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手艺好?的人就该配上更好?的名声。
江盈知却说:“有?名气虽然好?,不过也得一步步来。”
大师傅也不再多说,他掀开?自?己带来的坛子,一股发?酵的酸气从里?面?冒出来,即使在没?有?封闭的灶房里?,这味道的冲击力依旧很?刺激。
“这味道,酸得可以,”江盈知捂住鼻子,往外走了几步,嗅觉过于灵敏,这酸味简直就是往她脸上罩。
大师傅笑着说:“这就是我之前去学?的,湘菜里?的一种酸鱼,别瞧闻着酸,吃起来那滋味没?得说。”
这酸鱼腌起来很?麻烦,要先把鱼在香料里?浸个三天,再裹一层糯米粉一层玉米粉,一层鱼一层粉,腌一个月出来,那酸气十分醇厚,连鱼骨头都是香的。
大师傅叫江盈知夹点肉来尝一尝,说实话她还?真?没?有?吃过这种发?酵出来的酸鱼,她对美食的容忍度很?高,哪怕样子看上去像是生鱼,也许吃一口会有?腥气。
她也欣然拿起筷子,顺着边夹了一小块,不破坏完整的鱼身,放到嘴里?前她预想过那种酸,但这是另外种不同的酸,不是醋味,也不是牛奶变质后的酸,而是种酸香,有?着各种复杂的香料混合味道,明明只有?一点,却是回味悠长。
江盈知说:“这腌得好?,酸味闻着浓,吃着却刚刚好?…”
她说了不少酸鱼的好?,可把大师傅给乐得脸上堆满了笑,“晚点我教你腌。”
“我这人可爱把玩笑话当真?了,大师傅你到时候不教我,我都得上门去找你,”江盈知用玩笑话的语气说着,然后又夹了点酸鱼,忍不住眯起了眼,有?点酸,但酸的实在过瘾。
大师傅也笑呵呵地应着,小火慢煎酸鱼,等他煎完后,才端出去。
他送到王逢年的面?前,热情?招呼,“王老大你快尝尝,保管不是海浦本地才有?的吃食。”
江盈知把煮好?的鱼肉馄饨也放到他面?前,不多,才三只,另外的她还?没?下锅。
王逢年拿过筷子,又问?了一遍,“真?要我来评?”
“怎么了?”江盈知问?他。
王逢年很?直接地说:“我不喜欢吃酸的,大师傅我评判不了。”
“我喜欢连汤带水的东西。”
意思?是他在酸鱼和馄饨中间?,毫无疑问?地选择了馄饨。
大师傅张了张嘴,正想说你还?没?尝呢,又闭上了嘴。
这时后院的小门有?了动静,王寻真?大包小包提着东西进来,连脖子上都挂满了,她一进门就先叫嚷道:“好?酸。”
“散这酸气很?香啊,是不是放了坛子里?好?久的,”王寻真?赶紧把东西脱手,走过来说,用手包住嘴巴,“我觉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能尝口吗,就一口,”王寻真?伸出一根手指头,她的视线全在菜上,压根没?管坐在一旁的王逢年。
江盈知笑,“大师傅,你要是觉得行,叫她尝尝吧,别的说不准,可这上头的,阿真?还?是能说不少的。”
新丰楼大师傅并没?有?意见,王逢年看王寻真?进门,立马拿过那碗馄饨,把酸鱼往外推了推。
王寻真?吃起东西来,哪管被酸鱼酸到眉毛皱起,也依旧吃得很?尽心,连鱼骨都被嗦得很?干净,一点鱼肉都没?有?沾在上面?,要不是鱼骨实在有?点大,她说不定都能连着肉一起嚼了咽下肚。
后面?她还?真?的试着把鱼骨嚼了嚼,发?现能嚼得动,味道也不差,干脆连鱼带骨头全都嚼着吃完了。
大师傅问?她如何,王寻真?说:“我买两坛,一天吃光,接下来的日?子闻着味就饱了。”
可把大师傅逗得哈哈大笑,还?邀请她上新丰楼吃饭去,王寻真?半点不客气,说要下次带着小满一起过去。
至于这次的切磋结果,王逢年指望不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寻真?只顾着吃,是江盈知和大师傅自?己各自?说的。
约好?下次时间?再来后,大师傅才带着伙计离开?,江盈知去洗手。
王逢年把一碗馄饨吃完后,他敲了敲桌子,一脸淡然地问?王寻真?,“你今晚做什么去?”
