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好招惹。
花侑凑到祝衫清耳边,机警道:“你完蛋了,她一拳能揍死你!我不想受你拖累,赶紧把我放下来!”
话音刚落,屠夫的刀忽然怼到花侑眼前:“几天不见,哪捡的乖娃?!”
花侑大气不敢出,僵成了石头。
祝衫清叹声说:“柳姐,刀太腥了,拿远些行不行。”
被喊“柳姐”的屠夫哈哈一笑,收了刀:“咱们这个地方沿着山修下来,陡得凶哦!你夜里是个瞎猫,怎么还来折腾?”
祝衫清边走边说:“明日家中妹妹过习俗节,趁着小鬼睡不着,带他出来帮忙采购些。”
花侑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大震:“什么叫‘夜里是个瞎猫’?!难道平日里她看得见?!”
谢月道:“当然不是两眼一抹黑的瞎法,尚且能模糊视物,看清个身影。不过你用着谢弦的身体,慌啥?”
言语间,花侑脸上传来阵疼痛,他大惊失色,望着屠夫离去的背影,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花侑失语片刻,伸出手指,气来颤抖:“……放肆!她敢掐我?!”
祝衫清挡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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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捏了一把而已,注意措辞。”
花侑大骇:“‘而已’?!”
话音刚落,又迎来位老头,花侑还没开口说话,脑袋便受人一拍,怀里多了几袋糖油粑。
祝衫清对这里轻车熟路,分得清哪个方向开了哪些铺子,听声音就能知道对面是谁。花侑一路下来,不仅怀里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脸上还多了几枚唇印。
“喂……喂!你走好快!”越朝集市走,人流越密集,花侑兜里的玩具和糖果堆得比他人还高,他着急忙慌地在后追赶,“你倒是管管我啊,我——我要被挤丢了!”
话音刚落,前方倏然撞来一人,花侑“哎呀”一声,人仰马翻,手中的东西“哗啦啦”全散了。
四周散出一个大圈,花侑看清人,果然是祝衫清!
花侑坐起,骤然正色:“你怎么——”
还不等他说完,前方轰然冲来名凶神恶煞的络腮胡,那男子瞎了半只眼睛,一身酒臭,沾上涎水的胡子堆满整张脸,他抬脚踩在祝衫清的心口,道:“又是你这娘们儿!老子有没有说过,你从这儿过一次,我打一次!”
花侑这才看清,祝衫清鼻血四溢,已经肿了半张脸!
络腮胡伏低身子:“死杂种,今天怎么蔫儿了?之前不是很横吗?!他娘的问你话呢,老子这只眼睛你怎么赔?”他穿着满是污垢的布鞋,鞋尖微移,满是暗示性地在祝衫清颊旁蹭了两下,“拿你的……”
他刚说到“你”字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脚踝。那手掌虽小,力道却不小!原来对面是个白生生的矮小子,正目光森然地瞧着他,冷冷道:“腿拿开。”
络腮胡啐了一口,不惧反笑,笑得满口黄牙皆露:“你是这个狗女人的小喽啰?还是婊子和哪个狗杂种生的小畜生?”
话音刚落,耳朵突然爆发巨痛!络腮胡“啊——!”了声,立马捂向左耳,却也无济于事,那鲜血涔涔而下,络腮胡手中只剩半截耳朵。
花侑指间绕着弹弓,悠然逼近。
络腮胡没成想能被小孩戏弄,当即勃然大怒,带着要把花侑脑袋砸烂的力道,骤然握拳挥下。然而他拳风行至一半,身体倏忽发出一声十分响亮的“咔”!
他左腰的前后穿插着一柄剑,其中一条肋骨被剑刃硬生生插裂开去!剑柄的那头是祝衫清毫无波澜的脸。
络腮胡痛苦吆喝,仓皇后退间被人使了绊子,整个人跟栋楼似的轰然倒下!
一枚花色冶艳的信符从他怀中掉落。
祝衫清抽出剑,艰难起身:“拿上东西,走了。”
花侑拆掉玩具的小零件,裹在弹弓的皮兜里。
换做他对祝衫清的话充耳不闻了。
花侑每说一句,就往络腮胡脸上弹一块:“杂种?婊子?狗女人?”那弹丸带着咒力,打得络腮胡皮开肉绽,满脸血洞,“你在骂谁?你算个什么东西!”
