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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温情
深秋的祈京整日都是雾蒙蒙一片, 细雨横斜,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鸟雀都不爱在空中过多逗留,檐下的雨帘阻止着人们出行的脚步。
太后寿宴为了招待各国来使, 原先晋王的差事只好落到了明王李珩衍的头上。虽然燕阳今年灾乱层出不穷, 但太后寿宴有外国来使, 也不好过于节制,京城中大小慈幼局同沐皇恩普天同庆。
徐仲先道:“宫里有头有脸的都去赴太后寿宴了,我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去不去都没所谓,还不如和你喝酒来的痛快,话说我听说了一点风声,”
贺景泠:“你先坐下说。”
徐仲先好不容易有空和他见上一面,哪儿顾得上那些, 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今夜太后要给太子和萧家二小姐赐婚。”
贺景泠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接着若无其事地问:“萧家嫡女, 太后也愿意?”
徐仲先掀开袍子坐下:“听说只是先定下来, 等太子从燕阳回来后再做商议。太后愿意嫁, 可能也是看齐王这边没了指望, 晋王又被牵扯到燕阳一事中,再加上那萧家二小姐对太子一往情深。”
“太子若能娶萧家女,便能得到世家的助益, 于他来说, 确实是一项不错的选择。”
徐仲先不想喝茶,拿过另外一壶仙人醉:“说来太子明日便要启程了, 因为有别国使臣在,民间闹出了再大的事也要捂着, 打肿脸充胖子,生怕让人看了笑话,太后这次寿宴办的也是奢华无比。”
“各国对立已久,从前是北晋独大,现在大齐取而代之,数百年来积怨已深,表面看似平和安定,不过也都是一时的,大齐凌驾于北晋之上,另外两国怎么可能不起旁的心思,这次来大齐的目的也是昭然若揭。”贺景泠见他要喝酒,顺手递上自己的杯子。
“外敌虎视眈眈,大齐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上位者不考虑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只顾着勾心斗角,阿煊,近来我总在想,从前我们也讨论过,当今陛下文武兼备,在位这些年大齐国力与日俱增,可现在,朝堂之上尽是蝇营狗苟之辈,我想不明白,当年那个让人尊崇信服的帝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世人皆有私心,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皇帝想名留青史,摊贩想养家糊口,在这一点上,尊贵如帝王也无法免俗,越想要拥有什么,一旦得到就越害怕失去,当今陛下励精图治致使大齐不再受人欺压,他想要彻底革除旧制肃清朝中毒瘤,但这件事太难做到,他努力多年能有现在的局面已经是不易,天下百姓能安定下来,对李牧只有感激,而李牧也知道,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他的极限。”
徐仲先捏着酒杯,一动不动:“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得到他想要的政绩,如今更多的就是想怎么留住它。”
贺景泠说:“李牧身处高位这么多年,一心都在社稷,只是朝堂斗争不断,如果改变不了这种状况,那就只能被它影响。”
徐仲先嗤道:“所以这次他如此袒护晋王。”
贺景泠看着他,淡淡说:“你没喝多少酒怎么就醉了。”
徐仲先仰头笑道:“本来就是,阿煊,有些话你虽然从来没有明说,可我也猜到了七八分,其他的我统统不管,只这次太子亲赴燕阳的举动我便知道太子心怀天下,大齐的未来只有交到他手上,才有出路。”
贺景泠心思微动,看着他说:“清鹤,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仲先笑说:“你明白的。”
贺景泠看着他:“徐尚书他……”
徐仲先打断他说:“我只站在我认为对的一方,阿煊,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燕阳百姓是无辜的,可最后只有太子殿下愿意管他们,就算殿下有别的目的,可他还是去了,这是结果,他心里有天下百姓,这就够了。我这一生读书求仕,所愿不过能有一明君相佐。”
“宋公子,您来了,这边清。”
门外小厮的身音突然传来,打破了房中凝重的气氛,两人面色稍稍缓和,贺景泠起身朝外面走,开门刚好碰见了宋景章。
宋景章一身鲜艳华裳,身后跟这个黑衣男子,他看到贺景泠时神情中闪过一丝强装的镇定,若无其事扯了扯嘴角。
“好久不见。”已经深秋了宋景章仍旧摇着他那把镶着金边的扇子。
贺景泠站在门口冲他笑了下:“听闻你要成亲了,应该很忙吧?”
