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沈盈缺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来带它过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对付羯人的。在洛阳待了那么多天都没出任何事情,我还以为用不上,没承想还是有可能用上。倘若外面的人一直没找过来,或者找过来也打不开这道门,我就拿它试试手。哪怕只能炸出一小道缝,也足够你们仨用内力凿开了,是吧?”
她期待地在槐序、夷则,还有那名黑甲卫身上扫视一圈。
槐序摸着下巴,道:“若是有它助力,的确有破门的希望。只不过这火/药威力巨大,这座密室又平坦开阔,没有任何地方可供咱们躲藏,难保咱们不会被这火/药伤到。不然咱们现在就可以试着用它逃出去。”
“若真到了那时候,我替你们挡着。”人群外围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声线细弱,却掷地有声,正是许久不曾开口的孟撄宁。
众人都惊讶地转过头。
孟撄宁无视他们复杂的目光,从地上站起来,望着沈盈缺,径直走过去,“是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也是我害你们流落到这般被动的地步,理应由我来负全责。若是真到了要动用这火/药的地步,你们就都躲到我后面,我帮你们挡着。哪怕被炸死,我也绝对不会挪开半步。”
大约是这两道目光太过坚定,也或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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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被诓骗太多,沈盈缺错愕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夷则上下扫了孟撄宁一眼,鄙夷地“嘁”道:“就你?算了吧。别又是什么新的计划,想拿我们当垫背,给你自己开路。我们可消受不起。”
孟撄宁目光猛地刺了过去,却也没张口反驳,只绕过沈盈缺,朝巨门消失的方向走去,“我孟氏一族虽一直见不得光,但也不是背信弃义之辈,说过要负责,我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现在我就坐在这里,你们若是不相信,尽管将火/药砸过来,我绝不闪躲。”
边说边t?掏出腰包里一捆今日他们下井时候用的绳索,牙齿紧紧咬住其中一头,另一头攥在手中,并拢双手,左右来回绕动手腕,在嘴巴的助力下,将自己的双手捆绑起来,扎好绳结,背靠着铁门,一屁股坐了下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还是沈盈缺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孟撄宁小脸紧绷,一副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好了,我们知道你的决心了,快别折腾,回来吧。”
周时予也抽着嘴角,勉为其难地劝道:“人多力量大。咱们不是还没到那时候,你这样主动求死,显得我们多刻薄一样。”
槐序拿胳膊肘顶了顶夷则,一顿挤眉弄眼。
夷则挠了挠后脑勺,拖着步子艰难地挪过去,同她道歉:“我知道错了,你就回来吧。再说了你就一个人,长得还没我一半壮,要怎么给我们挡火/药?真要挡,也该是我们几个男人往上顶,躲在你一个小女娘后头,像什么话?”
孟撄宁撇过头,不理他。
夷则挠头挠得更加厉害,心一横,道:“要不我给你学个狗叫,你再踹我两脚,咱们算扯平,怎么样?”
说着,他也不管孟撄宁应不应,俯身就往她跟前的地上爬,“汪汪”叫得比外头的真狗还要欢。
孟撄宁一边躲闪,一边尖叫,蹦得跟个窜天猴一样,板起脸叫他别再闹,他不听,闹得还更加起劲,把其他人都逗得捧腹大笑。孟撄宁实在没办法,求助地跑向沈盈缺。
“好了,别闹了,快起来吧!”沈盈缺将笑意忍回腹中,朝夷则嗔道。
夷则这才吐吐舌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拍着手上的灰,得意洋洋地往回走。
槐序无奈地摇摇头,削了下自己阿弟的后脑勺,歉然对孟撄宁道:“阿则不是有意的,你莫要往心里去。我代他向你道歉。”
孟撄宁心里有愧,不敢受这句话,张嘴正要将这歉意返回去,沈盈缺已握住她的手,微笑道:“你就收下吧,否则这事到明年也完不了。再说了,我这儿正好也有个小忙,想请你帮一下。”
孟撄宁诧异地看着她。
沈盈缺朝她的腰包努嘴,“能把你的宝贝舆图借我看一下吗?我总感觉,你的话并非全无道理。那位太行巨盗应该是循着舆图,找到过那座宝库的。只是这条路具体在何处,舆图并没有直接告诉咱们,得咱们自个儿想办法往深处挖,保不齐那就是离开这鬼地方的唯一出口。”
孟撄宁蹙了下眉,心里有些怀疑这条出路到底存不存在,但却不再像先前那般警惕,拿出舆图,从善如流地交了出去。
沈盈缺道了声“谢”,将两张舆图拼接到一块,放在地上。槐序、夷则,还有那位黑甲卫都凑过来看。周时予擦亮火折子,在旁边帮他们照明。
夷则一向没什么耐心,上下扫了几眼,便问:“这不就只画到咱们来这间密室之前的路,没有别的花样啊?”
