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不可放过。
如此一来,在各道口上,都被陇西府各卫派人提前蹲了点,瞅着不对劲的统统先抓了再说,侥幸从一个道口跑进圈里的,探明情况,欲转另一个道口出去,结果,依然会被守株待兔的抓了。
战事一起,城里城外的老百姓全都缩了,此时敢游荡在外的,十个有九个都有问题。
如此搜剿,没有人能靠近边城一十里处,整个陇西府就跟只口袋似的,进一个抓一个,他们能从行军痕迹上推测出兵将消失的方位,就已经付出了不少人力,损的探马斥候足有五十。
斥候队长也委屈,埋着头道,“因为损的手下超过了常规数,既便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边城,属下也以为,边城定然有鬼,这才报予将军知晓。”
丰伦将军沉默了,事实就在眼前,就算斥候们没探明实际情况,但方向是对的,且就眼前这堡楼规制,必然非一日之功,这肯定是有人故意阻滞了消息,竟丁点没外传到别个州。
他能在凉王帐领一军之职,基本军事素养非一般小将可比,在确定军情有人为隐瞒的情况后,便没急着用一开始规划的进军步骤,而是如两军对垒般,给予了眼前这个小城,如同并州、随州那样的进攻待遇。
战前叫阵!
这在边城的城防史薄上,是从未有过的尊重,便是陇西府,阵仗开始前,也只会得到一支响箭,然后管你应不应战,是立刻驾马冲城。
边城?需要尊重么?老子们的马踏过这个城楼,都是给它脸了,那大徵文士不是有个词形容这么个情况的?贵脚踏贱地,老子们在贵脚踏贱地。
前面那么多凉羌铁骑怎么就一个没跑出去呢?因为他们不勒马啊!纵马狂奔,等看到这座俯趴在大地上的灰白堡楼时,他们的马已经进了弓箭射程,再有镜窗相配合,死的脸带愕然惊诧。
丰伦将军派了他的前锋别泰,是个身量不高,却非常敦实能一个顶俩的大力者,连他手上的那柄重刃弯刀都是特制的,首发他出战,自然是想给里面的人一个下马威。
哼,别以为隐瞒了边城情势,就天真的以为,有能与我军铁骑一战的实力了,边城再盖成个乌龟壳,也改不了脚下的泥,是我军铁骑曾经任意践踏的污浊地。
老子打你不费劲。
幺鸡提着斩马刀,虎目瞪圆,直直与对面的丰伦对上了眼,当即就龇了牙狞出一抹凶样,可惜被脸上的面具挡的严严实实,只余两只眼睛凶光湛湛,对着十丈外的敌阵喷气。
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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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背向他而面向城楼的别泰也动了,只见他缓缓又愕然的,将手中的弯刀提到眼前,那与斩马刀擦身而过的重型厚刃,从中间开始崩裂,就在他眼前啪叽下断成了两截。
幺鸡拨马回头,正与别泰也转回了身的样子对上,当即昂头挑了眉哈哈大笑,手指着别泰断了两截的弯刀道,“你输了。”
别泰哑然,眼神震惊又骇然的盯向幺鸡手里的斩马刀,“你那是什么神兵?竟能一击断我兵器。”
幺鸡炫耀的提起刀晃了晃,龇出一口大白牙,“此刀名为斩马刀,是我主上特意打造出来克你们的,嘿嘿,你运气不错,竟然只断了刀。”
别泰在幺鸡说话时,对上了丰伦将军的眼神,又见他们前排将士俱都一副震惊样,便知道,自己一击不中,损了己方士气,又有幺鸡这神气样,更叫丰伦将军不满。
幺鸡提刀重新叫阵,别泰既输,按理该重新换了人来,但他既为前锋,且能在第一轮阵战上场,无论是武力,还是上司的信重,都在旁人之上,此时下去,他自己不仅没脸,还会受上司责怪,旁人耻笑。
更重点要的一点,他不信自己会打不过眼前这个,年岁看着只他一半大的小子,边城内能有什么能人?这小子不过就是仗着手上神兵罢了。
别泰弃了手里的断刀,重新从马鞍下取出一把备用刀,型制与他刚才那把一样,只是看着轻巧了许多。
幺鸡挑眉,横刀对向他,嗤笑,“不肯认输?你是不是输不起啊?”