宋景章含糊着说:“还行吧。”
徐仲先也走了过来:“宋公子不是要成亲了吗怎么还有空往外跑?可要进来坐坐?”
在祈京城徐仲先素来是和宋景章他们之流泾渭分明的,头一次见他开口邀请,宋景章还有些意外。但还是拒绝道:“不了,萧逸他们还在等我,告辞了。”
贺景泠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长夜裹秋风,夜凉如许,贺景泠告别了徐仲先,打道回府。
何府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下,唯有通往他小院的路挑了灯,垂落在风中。
自半晚便开始下的雨还没有停,反倒有越下越大的架势。细细密密,铺天盖地。
祝安又长高了许多,十七岁不到,身量已经快要赶上贺景泠了,他替贺景泠撑着伞,狄青默默跟在身后,一主二仆沉默着往回走。
祝安问:“公子不高兴吗?”
“有吗?”贺景泠思绪有些散,没怎么注意他的话。
“从回来的路上你一直没说话。”
贺景泠笑道:“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祝安想到一个好办法,说:“公子累的话我背你走。””小孩子,我只是累,不是走不动。”
祝安:“那为什么不高兴?”
贺景泠也不知道他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的依据是什么,回过神来看了眼祝安,抬手握住他撑着的伞柄扶正了些:“给自己挡着点。”
祝安开心地笑了笑,这个年纪最是无害纯真,反观另外一个狄青沉默寡言,明明也才二十不到,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不远处晃着灯光的房间里阿呆的叫唤声传了出来,贺景泠道:“你们先下去吧。”
他走到廊下,尽管一路遮挡还是浸润了衣衫,屋中亮着一盏灯,他推开房门,李长泽坐在桌旁蹂.躏他的猫。
贺景泠解了氅衣外袍,旁若无人地入了旁边早就备好衣物的房间沐浴。
李长泽没动,抓着猫脖子不让它跑。
不知过了多久,等贺景泠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他换了身白色寝衣,洗漱过后头发末梢都还在往下淌水,清凌凌站那儿,眼角润着湿意,借着昏光一瞧,透着股莫名的冷。
“被猫抓了可不包赔。”贺景泠趿着鞋,出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沐浴后的热气就都尽散了。
门口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他过去开门,是侍女送熬好的汤药来了。
侍女全程都低着头,将东西放下后又悄声退下。贺景泠走过去端起碗,闻着黑乎乎的药味儿,皱着眉头一饮而尽。”生气了?”
李长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给他披上大氅,扯过干净的帕子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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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头发。阿呆逃脱了他的桎梏咻的一下钻出了房间。
贺景泠嘴里都泛着苦味,微笑说:“明天殿下就要离京了,您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燕阳一事我也并不比你早知道多少,事急从权,没提前与你说,是我不对。”李长泽道歉的态度诚恳。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君我是臣,哪儿有君上对臣下道歉的道理。”
他抽身往旁边走,这会儿倒是不合时宜地想起沈木溪的嘱咐,拿出不知被他放置一旁多少时日的膏药。
李长泽紧跟其后,见他这副模样竟觉得开心,嘴角都噙着笑。他抢过贺景泠手中的东西,熟稔地说:“笨手笨脚的,我来。”
贺景泠:“……”他莫名觉得耳根有些热,因为这太过亲昵自然的一句话,心里头那点不知从何而起的愠怒顷刻没了踪迹,他藏了那么久,可一见到李长泽,还是忍不住露了踪迹。
太子亲赴燕阳,虽然不至于是龙潭虎穴,可瘟疫横行,哪怕他能最快得出这一行的益处,还是讨厌这种忽然就来让他猝不及防地消息。
还有萧家……
他垂着眸,一动不动看着李长泽,手腕被细腻的药膏涂抹后开始奏效发热,他道:“好了。”
贺景泠想抽回手,李长泽没松开,给他用浸过药的布条仔细包好。
房间里药香浮动,安静的落针可闻,贺景泠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再次道:“好了。”
李长泽抓过他的脚踝,温热的掌心碰到的皮肤冰凉一片,他蹙眉道:“这么凉,也不着双净袜。”
他取了些药倒在手上,又抬起贺景泠的脚脱了鞋放在自己腿上。
贺景泠抿着唇看他,看的眼酸这人也没抬头,他自暴自弃地想,有人伺候自己也没有必要矫情,扯过毯子裹着蜷缩在床边,感受着自贴着的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眯了不知几时,他忽地睁眼,便看到面前放大的脸。他的脚踝处现在还在发热,也不知道李长泽是揉了多久,贺景泠对上他的视线,问:
“看什么?”
