暖流贴着腿往下,狄青实在太过吓人,他竟然直接被吓尿了。
这点胆子还讹人,贺景泠看了他一眼,没意思地转身离开。
前方突然出现大批人马将拥挤的长街从中间隔开,贺景泠和何升被人挤散,官兵大声呵斥道路左右两旁的人:“贵妃娘娘驾到,闲人避让。”
贺景泠跟着人流被迫往边上走,忽地腰上一紧被人环住,背后抵.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第034章 遇见
一个带着面具的高大男子出现在贺景泠面前, 金色的面具戴在他脸上贵气十足,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恰到好处的闲适气度。
贺景泠脸上被他扣上一张黑色的面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传进耳中:“举觞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①。公子好样貌, 小生一见倾心,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中可有妻室?”
贺景泠:“……”
他推开对方,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轻咳一声说:“姓吾名叠,年逾四十至今还未娶妻。”
李长泽装模作样对他行礼作揖:“小生姓李名南壬,就喜欢把夫君当爹一样伺候。”
贺景泠忍不住骂他:“不要脸。”
李长泽坦坦荡荡:“不要脸,要你。”
贺景泠嘴角抽了抽,把东西抛给他转身就走。李长泽大步追了上来和他并肩而行:“公子既然收了小生的定情信物,怎的不跟我回去?”
演上瘾了是吧!
贺景泠正欲说话, 何升找了过来, 虽然贺景泠戴着面具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抓过他看了看:“景弟, 没事吧?”
贺景泠:“何大哥, 我没事, 你额头那儿是怎么回事?”
何升摸了摸额头,有些不好意思:“没看路不小心和别人撞在一起了。”
旁边突然一道声音好奇地问:“没看路,那看什么去了?什么东西能吸引何老板的注意力, 我们也去瞧瞧。”李长泽说完, 自然而然拉过贺景泠,把他带到自己这边。
何升顿了顿, 笑道:“……方才瞧见那边船上有人打了起来,您若是感兴趣, 要不慢租条船去看看?”
李长泽:“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要陪着重要的人,何老板孤身一人多无趣啊,何不找个小娘子共度良宵,何必跟我们呆在一块儿。”
话里话外,倒是把何升归为“外人”的范畴了,
何升微笑说:“您贵人事忙,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
“自然是出来见我阿煊的。”说着,不给贺景泠反应的机会,带着人往人堆里走。
贺景泠跟着他的步子,疑惑般故意问:“何升与我相交多年,你以前也见过,怎么自从回来每次你们见面你说话都这么……”
他故意欲言又止,瞧着李长泽的目光像是带着探究和好奇。
“都怎么?”李长泽身体渐渐逼近他,旁若无人地在贺景泠脖颈间嗅了嗅。
贺景泠伸手抵住继续靠近的李长泽:“我把人叫了出来,现在又丢下他是什么道理,东西给你了,还不放我走?”
李长泽:“想走?今夜你是我的。”
“蛮横无理。”
“欲擒故纵。”
“知道还是要上钩。”贺景泠上下扫视他一遍,评价说·,“奸诈。”
李长泽从善如流:“故意使诈诈那小贩,狡猾。”
街上人越来越多,贵人的仪仗过去之后再次恢复了熙攘的模样,他们走到一座桥上,并排站着,放眼望去灯火十里照长街,河水都被映衬出了热烈的色泽,精致或简陋的河灯在平静的水面上次第绽放,熠熠生辉。
贺景泠出神地看着,忽而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不动声色敛下晦暗的情绪,身旁的李长泽突然兴致勃勃说:“阿煊,我们也去放河灯吧。”
贺景泠:“我三岁就不玩这个了,小孩子才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一个河灯要是能祈愿心想事成,那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平之事。”
李长泽赞同地点点头:“说得好。”说罢拉着贺景泠就往卖河灯的方向走,一本正经道,“我今年刚好三岁,再玩一次也不丢人。”
贺景泠:“……”
两人挤过人流来到卖河灯的老汉面前,李长泽问:“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贺景泠嘴唇动了动,想说这玩意儿粗制滥造,他就是要也要请专门的人给他做,用琉璃灯,金箔纸,整个河面都只有自己的灯。然而半天没等到回应李长泽已经自作主张买了两只荷花灯。
他走过来递出其中一只给贺景泠:“拿着。”
贺景泠一动不动:“丑。”
李长泽挑了挑眉,认命的点点头;“行,谁让我们三公子金贵,小的给您放这丑灯。”
贺景泠忍俊不禁,催促他:“知道就好,还不快放。”
李长泽蹲在河边拿起其中一盏灯,回头看着贺景泠问:“许什么愿好呢,三郎说说。”
他的目光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贺景泠没由来想要避开,就听见他大笑着说:“那便祝三郎所愿皆得偿,福寿无双。”说着极其认真地写了上去,写好后满意地看了看,把灯放入水中推远。
贺景泠微微一怔,目光复杂地看着李长泽的背影,李长泽把第二只拿起来:“你也许一个。”
贺景泠沉默片刻,说:“那我祝殿下君临天下,子孙满堂。”
李长泽手中的笔一顿,看了贺景泠一眼,那眼神分明含着笑,里面的寒意却毫不掩饰。他轻笑一声,低头拿笔就写,却没给贺景泠看,写了一半直接丢了笔,把灯放入河中推远,说:“不写了,光写有什么用,得做。”
贺景泠下意识接着问:“做什么?”