别泰抿唇,黝黑的脸上严正以待,执刀拍马,“胜负未分,不过断了一把刀而已,再来。”
幺鸡拎刀在手,见他箭弦似的朝自己冲过来,当即也拍马撞去,这次别泰再不用刀与他硬碰硬了,而是到了近前,整个人突然侧骑一边,以手中弯刀试图去划幺鸡腿腹处,锋芒寒光划出一抹流莹,直直戳向幺鸡腰眼。
可他也小看了幺鸡的骑术,只见幺鸡手撑马背,整个人从马上高高跃起,堪堪躲过偷袭来的弯刀,越刎往前不刹脚,幺鸡从半空凌落,借斩马刀顿地,一个纵越追上越刎,拽着它的鬃毛就上了鞍,弹指一挥间就与别泰错了身位,顺利解了杀机。
城楼上默默注视着幺鸡的人,骤然暴发出一阵撞天的叫好声,握拳的手心冒汗,敲鼓的疾骤如雨,纷纷为幺鸡加油鼓劲,被他这精湛的武艺耀花了眼,就是远远观战的丰伦将军,也不得不承认,边城出的这个阵前将有点东西。
凌湙扶着哨眼,看向十丈外呈圆弧型将边城围拢的敌骑,将旗居中的地方应该就是这次的主将了,前排三列骑兵手持弓箭,后排刀盾齐备,三万铁骑列了三个矩阵,大有将一切阻挡者踩踏成泥的气势。
边城若还是从前的边城,那真不定能活在这些铁骑阵里。
幺鸡再次回到己方城楼下,提着刀脸显严肃,眼睛微微眯起,声音跟着冷哼,“偷鸡取巧,以为凭着精湛的马术就能赢我?你太小瞧你爷爷了。”
别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额汗顺着盔甲滴落,气力、灵巧,幺鸡都不输予他,这下子,他试出了幺鸡的整体实力,并不全是靠手中那把叫斩马刀的神兵取胜的。
丰伦皱眉,提起自己手中的弯刀,他的武器也是特制的厚重型,别泰与他一样,习惯用厚重型武器,那把备用的到底不趁手。
“别泰,接刀。”
凌湙透过哨眼,朝着楼堡下的幺鸡道,“速战速决。”
两边各得了吩咐,再驱马往战阵中央去的时候,便抿了嘴一句话不再多说,幺鸡竖提着斩马刀,别泰得了主将亲赐的配刀,气力回身,勇势盖顶,策马又如第一次那样,与幺鸡正对面撞去。
只是在将要靠近幺鸡时,见幺鸡提了刀像头次那样横扫而来,条件反射下,别泰速拎了马缰绳,生生提了马跃上半空,临头跳起从幺鸡侧身半空跃过,说时那时快,幺鸡改竖锋为斜锋,兜头从跃起的马腹斜劈向上。
别泰骑在马上,凌空突感腰腹生凉,等跳跃过幺鸡身侧,拽了马缰绳绕过半场,回转到己方阵前时,却见眼前场景忽尔晃荡,那蒙脸面具小将斜举着的长刀刀尖汇集处,正滴滴往下流血。
幺鸡昂着脑袋,冷然的看着还坐于马背上的别泰,再次开口,“你输了。”
别泰张嘴,却突然,他的视线开始垂直下落,整个人一下子从马上跌下,未等他疑惑出声,就见眼前可怕的一幕出现了,他的座骑竟然斜斜的被人从下往上分割成了两截,马儿的嘶鸣声骤然响起,连同一起慌乱起来的,还有己方阵营里的将士。
丰伦定定的注视着死不瞑目的别泰,他到死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和马的身体一起被刀断了两截的,咽了气的双眼里,还带着惊讶。
幺鸡甩了一把长刀,将刀尖上的血珠子甩落,望着近前的丰伦将军,高声道,“下一个谁来?”
丰伦将军抬头对上幺鸡的眼睛,后尔又直直往上,一眼就对上了楼堡窗前的凌湙,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对着这个阵前将说了句话,之后这小将的气势就严肃轩然了起来。
这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他朝着楼堡窗前的凌湙拱手,高声招呼,“本将名叫邴承丰伦,乃凉王帐右吾将军,敢问这位小公子姓名?”
幺鸡愕然,顺着他的眼神,才知道,这人竟是对着凌湙在说话。
凌湙半身映在楼堡窗前,眼神沉冷的盯着丰伦,凝气启唇,声震半空,“我乃边城城主,尔纵兵来犯,何故?”