男人哀叫连连,跟个虾子似的蜷缩起身子。
花侑踩到那枚信符,拿起来瞧了眼,而后嗤笑着扔他脸上:“信妩净神啊?求他什么,家庭和睦还是长命百岁?还是见他容貌鲜妍,心怀不轨?”
络腮胡变得红彤彤,他起身争抢:“还我、还我!我他妈的弄死你。”
“轰!”
那枚信符在花侑手中猛地烧起来,三两下化成了一捧灰。
“得了吧,你这种下三滥,他是不会庇佑你的。”花侑拍拍手,说,“嗯?姐姐,你呆站着干吗?适才不是要走吗。”
花侑抱起地上的零件儿,拉着祝衫清大摇大摆走了。他嘴里哼着小曲儿,像是心情很好,其实糟糕透了,这曲子的调都是乱的。
等到第二日接近晌午时分,二人才采购归来。谢芸生躺在雪狮身上打了个哈欠,遥遥就见一大一小挂着彩,神情未变,却透露出一股衰颓之气。
待花侑走近,谢芸生看他瞧自己的目光更是冷漠,莫名心里发寒:“小孽畜,你这眼神像是要拆吃了我。”
花侑蓦地一笑:“哪有,你睡昏头了吧。”
谢芸生狐疑道:“你最好是。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好阿姐,你是掏了狼窝吗?被揍成这幅样子,好难看的。凭借你的身手,谁还能有人欺负到你们头上来?”
“不是狼窝,是千月镇。”花侑扔了包裹,坐在火堆前烤手,“老二,你给她瞧瞧吧,我寻思她被揍傻了。”
如他所言,祝衫清一路沉默无语,与她平日里的寡言性格不同,更像是郁结于心,在盘算事情。
谢芸生依言从祝衫清昨日的行囊中翻找出些药,细叹声:“哎呀,我们好姐姐这么好看一张脸蛋,怎么肿得跟个猪头似的。”
花侑闻言,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让祝衫清微微回了神。她握住谢芸生为她上药的手,神色恢复如常:“今日新雪,先过节吧。”
花侑支着脑袋:“也对,她死不了。”
祝衫清说:“小芸,新雪之兆,你要快乐。”
花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该附和一句。
他说:“三姐,节日快乐。”
篝火烧酒中,仰天闻细雪。
今朝雪落,旧尘涣销。
第83章 小八
花侑愔然不语, 朝篝火中扔了几根枯柴,脚边忽然滚来一颗紫果,转眼看, 谢芸生和祝衫清已经吃上了。花侑有样学样, 放进嘴巴就咬,谢月只来得及说一个“别”字,那酸涩感和草泥味灌满口鼻,花侑当即就吐了。
“哎呀呀, 这果子你最讨厌了!”谢芸生笑个不停, 倒在祝衫清腿上, “姐姐你看,我们小八不过跟你走了一趟, 怎么就变得心神惘然的!”
祝衫清咬果子也像啃石头:“不知道。”
没得到缘由,谢芸生也不过多追究。细雪落在她的发顶,谢芸生又犯困了:“小八, 阿姐, 今年我坐享其成, 不出力行不行?”
“那怎么行?”花侑也学着她犯懒,“童工不干活的。”
谢芸生支着脸, 躬身端详:“说到这个,我最开始就想问了, 阿姐不是知道破除诅咒之法吗?”
祝衫清似乎被呛了下:“……忘了。”
随即略微施咒, 不过瞬息, 花侑竟直接恢复了原样!
那拖地的大氅终于被他穿直了。花侑拿枝条戳火堆, 意料之内似的:“哼, 她才不是忘了,肯定是觉得捉弄我很好玩吧。”
祝衫清掏出手帕, 擦拭嘴角,顺带附赠了个“嗯”。
花侑抖掉脑袋上的碎雪,大为惊讶:“你还‘嗯’?!”