王寻真?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就想睡觉,她回了句,“我睡觉。”
“谢洋节当日?有?舞灯,你睡什么觉,我带你去看,”王逢年如此好?脾气说了一句。
“啥?”王寻真?不敢相信,她抬头看看天,“你带我去看舞灯?我怎么听起来觉得这么渗得慌。”
她难得机警了一回,“你不安好?心,这么多年里?,就算我来海浦,你也压根不搭理?我。”
王逢年没?回她这句话,他装作不在意地说:“你去不去,不去拉倒。
“你还?可以叫上其他人一起来。”
这踩到王寻真?的命脉,她倒是贪热闹,哪里?有?玩闹的地方她都爱去,至于后面?这句,她在这里?玩得最好?的只有?江盈知。
要是让江盈知陪她一起去,就算是王逢年不安好?心的需求,她都会去的。
所以她立马喊,“小满,你陪我去看舞灯好?不好?,把小梅也给叫上。”
江盈知在后面?很?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啊,你想去哪里?看,我都可以。”
王寻真?欢呼,王逢年想的却是,凭啥。
不过等小梅回来后,几个人倒是一起往舞花灯的地方去了。
那是个在海港另一侧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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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口,沙滩上一排的纸灯,有?青色张牙舞爪的螃蟹灯,全身火红的龙虾灯,或是那扁扁的鳐鱼,又或者是黑色的海燕,里?面?都插着蜡烛芯。
只等待天黑的时候逐一点亮,到时候就会出现一条蜿蜒往前的灯龙,在这海岸口,用灯照亮夜色,也向海神祈祷。
海岸上有?很?多人,全都笑容洋溢,不少小孩赤着脚,在松软的沙滩上跳来跳去,从东蹦到西,基本都拿着各色小巧的灯笼,那在海浦叫灯笼仔,爹娘特意给他们做的,在手上挥来舞去。
海面?也整齐停靠着不少艘大船,挂满了巨大的灯笼,有?冰鲜船的,也有?鱼行的,而划来的小舢板和小对船,这些较为小巧的船上也有?用竹竿撑起来,挂了很?多奇形怪状的灯笼。
正中央摆着一只很?大的船灯,花里?胡哨的,里?面?已经放了不少蜡烛,有?人用火折子挨个点蜡烛。
江盈知盯着看了许久,很?多灯笼太过于稀奇古怪,辨认也辨认不出来,但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难免被过节的气氛感染,觉得很?有?意思?,眼前走过一张张带笑的脸庞。
小梅还?掏钱买了三个红彤彤的小灯笼,从不远处跑过来,捧在怀里?喊:“阿姐,送给你的。”
江盈知赶紧伸手,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我最喜欢灯笼了。”
等她的话说完,她的面?前闪过一盏白色的灯笼,她抬头望去,王逢年把上午那只白鹤灯拿了过来。
他递过去,“你不是说要跟我买的。”
江盈知看了眼这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她有?点喜欢,于是便笑着问?,“那王师傅要多少钱?”
“九文吧,”王逢年说,“我的工钱比其他师傅低。”
“那你这也太低了,”江盈知说得很?豪气,“我给你翻十番。”
这才是相对正常的纸灯价格,她又不爱占别人便宜,但身上也没?有?带那么多铜板,她摸摸身上的钱袋子,最后说:“只能晚点回去给你了。”
王逢年把灯递给她,一直伸着,“拿着吧,送你的。”
“我们两个的关系,难道连送你盏灯都不行。”
“而且我想着,你把这次谢洋宴办得这么好?,总该说句恭喜的。”
江盈知看似很?好?亲近,但在很?多时候,她总表现得很?疏离而又客气。
“当然可以,只不过瞧你做的那么费时,不好?白占你便宜,”江盈知笑着回答,接过他手里?的灯,仔细欣赏这只白鹤灯。
她又有?点好?奇,“我看大家大多都做鱼灯的,年哥你怎么会做白鹤灯?这个骨架还?挺不好?弄的。”
“我的小字是鹤延,还?挺喜欢鹤的,就去学?了这个灯形,”王逢年漫步在沙滩上,随意说着,“也想祝你跟白鹤一样,可以鹤立鸡群。”
江盈知本来应该笑的,毕竟鹤立鸡群这四个字还?挺好?笑。
可也就是王逢年这样无心的一句话,让她忽然觉得手里?的灯变得烫手起来,带有?名字寓意的白鹤灯,不送给其他人却送给她。
江盈知手不由得握得紧了些,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王寻真?,她面?上带了点不真?切的笑意,特意问?道,“怎么不送给阿真??”