这话说的,既未回答人家问题,还倒打一耙将战由反弹,齐葙再因周延朝的不作为闹心,也被凌湙这狡猾之态逗笑了,而楼堡下的丰伦则被堵了。
就噎的慌。
一轮交兵并未正式开战,丰伦叫人收了别泰的尸体,捡回自己的配刀,看了眼分尸成两截的马道,“明日午时,再约。”
随即鸣金收兵。
幺鸡一人执刀在城下,摸着脑袋发懵,他就没见过这么礼仪俱全的交兵方式。
凉羌铁骑在全楼堡的,士兵眼前如潮水般退去,如海啸般的欢呼声炸起,惊的幺鸡回神也跟着咧嘴笑,策马从洞开的城门内入城,接受着百姓与城卫们的夹道欢迎。
等确定凉羌铁骑如数,退避回了十里外的扎营地后,凌湙这才带着众人回了府,几人坐落于随意府中堂内,接茶牛饮,一顿声息过后,幺鸡先开了口。
他一脸莫明,挠着脑袋问凌湙,“主子,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打是不打?”害他都没法趁胜追击。
凌湙十分了解他,见此也就耐心的替他解了惑,“阵前交兵,三战而走,你杀了他们的阵前将,挫了他们的士气,这个时候,有头脑的将军都不会开战的,如此再约一次战阵,及至三阵战毕,最后再综合实际情况,考虑开不开大战,属于国与国之间的文事交锋,符合战场规则。”也就是人家在跟你讲武德。
但这一般是用在实力对等的战事里,凌湙没料那个丰伦将军会这样谨慎,居然没因战死的阵前将冲了脑子,还能理智的宣出一次交兵的战令来。
瞧着倒是和他见过的那些,容易脑热的,一激就举刀的凉羌敌将有些不同。
齐葙也在旁补充,“这种发阵前将试探实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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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会出现在并州中军帐那边,凉州这边通常都是直接挥兵来犯的,随州偶尔有,边城……”从没有。
说着他悌了眼凌湙,捧着茶盏笑了,眉眼俱是春风。
幺鸡一脸郁闷,他不想跟人讲武德,杀的正兴起,谁讲武德谁是狗。
凌湙摇头,挥退了他,“回去休息去,明天不用你了。”
幺鸡啊一声不愿意了,赖在椅子上不肯走,瞪着两个大牛眼不干,“为什么不让我上?主子,你不能见我打的好,就夺了让我威风的机会,明天还是叫我上吧?他们谁有我厉害?万一失了手……”
后面的话叫凌湙瞟的咽进了肚子,不情不愿的拱手走了,耷拉着脑袋,显见一副劲没使完的落寞。
凌湙摇摇头,嗑着茶盖半晌,方问齐葙,“先生,明日你觉得该派谁上?”
幺鸡不懂,三战阵前将,是不能只可着一人出的,如果可以,他也想让幺鸡三战全上,然而,人家既摆了车马,表明了态度,他若不讲武德,便是赢了,人家也不会承认。
边城想要在北境站住脚,得到尊重,没有什么比能从敌军手里拿到,更具有说服力,丰伦能遏制住冲动,递上平等交战的梯子,凌湙便不可能任着性子来,他得尊重战场规则,为边城立住势。
威能从武力上得,势却不光由武力组成,敌军的敬重,自身有能克制快意恩仇的实力与理智,有让人觉得这不是个脑子发热,看不清形势,有一定容人心和辨别力的,是个能投效辅佐,且听人劝之人。
凌湙扒拉着手中能用的人才,很知道自己最缺什么,边城再富裕有钱,吸引不到有识之士前来投效,一样没有可发展前景,他的铜臭吸引不来清高的才德之人,如果伴上文战之声呢?
殷子霁早前曾往关内送过信,想请一些隐士文才兼备之人来边城,然而,人家一听边城的名声,俱都摇头回绝,有的甚至还来信斥他甘与下贱为伍。
边城发展一年,整个北境人尽皆知的富了起来,然而,仅止目前为止,一个才干之人未得,发展的全是武事,文才谋略一块的先生,尽止有殷子霁一人。
凌湙太缺文工方面的人才了,可他凭着边城的名声,招不来人。
大徵文士内,尽管有酸才腐儒,却也有相当一批不惯朝庭事务的,在野文士,凌湙想招的也是这样一批人,思想活跃,不与当朝为伍,有自己的个性且能结合实际民生,给他办实事的文人谋士。
丰伦将军这一手,令他窥见了机会,若不抓住,他要上哪儿再找这样的巧机?
送到眼前的机遇,不能白白放过。
齐葙点着桌几思考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就见石晃在外提了声音求见,凌湙冲着守门的虎牙点了头,下一刻,就见石晃铁塔般的身子出现在了眼前。
他先是冲着齐葙点了头,尔后便冲着凌湙拱手弯腰,声沉气海,朗声道,“凌城主,石某愿替您出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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