李长泽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不多做,哪儿来的子孙,”他的眼神掠过贺景泠的腹部,“看来我还要加把劲了。”
贺景泠:“……”无耻。
他暗骂李长泽个不要脸的,他不要自己还要,于是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见贺景泠吃瘪,李长泽心情大好,大步跟上去:“方才你诈那小贩时多神气,现下这是怎么了?”
所以他是一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看戏?
贺景泠这才想起来脸上还戴着一个东西,他取下来突然问:“这东西你在他那儿多少钱买的?”
李长泽十分得意:“那小贩还算有眼力,知道我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二十两银子。”他竖起两根手指。
贺景泠:“……”
他没心情计较李长泽话里的真假,目光被前面吵吵嚷嚷的人群所吸引,几人分开了这么久,没想到何升还没有离开。
何升旁边还有一个人。
何升扶着老人走到石桥边上坐下,蹲在老人面前说:“我给您看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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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穿着简单,虽然满头白发却仍然精神矍铄,被何升扶着坐下后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何升是在和贺景泠他们分开后看到一个老人被人挤倒在地,于是便上前扶了一把。
“举手之劳,老伯,您住哪里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老人说:“多谢你年轻人,我府上的管家就在这附近,一会儿就找过来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看老人虽然穿着简单,但言谈举止不像是普通人,何升心想兴许是哪家的长辈。
既然帮了人也不好现下就离开,他说:“那我在这里陪您一起等您府上的管家找过来。”
老人再次道谢,问何升:“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何,名敬尧,单字一个升。”
“敬时尧务作,尽力禹称功②。好名字。”老人感叹了一句,接着又皱起眉来:“怎么听你的名字有些耳熟,能让我有印象的,想来你也是个人物。”
“无名之辈,许是刚巧和老伯您身边某位认识的人名字相似。”何升谦虚道。
“年轻人谦虚点好,老朽看你气度不凡,想来家学渊源,家里是做什么的?”
何升:“原先读过几年书,后来承了父业四处经商。”
“商人?”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他的意料,老人一愣,随即态度明显冷了下去,自觉是好言相劝,“商人重利,皆是唯利是图之辈,你年纪轻轻,不想着学以致仕,却自甘堕落成了追逐名利之徒,岂不可惜!”
何升不知道方才还和善的老伯为什么会对商人有如此重的偏见,不过他也没打算解释什么,毕竟一个人的观念如何不是他三言两句就可以改变的,但这也不意味他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
何升淡笑说:“人各有志,岂能一言蔽之。”
老人看了他一眼,见何升态度不卑不亢,冷哼一声,语气不冷不热:“你年纪轻轻不思进取,还喜欢逞口舌之快,倒是老朽看错眼了。”
何升抬头:“老伯您看朱雀大街眼下情形如何?”
老人不明所以,说:“人如海潮。”
“您说这是为什么呢?”何升继续问。
老人目光一凝:“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是去当今陛下治理得当。”
何升不疾不徐道:“您是读书人,想来对朝政了解颇深,圣德七年,陛下打破旧规允许大齐商人和他国通商往来,圣德十年,陛下在又大幅度降低行商税赋,颁布行商令为商人跨地域经商大行便宜,圣德十五年,陛下将盐铁官营改成官商合营,后来更是有了民营一说,如今大齐欣欣向荣,朝廷重视商人活跃,以致经贸发达,何来高低贵贱一分。”
老人被堵的哑口无言,何升见状温和一笑也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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