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的?,没想到来幸灾乐祸的?。”
二人本不适合温情的?离别场面,话?锋一开,各自撕下伪善的?面具。
王姮姬清淡道:“我当然幸灾乐祸,你?逼迫欺辱我,如今落马了,我不该高兴吗?”
“该高兴。”他扬起下巴,犹保持着目无下尘的?姿态,“但愿你?能一直高兴呢。”
“恭喜王小姐您获得自由。”
王姮姬板了脸,接受这恭维。
枷锁套在他身上,她确实有?刹那如释重负的?超脱感。
如果今日这一切是她导演的?,暗暗收集罪证把郎灵寂送入大牢,她会很高兴,完完全全的?高兴。
可他是为琅琊王氏入狱的?,替二哥站岗背书的?。他死,琅琊王氏即死;他活,琅琊王氏才有?一线生机。
他离开,她反而更枷锁了,任人采撷觊觎,根本没获得一丝一毫的?自由。
“多谢恭喜,同喜同喜。”
王姮姬顺着他的?话?头,“你?最好死在狱中,我包一二个年轻稚嫩的?男倌,日日寻欢作乐,了却?多年来被压抑的?恩仇。”
郎灵寂微笑道:“那但愿你?的?皇帝争气些,让我‘死’在狱中。”
他双目中一尘不染的?透色,好整以?暇算计着,当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仿佛还有?什?么底牌可使。
“否则男倌有?生之年与你?无缘呢。”
王姮姬生理性拧了拧眉,仍然最厌恶他这副任何时候都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明明火烧眉毛了,装得如此平静。
她无法离开他,情蛊将她死死拴住。如今那种暂时止痛的?糖果已经绝迹了,解药只有?他,通过同房来获取解药。
“你?……”
她方要说话?,这时孙寿等得烦了,见不得他们夫妻卿卿我我贴在一起说些肉麻情话?,重重咳了声,示意?官兵押解犯人启程。
桓思远却?不动如山,依旧守在郎灵寂的囚车旁,像个黑脸的?太岁神。
没有桓思远的吩咐,谁也走不了。
桓思远是坚定?的?郎党,同为门阀贵族,又与郎灵寂同窗之谊,任凭朝中风雨沧桑,坚定?爬上郎灵寂这条船。
桓思远相信这条船不会沉。
“孙大人,再等等吧。”
孙寿无可奈何,唯有?继续忍耐。
郎灵寂静静藐视着那些人,最后对王姮姬道:“你?我夫妻,缘分快尽了。”
王姮姬右眼?皮猛然跳了跳,困惑抬头,见他眸里潦水尽而寒潭清,生灵脉脉有?情的?颜色,专注凝视着她。
“怎么讲?”
刚才是开玩笑的?,实际上她还要他支撑琅琊王氏,不希望他死在狱中。
以?他本身的?智识和二哥雄厚的?兵力,他怎么会糊里糊涂死在狱中?
郎灵寂隐晦道:“没什?么。起码你?我要分别很长一段时间,预感。”
预感。王姮姬琢磨了片刻,“中书监大人预感错了吧?最多分隔十日,十日之后,天涯海角我也得找到你?。”
今日是初五,距离月中十五还有?十天。若十五她还没和他同房,情蛊便?会发作,万蚁啮心之苦,痛不欲生。所?以?最多十日,十日之后她必定?找他索取解药。
郎灵寂笑了,冰冷的?春水一流,对她这种只为自己考虑的?自私行为嗤之以?鼻,
“呵。你?倒拎得清。”
顿了顿,他又说:“平日总嚷嚷着要和离,这回?王家?只剩你?一人了。”
王姮姬道:“你?到底也没跟我和离。”
郎灵寂道:“嗯。有?生之年不会的?。”
王姮姬咽了咽喉咙,和离之事她早看开了,在此风雨飘摇的?危殆时刻,她和他的?婚姻虽束缚,但也是一种保护。
她有?臣妻之名皇帝尚且肆无忌惮,若她真是路边一朵野花,失了家?族和夫婿的?保护,皇帝会做出何等淫邪之事来?