槐序瞪了他一眼,让他把嘴闭上,自己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转头问沈盈缺:“郡主看出什么了吗?”
孟撄宁也殷切地望过来。
沈盈缺蹲在中间,眉头锁得死紧,都能夹死一只蚊子,却也只能丧气地摇摇头,道:“看来是我多想了,这图的确没什么玄妙。”
可就在她起身的一刻,挂在腰上的一只水壶忽然松脱,“哐当”砸在舆图泛黄的纸页上。木塞从壶口滑出,壶里的清水顺势淌了一地,湿了沈盈缺拖垂在地上的一小片裙裾,也将两张舆图浸了个透湿。
“哎呀!”
沈盈缺尖叫一声,忙将图纸捡起来,举在面前,用嘴去吹。
可越吹,图上的黑色墨迹就越没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朱红的线条,宛如春日枝头绽放的花朵一般,徐徐向纸张四周延伸开来。
“是水影纸!水影纸!”
槐序兴奋地大喊,“用水将纸张完全打湿,用特殊的墨笔在上头写字,等纸张干透,原先的墨迹便会消失得一干二净。直到纸张再次被水打湿,里头的内容才会重新显露出来。我以前见过的,刚刚居然没有发现!”
众人回过味来,俱都高兴不已。
不等沈盈缺动手,夷则就蹲下来,就着地上那摊水,将另一张舆图也打湿,重新拼在一块看。
两边朱线互通连接,很快就形成了一幅新的舆图,比着这座密室的模样,出口赫然就在东面那道铁壁之后,机关的破解之道也标注得一清二楚。
有了刚才的教训,槐序不敢再随便尝试,让沈盈缺拿着火雷,带着其他人退到相反的西面那面铁壁前,自己过去检查,一旦有什么问题,让他们立马用火雷炸门遁逃。
夷则不肯,跟他起了一顿争执,最后实在拗不过,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安排。
但好在老天爷终于开眼,没有再过多地为难他们,机关顺利打开,离开密室的甬道如愿出现在眼前,不再是玄铁所铸,就只是寻常的青石岩,无需火雷,就能凭借深厚的功力拍碎。
夷则和黑甲卫激动得抱在一块,互相用力拍打对方的背;周时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孟撄宁也忍不住捂着脸,哭出了声。
沈盈缺长长呼出一口气,发现腿有点软,靠着身后的铁壁休息片刻,便强打起精神,招呼大家赶快离开,免得夜长梦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新出现的甬道,长度和来时那条差不多,但机关却已少了很多。有新舆图的指引,他们走完全程,只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而甬道尽头只剩一堵石门,无需触碰什么机栝,槐序和夷则攒力一推,就能轻松推开。
眼前景物,也随之豁然开朗——
脚下是耀眼的金砖,头顶是大片亮堂堂的水晶壁顶,诸般宝物在眼前熠熠生辉。从珠宝玉石,到珍奇药材,应有尽有,甚至还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库房最深处甚至还专门辟出一片地方,施以金屑软土,种以奇花异草,引入底下活泉,蜿蜒出溪水的模样,水底还散落着斑斓的鹅卵石,打造出了一个底下小型兽园,专门摆放一排兽笼。有鎏金绞丝的孔雀笼、缀了玛瑙的白银虎笼、镶了翡翠的金砂豹笼,还有十几个玉竹丝编织的雀鸟笼……只可惜年深日久,里头的奇珍异兽俱已化作白骨,再看不见。
拓跋滋大约是舍不得这片精美的微缩景观,才一直没有将它们清理出去。
夷则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使劲揉搓眼皮,由衷喟叹:“这就是左黎王遗留下来的宝库啊?也忒奢侈了,台城的国库都没这么厉害。”
饶是沈盈缺活了三辈子,见多识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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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惊得久久说不出来话。
“我们还是先找莲花吧。”她摇摇头,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四下扫了眼,瞧见那标有“伽蓝寺”三个字的区域,提裙迅速飞奔过去。
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那对老夫妇告诉他们的传闻并不假,这些曾经被前朝皇族没收的伽蓝寺镇寺之宝,果然都被左黎王挪到了自己的私库之中。鎏金佛像、锦襕袈裟、九环锡杖、遗失百余年的佛经断章、高僧圆寂后留下来的真身舍利……甚至还有一枚巴掌大的纯白玉冰蚕石,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真蚕卧眠座上,沈盈缺一看便爱不释手。
只是蚕虫与佛门又不相干,为何会有以冰蚕入像的玉石?