第062章 北上
李长泽没回答他, 而是说:“我去燕阳后,你就在祈京等我。”
贺景泠一愣,下意识否认:“我又没打算去。”
李长泽笑了下:“那便好。”
贺景泠没在多言,转而道:“今日太后寿宴, 还未恭喜殿下, 萧家是百年世家, 底蕴深厚,世家大族同气连枝,萧家愿意把萧家嫡女嫁给殿下做太子妃,以后世家之中殿下就能站稳脚跟了。”
“这话听着不真,萧家愿意把嫡女嫁给我不过是因为现在的萧家早就没落不如从前,说到底,晋王出身不比我高,选他还是选我在他们看来大差不差, 我占着嫡长的名头, 目前又是东宫太子, 萧国公糊涂短视, 这才让我捡了便宜。”
“捡了便宜?”贺景泠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抬眸看他。
李长泽挑眉, 倾身凑到他面前,低声问:“贺郎,是在醋吗?”
贺景泠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着他, 伸手抵住他前倾的身体:“殿下, 要迎萧女入东宫吗?”
李长泽:“贺郎,你还没有回答我。”
贺景泠反问:“殿下很想知道吗?”
“当然, 若是不醋,我便多娶几个, 直到你醋为止。”他开玩笑道。
贺景泠掀开眼皮看他,抬腿踹开他压上来的腿,慢条斯理说:“娶啊,殿下要一言九鼎。”
“我哪儿敢。”李长泽的眸中情绪晦暗,他低低笑道,“我哪儿敢,我有你,其他人哪儿还入的了眼。”
“油腔滑调。”贺景泠不吃他这一套,李长泽这张嘴,有哪句是真的,他可不信。
“别动,”李长泽揽住贺景泠的腰身,薄薄的寝衣在他掌下几乎要被揉碎,他收了笑意,对上贺景泠始终毫无波澜的眼睛,不知是在乎还是不在乎,道:“贺公子,我说出来的话是要作数的。”
贺景泠嘴角带笑问:“你说什么了?”
李长泽盯着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个回答,他眼神一暗,露出少有的正色道:“贺煊,背负秘密的那个人往往才是最痛苦的,你的秘密告诉与否皆在你,我再不问了,贺家弃你舍你,你还有我。”
贺景泠看着他写满认真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眼珠轻轻动了动:“你?”
“是,”李长泽笃定说,“天底下只有一个贺景泠,李长泽也只要一个贺景泠,阿煊,你知我心,对不对。”
贺景泠不说话了,他盯着李长泽,似在思量他这话的可信度。时移世易,他和李长泽早就纠缠不清了,可李长泽是储君,是太子,是大齐未来的皇帝,只要他们的目的不变。最终的结果也绝不会变,他坚信,也自信。
可不代表他自大狂妄到认为他和李长泽这段本不该有的纠葛最终能得出什么结果。
他们的关系可以是君臣,可以是朋友,可以是情人,也可以是知己,但绝不是爱人,没人会蠢到在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里飞蛾扑火。
李长泽让他信他,他做不到,也不愿去尝试。
贺景泠笑了笑,抬手按住李长泽胸膛,指腹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觉到底下触摸到的结实的胸膛和强有力的心跳声。
“殿下,”他眼中带着漫不经心地笑,抬腿朝前伸了伸,碰到了那里:“我这个人素来洁身自好,殿下要是有了太子妃,就不该再出现在我的榻上了,我会嫌弃。”
李长泽伸手握住贺景泠的脚:“蹬什么地方呢?”他一番情真意切到这个没心肝的人面前跟随时可以一拍两散的情人没什么两样了。他该生气的,却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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