二人复又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临别之际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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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正经话?要交代。
他们本就是因为政治凑在一起貌合神离的?夫妻,感情完全没有?,关系名存实亡。他们骤然分开,反倒解脱了彼此,完全没有?必要伤心。
但见桓思远还在对抗着孙寿,为他们博得一些些宝贵的?相处时间。
郎灵寂瞥着她揉蓝衫子上石黛凹凸名贵的?苏绣花纹,“喜欢这荣华富贵吗?”
大户人家?一件衣裳能抵平民百姓两三?年的?吃穿用?度还不止。
王姮姬自小生活在荣华富贵中,不知荣华富贵为何物,“自然喜欢。”
他叹道:“荣华富贵来之不易啊。”
王姮姬听这话?膈应,他这样杳然遗世的?人什?么东西都信手拈来,竟也会感慨俗世的?艰难。
“再不易你?也要为我琅琊王氏保住荣华富贵,你?与我家?定?下契约,需要恪守契约精神。”
王氏追求的?不仅是在皇权下存活,更要立于门阀之巅,与帝保持共天下的?格局,做华夏首望,掌握一朝命脉。
这确实很难,但她相信他能做到,也只相信他能做到。
“我们并没有?输,对吗?”
她压低了声线,把头顶在囚车的?木栅上,音量嘶哑得彼此能听到,
“郎灵寂,你?交给我一句实话?,我们琅琊王氏现在是不是还没输?”
虽然王家?看上去一败涂地?了。
被贬谪的?是家?族的?文臣,文臣仰皇帝鼻息过活,命数难定?;二哥手握重兵,势力仍然保存着,或许能力挽狂澜。
郎灵寂没答,探手似想再摸摸她的?颊,手腕却?被精钢打?造的?镣铐锁住,活动范围受限,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王姮姬犹豫片刻,主动将手探进木栅中捧住他的?头,细细摩挲了会儿。
被镣铐和囚车阻隔的?他们无法拥吻,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彼此的?欲念。
前世之后,她第一次这般认真抚摸他,摒弃了私人的?恩怨情仇。
他虎口之上犹留存着咬痕,恰如她脖颈上的?那枚,一双一对,涂了去腐消肌膏永永远远消除不掉。
郎灵寂沉醉在这短暂的?精神解药中,侧头吻了吻她手心,许久才道,
“不是没有?输,”
“……是很快就要赢了。”
·
御史台带走了数位王氏子弟,个个都是被王戢谋反之事株连的?。
王姮姬作为家?主,目送着自己的?哥哥们乘囚车离去,五味杂陈,抑郁难受。
琅琊王氏作为华夏首望,第一豪族,家?中族人走到哪里都备受尊敬,何时承受过这等屈辱?
虽非抄家?,与抄家?之祸无异了。
她无法送太远,王家?被陈留王司马玖所?领禁卫军重重包围封锁,剩下的?王家?人无论男女老幼悉数被禁足了,包括她。
司马玖骑在高头大马上,睥睨对着囚车远去方向怔忡的?王姮姬。
她的?身影那样秀气病弱,梅红色的?发带随寒风袅袅飘荡,整个人弱不禁风,仿佛琉璃做的?人随时可能破碎。
琅琊王氏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美?到极致,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便?为一道风景线,牢牢吸引人的?目光。
司马玖十分感兴趣,她原本是他的?未婚妻,被郎灵寂横刀夺爱,才与他分道扬镳。也正因为她另嫁旁人,导致他屈居人下,郁郁不得志,被郎灵寂打?压玩弄。
司马玖恨意?汹涌。
郎灵寂以?前仅仅是他手下一运粮官,不入流的?货色,娶了她才进入中枢核心,得以?平步青云。
现在无所?谓了。
毁灭了琅琊王氏,就毁灭了一切。
司马玖得意?无比,哒哒骑马打?量着王姮姬,像打?量战利品。
虽然王姮姬是被玩过的?二嫁之身,他可勉为其难收为小妾。
届时灭了王戢,铲平琅琊王氏,他是平叛的?功臣,这点小赏赐陛下定?然会应。
司马玖遐想着,从前郎灵寂给他的?耻辱,他要悉数报复在王姮姬头上,叫她做最下等的?女佣以?小妾奴婢的?身份服侍她,狠狠折磨她。