谢芸生忍俊不禁:“好啦好啦,萝卜丁,我和阿姐做吃的,你来负责撒新雪吧。”
与此同时,谢月在他识海中匆匆解释道:“新雪日这天,家中的亲朋忙着布置清扫、做菜招待,余下游手好闲之人便安排一旁讲故事添彩,也为‘撒新雪’。从前祝衫清和谢情他们嫌我们捣乱,撒新雪这事向来是我们几个小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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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谢芸生说:“我警告你,不要再讲什么‘小妖谢弦诛天灭地最后位列巅峰忍受无尽孤独’的故事了,什么叫‘新雪’,重点在‘新’字。”
祝衫清端坐在树桩上,正摸瞎捣腾:“嗯,我没意见。”
“哼,谁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谢老二,你事好多。”花侑缩在大氅里,蹲地上,“新故事当然有了,你好好听着。从前有个名唤‘小八’的小妖怪——”
话未说完,脑袋上飞来一小团雪球,谢芸生道:“我揍你哦。”
花侑哈哈笑道:“急什么?此‘小八’非彼‘小八’,你听我说完,故事是这样的:其实这个小八是妖也不是妖,他是被大妖怪创造出来的,然而大妖怪却不是他的母亲。因为大妖怪为每个造物投注的心血不同,我和其他三位同胞只是她的僚属,余下两位才姑且算作她的孩子。”
祝衫清正面无表情地削果子,闻言道:“‘姑且’二字怎么说?”
“因为大妖怪没有心,所谓的孩子与她而言不过是继承者,更残酷的是,其中一只小妖只是失败品,大妖怪追求完美造物,无法容忍他的存在,便舍弃了。”花侑话止于此,“但不过不重要,我们继续来说说这个小八。”
“小八的降世是个不祥之兆。因为他的出生必须是基于三位同胞的消亡过后,这是大妖怪约定的法则,也是诅咒。可小八哪里知道真相呢?他一临世,陪伴他的只有那名筛选下来的继承人。小八是个踩在同胞尸首上度日的无名小傀儡。他必须遵守大妖怪的规矩,而同时,继承人也必须遵守他的规矩,或者说这就是小八被创造出来的原因——成为继承人的管束者。
“管束者的方方面面都被诅咒渗透,不可存有喜怒哀惧,七情六欲,成了大和尚!可继承人却很叛逆,他乖张顽劣,多次违逆创生者的规则,屡教不改,这给小八找了很多麻烦事,可小八每次惩戒继承人时,表面装作不动声色,心里却好生羡慕。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就可以抗衡规则,破坏规则?凭什么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承受罚戒?凭什么他可以像是在活着?要知道,小八心性真率,从来墨守成规,却被这些念头冲乱了方寸。那日,继承人受罚之时,小八头一次悖逆规则,和继承人说了话。他问他:‘为什么?’,继承人只回答了一句话——”
谢芸生摁住砸果壳的虎爪,道:“嘘,让姐姐猜猜,她只会闷头煮汤,好没参与感呢。”
火堆旁架起一口锅,和一小炉。
锅内熬汤,炉上煮酒。
祝衫清舀汤品鉴,神色凝重道:“心无牵挂,行事便无所忌惮,我猜正是这个原因。”
“错啦。”花侑哼声道,“那个继承人只说了两个字:‘殉葬。’”
“这句话太帅了,小八顷刻间被他征服,打算从今以后跟着他混!于是他暗度陈仓,背着大妖怪和继承人成了好朋友。小八虽然是管束者,但他所有的情绪都是继承人教的。继承人笑,他就笑;继承人愠怒,他就生气……继承人是什么样,小八就学成什么样。小八以为只要模仿到位,自己也是鲜活的。”
祝衫清揭开酒壶,黯然道:“可怜。”
“不错,是很可怜。”花侑泰然道,“他从创生者的傀儡主动将自己变成了继承人的傀儡,还不自知,傻得可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静默蔓延了须臾,谢芸生忙中抬头,说:“讲完了?小八,你的故事……一如既往地烂呢。”
花侑躺在横地的树干上,说:“饭好,故事也就……该完了。”花侑坐起身,“你管我怎么编呢!”
祝衫清用新采撷的荷叶当碗,往树墩上摆了三份莲子羹,一盘烧鸡,两壶热酒,各种琳琅小吃腾着热气。
雪落在上面,变得像糖粒。
三人席地围坐,谢芸生支着脑袋:“我呢,不和萝卜丁计较。吃阖家宴之前,从我开始许愿吧,好吗?”
祝衫清将两根鸡腿分到了花侑和谢芸生碗里。
花侑看着那只鸡腿,又若无其事般和祝衫清换了碗,他道:“你许愿看着我干吗?会不灵的哦。”
谢芸生默了片刻,笑说:“人在现场就灵。小八?”
“嗯?”花侑接过祝衫清手中的酒壶。
谢芸生道:“祝你天真烂漫,岁月无忧。”
花侑:“……”
花侑手中的酒壶险些滑落。
谢芸生说:“我祝阿姐……”
祝衫清摆手:“别祝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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