“大约是什么豪奢的信徒赠送的吧?”孟撄宁猜测道,“伽蓝寺因我鼻祖父化莲之事而名噪一时,前来朝圣的信徒不计其数,随手留下一两样伴身的贵重之物,以作祝祷,也不稀奇。”
“或许吧。”沈盈缺耸了下肩,没放在心上,埋头继续找那朵十二因缘莲。
但也不知这朵莲花是不是通了灵,还是它本就不在这座宝库中,六人将整片属于伽蓝寺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找到任何莲花,甚至连长得像莲花的摆件也没有。
众人不死心,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座宝库,一顿翻箱倒柜,噼里啪啦,连兽园那边的草皮都掀开来看过,可没有就是没有,把宝库拆了也照样没有。
“会不会藏在佛像里面?”孟撄宁不死心,“佛门子弟经常在佛像里头藏东西,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装藏’。白马寺的那尊释迦牟尼像里头,就藏着前任t?住持圆寂后化身的心肺舍利子。十二因缘莲那般重要,看守库房的人怕有什么闪失,没准就把它藏佛像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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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觉得不大可能,但还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扭身继续研究那几尊佛像。
正打算让槐序爬上去看看,却听紧闭的石门后头传来几道断续的交谈声,随着石门再次开启,正往宝库内走来。
沈盈缺二话不说,忙招呼大家藏起来。自己就近绕到一尊身形宽大的弥勒坐佛后头,探出些许视线,偷偷观察。
就见金光耀目的一众珍宝中缓缓走过来三道人影,每一道都很是熟悉,走在正中间的那个,她更是烧成灰都认识——
拓跋夔!
居然是拓跋夔!
整个洛阳之行中,她最不想遇见的大/麻烦!
想起上辈子和这辈子被这人囚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日子,沈盈缺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拓跋夔微微蹙眉,抬头朝她这边望来,她赶紧缩回脑袋,躲在佛像之后,敛声屏气,连一根头发丝也不敢乱动。
“殿下,怎么了?”牧遮顺着拓跋夔的视线凝望向那尊弥勒座像,左瞧右瞧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迟疑地问出声,“那尊佛像有何不对?”
拓跋夔低声喃喃:“孤怎么觉得好像看见了……”
禁忌的名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他赶忙闭上嘴,沉吟下去,改口道:“没什么。”继续刚才的话题,“孤的皇兄这几日回到洛阳可还安分?”
牧遮恭敬颔首,“回禀殿下,自打半月前,萧贼重新回到南阳战场,以十万的兵马让三殿下率领的二十万铁骑接连吃了三场败战,不得不夹着尾巴讨回洛阳,他便一直躲在自己府邸之中,再没出来过。他的左相舅父上门,都吃了闭门羹。”
烛伊抚着腰边的软鞭,不屑地嗤道:“就三殿下那又怂又自大的软蛋性子,接下来一个月也不会从他那乌龟壳里头出来!决战那天,萧贼把陛下赐给三殿下的帅印都扒下来,挂在自己的长槊上,当拨浪鼓摇,换成我,早找个地方死了干净,亏三殿下还有脸回来。外头都快骂疯了,连陛下都从病榻上爬起来,亲手写了诏书,责骂他的窝囊,还被他气吐了血。偏他没脸没皮,居然还能苟活得下去。用汉人的话这叫什么?死猪不怕开水烫!”
牧遮皱了皱眉,不太喜欢她这种随意僭越的毛病,但见拓跋夔很喜欢听,嘴角始终带着笑,他也就没多说什么,继续回禀自己知道的事。
“近来府上又抓到几个鬼祟的仆佣,审问后发现,全是一时糊涂,受萧贼蛊惑,来探听殿下消息的细作。属下已经按规矩,将他们关入大牢,听候殿下发落。”
沉默片刻,又小声补了一句:“全是土生土长的王庭中人,没有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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