王姮姬对司马玖富有?侵犯性的?打?量丝毫不觉。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郎灵寂刚才说的?:
“我想有?生之年还是可以?保琅琊王氏的?权势富贵,信守承诺的?。”
第105章 审问
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 由皇帝直接统领,掌弹劾官员、肃正纲纪之事。
这次查抄的是琅琊王氏,本朝第一豪门, 实在太?令人忌惮。王戢在江州蠢蠢欲动, 得?罪过度恐会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御史台便暂时将王氏子弟扣留在御史台,并未下真正的大狱。
郎灵寂被单独关在单间。
御史大夫张鸥和尚书令孙寿一同审问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的中书监,正襟危坐, 身上的朱红官服穿戴得?严肃整齐。
“郎大人。”
郎灵寂双腕戴着镣铐,肤质冷白, 发如墨池, 清骨模样如一幅淡墨丹青。
他来御史台“坐坐”, 盘盘道,虽然戴着镣铐仍是朝廷命官之身,甚至官阶比张鸥等人还略高些,因而不用?跪只坐。
孙寿与这位中书监打过多年交道, 吃过他许多苦头,深知他外静而内铦巧, 擅长不显山不露水反击, 打着十二分?警惕。
“到了这地界,您就别藏着掖着了,知道什么?全都吐出来吧?”
狱官在狞笑,墙壁上各色刑具一应俱全, 钳牙齿的, 绞手?指的, 剥皮扎针的。任是钢筋铁骨的硬汉子, 管保上刑之后?疼得?鬼哭狼嚎,哭爹喊娘求饶。
郎灵寂道:“列位想?知道什么??”
孙寿冷哼:“你?还装傻, 自然是一切与逆臣王戢有关的事。”
郎灵寂淡哦了声?,“王将军的事我已向陛下禀告过,陛下表示谅解。”
孙寿道:“王戢与郎大人您素日交好,共同支撑琅琊王氏。如今他给陛下写信,句句皆大逆不道之言,口口声?声?为大人您鸣冤,可是您挑唆的?”
郎灵寂死水无澜像个局外人:“陛下问过的问题,不用?我回答第二遍吧。”
“顽固之徒!”孙寿大怒,“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罢上刑伺候。
御史大夫张鸥急忙阻拦,紧逼着嗓子低声?:“孙大人,您千万莫冲动。”
郎灵寂没摘鱼符没脱官服,依旧是中书省的中书令,朝廷正经?的三品官,无缘无故焉能随便对他用?刑。
琅琊王氏不是省油的灯,王戢已有逼宫之意,如果得?知族人被擒,大军南下直逼建康,届时陛下的龙椅颤上一颤。
童谣“王与马,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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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毕竟排在马前面。
“此等冥顽之徒不上大刑是不会招的,”孙寿脸色涨红,据理力争,“王家满门都是反贼,唯有重?刑拷打……”
张鸥道:“我等只是请郎大人过来坐一坐,并无严刑逼供之意啊。”
孙寿怒道:“你?当真请他过来喝茶的吗?”
张鸥擦着冷汗,不喝茶还能怎样,抄检王家为了应付陛下旨意罢了。
如今明眼人看得?出来琅琊王氏的实力比皇室强了一大截,若真开战,王家是板上钉钉的赢家。
他孙寿忠君卖讪直言不讳,旁人还要?顾忌性命,不敢把王氏得?罪透了。
方要?再劝两句,听郎灵寂点名道,
“孙大人。”
张鸥内心一凛。
“请问您对在下和王氏族人用?刑凭的是哪条呢?证据呢?屈打成招不符合办事章程吧。”
郎灵寂做事讲究有条不紊的秩序感和章程,同样将别人束缚在条条框框里。
孙寿道:“本官自然有章程,本官受陛下诏令,从你?口中挖出谋反的秘密。”
郎灵寂问:“既奉诏令,诏书何在?”
孙寿一噎,“陛下口谕何来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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