王逢年听到这句问?话,转过头看她,言不由衷地说:“她喜欢的我做不来,是真?的做不来。”
“她要什么样的灯笼,那么难做,”江盈知摩挲着灯笼提手,若有?所思?。
王寻真?被叫住的时候,她正往嘴里?塞着糖葫芦,还?分了一串给旁边的小梅,含糊不清地说:“我喜欢大鸡腿、糖油果子、红烧肉还?有?各种好?吃的菜,这样的灯笼为啥大家都不做,不是好?吃又好?看。”
“你看,我要是送给她,她只想着怎么吃了, ”王逢年适时接了一句。
江盈知难得的没?有?笑,只是轻轻摇晃着这只灯笼,白鹤在她的手里?摇晃,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那影子也跟着轻轻地晃。
她有?点沉默,大概在串联着什么,许许多多的
画面?从她脑中飞速闪过,又逐一被编织起来。
她后面?选择转道,跟小梅手挽手走在一起,小梅嘻嘻哈哈的,手舞足蹈,“阿姐,早上强胜哥带我们去了佛塔,老高了,阿娘也去了,可惜你没?去。”
“还?去哪里?玩了,”江盈知有?点不走心地回复,她抽出手,在小梅欢快的笑声里?,她托着那盏灯笼转了一圈,幸亏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她又转头,能看到离得不远不近的王逢年。
后面?当她每一次转身,总能看见他跟在后面?。
要知道这块沙滩上人特别多,只留有?相对的空隙能让人穿过去,而在人群里?,要是不紧紧地牵着对方的手,下一刻就会被挤散。
就像江盈知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她就找不到小梅了,身边都是来往的人,她甚至连穿着显眼绿色裙子的王寻真?都找不到。
但是却能一眼看见王逢年,他在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盈知倒是突然不觉得很?奇怪了,大概是某种猜测被证实。
突然,远处有?人放起了烟火,还?有?一长串的鞭炮,噼里?啪啦,涌起了很?大的烟雾,人群欢呼着奔跑着,四处跑动,在庆祝着极为热闹的谢洋节。
她被挤到了最边缘的地方,慌乱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那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第64章 秃黄油
江盈知?看?拉她的那双手。
王逢年没回头, 只是握着她的手腕,从人群里穿过,从容地从每个人中间挤过去。
等到了平稳地带, 江盈知?站稳后, 抬头望去,王逢年也?看?向她,咳了声, 然后才慢慢地松开自己握住她的手。
他在?夜色里看?不?清神?色, 江盈知?只能听见他说:“当时怕你摔海里进去。”
“刚才只是情急之举,没有冒犯的意思。”
要这是大白天的话, 江盈知?还能看?见他一本正经的脸, 仿佛他说的都是真话。
江盈知?点点头, 只回了句,“我明白的。”
她的手腕上仍残存男人大掌的余温。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 不?再跟在?灯笼铺时一样, 王逢年率先开口?打破僵持, 而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这种沉默, 即使置身?于吵嚷的人群,也?依旧没有办法消除,周围全是乱哄哄, 欢呼跑跳的人们, 还有在?各个角落响起的鞭炮声。
但两个人站在?一块,面朝对方, 又都同时保持了沉默, 这片地方好像被什么给遮蔽住了, 声音透不?进来。
江盈知?心里有点乱,这种并?不?是出于砰砰的心动, 而是发现对方心思后,突然冒出来的一点无措。
她能接受别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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